扶苏沉醉了,他以前从没觉察到自己在九原郡有这么大的影响。
越来越多的人赶往九原,云中郡之人闻讯也纷纷前去,大家自发组织集中在阴山脚下的这片大草原。
闹出如此大的轰动,是将闾没有想到的,随即也释然,这是好事,或许可以让大哥重拾求生的欲望,毕竟他的世界不只有始皇帝,还有大秦,还有九原,还有万千黔首。
九原郡守、云中郡守见此盛况,派快马向他们的顶头上司,辖云中,九原,上郡等边地的军政长官蒙恬大将军汇报。
蒙恬听完汇报后,沉思起来,他也没想到一则传言能在北地各郡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没想到长公子扶苏在北地的影响力甚至胜过皇帝。
他忽然想起一句话,闲来听到的无稽之谈,“天下苦秦久矣,天下思二世皇帝久矣!”
二世皇帝当然不是胡亥,而是扶苏。准确的说,天下之人皆畏惧始皇帝治下的严苛大秦,他们更期盼扶苏继位二世皇帝,带给这个新生帝国希望,带给万千子民希望。
蒙恬立刻下令,九原盛况,实属难遇,当听之任之。
蒙恬当即派出大军赶赴阴山下的大草原,维持保护这自发形成的大盛典。
秋天的大草原,美不胜收。
纯净无边的悠悠蓝天,傲然矗立的阴山山脉,随风起伏的草原绿浪,丝丝流淌的清澈细流,还有那尽情欢腾的牛马小羊。
夜晚的篝火燃起,阴山脚下,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牧民牛马,点燃了现场的气氛。
他们欢歌,他们跳舞,他们打闹。
鲜艳如图篝火内是整个盛典的中心,那里躺在一个人,一个已经沉醉迷离的人,大秦皇长子扶苏。
扶苏躺在这天地中心,边上是熊熊的篝火,悦耳的牧歌,醉人的美酒,喷香的烤肉,壮硕的汉子,柔韧的牧娘,他沉醉了,迷离了,他仿佛看到始皇帝对他点头。
“父皇!”扶苏醉倒了。
另一边,身处如此盛典的九皇子将闾也醉醺醺,手持长剑,高歌剑舞,来了一首即兴抄袭:
碧云天,绿波地。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大草原,阴山下,扶苏仁爱传四方。
“彩!”一曲落下,喝彩声传遍草原。
“大草原,阴山下,扶苏仁爱传四方!”
“九公子大才!”
“敬九公子!”
将闾来者不拒,醇香的马奶酒,大碗大碗下肚,他也沉醉了。
耳边的赞扬,怀中的柔软,嘴边的醇香,将闾闭上眼,大秦,似乎也不错呢!
两人在九原、云中两郡交界的大草原上逗留几日,尽情享受了难得的清闲,扶苏的心逐渐热络起来。www.xündüxs.ċöm
“驾!”
这一日,天蒙蒙亮,趁着热情豪放的草原姑娘还未清醒,扶苏、将闾略有些狼狈的骑马北上了,两兄弟都脸色不好,似乎彻夜未眠。
扶苏正人君子,加上心事重重,牵挂咸阳皇妃,根本无心与姑娘应酬。
将闾则是有点不适应,总感觉不真实,用他的话说,总是差那一丝丝。
直到跟他年纪相仿,已经混熟的王猛讲了个春秋时期,齐王与孟夫子对话,寡人有疾的笑话,将闾似乎被戳穿心思,恼羞成怒,拔剑要和他决斗。
不过半日的功夫,一行人快马来到阴山脚下,人烟一下多了起来,到处都是叮当吱吱的凿石拉车声音,劳作之人也不是想象中的苦色无力,反倒精神十足,气色红润。
将闾抬头看去,阴山南麓到处都是一片残垣断壁,不像是修长城,倒像是拆长城。
负责巡查的将军解释道,此地乃是大秦与旧赵旧魏交界之地,一统之前,各国修筑城郭长城互相提防。天下一统后,此等城郭城墙严重阻碍郡县一体化实施,皇帝下令,拆除修筑长城一体行之。
此地劳作之人大都是服役的黔首,身份自由,相对来说,死伤较少。
再往北,阴山之上,才是负责修补合拢各国外长城的,也就是传说中的“万里长城”!
扶苏召集此地将领并黔首头目,勉励一番,策马去了长城。
长城,华夏之脊,仿佛一条巨龙卧于青山之上,挡住了北部凶悍的游牧民族,护佑华夏几千年。站在阴山上长城烽火台,俯瞰阴山南北,北边无边沙漠与南边灌溉平原形成鲜明对比,难怪夷族数千年不断入侵华夏大地。
将闾看着尚未合拢的秦赵长城,但其雄壮辽阔之势不可挡,东西绵延数万里,穿越高山,跨过沙漠,绵延不绝。俯瞰长城下,隐隐可见累累白骨,砖石垒砌的墓地。
烽火台下,扶苏周围跪着许多服役的刑徒,官奴,大盗等人。
“长公子!”一众面色凶狠的刑徒头目跪地虔诚叩首。
“长公子,长城就快修完了,我们这些人何时才能回家?”下面有人呼喊道。
“快了,就快了!”扶苏语塞,只能重复这几句。
“尔等休要聒噪,长公子答应过咱们,长城合拢之后,便可将功抵罪,白身回家!我们安心等待便是,等长公子做了二世皇帝,必会宽恕我们这些罪恶之人。”刑徒头目大声劝谏道,眼睛却怔怔看着扶苏。
将闾见状,急忙走下烽火台,替扶苏解围。
“尔等汉子,虽有罪,但都是铮铮铁骨,诚心劳作,罪恶自有赎完的那天,回家亦是指日可待。”将闾一记心灵鸡汤先奉上。
“九公子!”众人知道将闾身份,齐齐拜道。
“说起修长城,你们可曾听说孟姜女的传说?”将闾岔开话题,问出了这个传了上千年跟长城有关的故事。
“传说,孟姜女之夫修筑长城,死在长城下,孟姜女哭夫,哭倒了长城?”
。。。一阵错愕之后,长城上爆发出放肆的笑声。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底下的汉子都直不起身来,就连扶苏也露出笑容。
将闾面子有点挂不住了,有事说事,你们笑什么!
“哈哈哈哈,九公子,看来你也被那些虚伪的儒生骗了!”
“嗯?”将闾疑惑道,莫非是假的?
“嗨,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不是我大秦的事。”长城上持剑小将解释道,“孟姜女乃齐国勇士杞梁之妻,杞梁跟齐王征战身亡,孟姜女抚官痛哭,据说是齐王城往下陷了数尺,这边是孟姜女哭长城。”
“陛下一统后,征派民夫修筑长城,那些懒散耍奸的书生为了逃避徭役,躲避劳作,私下将几百年前的事拉出来编排一番,没想到竟然有很多不明真相的人真信了。以讹传讹数十年,提起修筑长城,无人不畏惧。”
“是啊!九公子!修筑长城是苦,但是大多数人最起码饿不死。这些年,死伤的人也不在少数。可是,修筑长城跟打仗一样,哪有不死人的,死伤的兄弟大半都是体弱多病,病魔缠身的。”
下面有黔首低头说道。
将闾这才明白,从小听到大的传说,竟是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儒生,瞎编诋毁始皇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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