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黑客。”艾格里斯说，“而且，我也是最了解有栖的人。”
他的声音里含有一丝淡淡的骄傲。大概他确实有一些手段。但他的手段估计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出色。如果他能唤醒有栖，巴恩斯就不会为他预约神无。顾丹墀随口夸奖道：“不错。你也是有栖的朋友吗？”
艾格里斯侧头，从挡住半边脸的红发里投去一瞥，骄傲的笑容消失了。“不是。他不会觉得我是他朋友。他只喜欢巴恩斯。”
“有栖喜欢巴恩斯？”
最后一个字的音调奇怪地拔高，艾格里斯却没流露出嘲弄，他的眼睛疲倦而清澈，满满地写着同情。
“你也喜欢有栖，是吧。所以你才会为了有栖来冒险。我和你一样担心有栖。我还以为有栖拿到眼球，这件事就能结束。没想到这件事还要拖很久。你知道有栖把眼球藏在什么地方吗？”
顾丹墀心脏乓地漏了一拍。他慢慢摇头。艾格里斯毫不意外地点头，摸着电梯屏，惆怅地叹息。
“他的记忆被江口锁定了。巴恩斯怎么问他，他都不说。如果他能回想起来，一定会告诉巴恩斯的。这件事就解决了。他就不用再被皇室折磨，能跟着巴恩斯一同去太|阳|城。他的苦难就走到了尽头。”
“有栖能离开阿瓦隆之晨吗？”
顾丹墀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听上去像一个嫉妒的情人。艾格里斯果然半是难过地笑了笑，说：“有那双眼睛就可以。”
按照六公主的笃定，有栖不可能离开阿瓦隆之晨。这个地方的生态在束缚着他。然而巴恩斯竟悍然做出这种承诺，并让有栖相信。顾丹墀的第一反应是三王子看过基因改造的技术报告。他立刻推翻了自己的猜测。那双眼睛里包含的东西一定远远大于一篇基因改造技术，否则它根本不值得皇室拼尽全力去争夺。
“那双眼睛里有什么？”
艾格里斯刚要说话，电梯一震，到了他们的目标楼层。他顺势闭上嘴，低下头，走出电梯。电梯的出口设在一个小巷子里。污水和垃圾的味道臭烘烘地铺在地上，成了泥土上的第二层地毯。远处白色的建筑层层叠叠，在景观灯的映衬下如坚实的云翳。艾格里斯朝巷子外走了几步，踌躇地停下来。
一阵风吹得两人都隐隐打个寒颤，顾丹墀遥望着隐藏在建筑深处的白塔，说：“请回吧。谢谢你带我出来。”
“你能压制巴恩斯。”
风中传来一句低语。顾丹墀发出疑问的声音。艾格里斯转过身，坚定地望着他。
“你能压制巴恩斯。”他清晰地说，“我从没见过能压制巴恩斯的人。我本不打算帮你，但是我看到你压制巴恩斯的场景。所以，一等兵，我可以唤醒有栖。你带我过去。我想亲眼确认有栖的状况。算我投靠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请你带我去见有栖。”
风吹动两人的头发，艾格里斯的眼睛里写满渴求。顾丹墀心里升起一股无法辨识的情绪，酸涩和痛苦中混合着欣慰。他笑了笑，试图缓解气氛：“你能唤醒有栖？那巴恩斯为什么不用你来要挟我呢？”
艾格里斯眉间掠过一丝难堪。
“我不能让有栖恢复记忆。我们救回有栖后，我尝试了无数办法，可我不能攻破江口的系统。所以，我才说，我是对有栖最了解的人。你让我看看他的状态，不说恢复记忆，我肯定能让他苏醒过来——”
是他们救了有栖。那艘黑船属于巴恩斯。
顾丹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个细节。巴恩斯是老派权贵之子，数代之前，他的家族就居住在太|阳|城。拥有一艘传说中的飞船根本不在话下。他近乎粗暴地握着艾格里斯的肩膀，打断了激情洋溢的发言，把他带得离电梯出口更远几步，说，“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如实回答，我就带你去见有栖。”
艾格里斯用力点头。顾丹墀深吸一口气，问：“每个人都想从有栖手中得到三王子的眼睛。你告诉我，三王子的视网膜里，究竟存放了什么东西？他看了什么？”
“……”
艾格里斯犹豫地扫视着顾丹墀的眼睛，似乎想在他的眼睛里找到坚定的证据。顾丹墀耐心地等待着，他是压制过巴恩斯的alpha，能在艾格里斯的眼睛里看到逐渐水落石出的决心。
果然，在艾格里斯的眼神变化里，想见有栖的愿望战胜了保密的心智，他低声说：“你知道星空图吗？”
顾丹墀微一颔首：“我听过好几种用这名字做代号的秘密计划。你说的是哪个？”
“天启。”艾格里斯说。
顾丹墀没有说话，但他的嘴唇变白了。艾格里斯点头：“是那个天启舰队。炸毁了埃博星，让我们都变成星际难民的帝国军杰作之一。传说它搭载了帝国军的最高科技，但是战争中，它的主舰失落了。千年来，大家一直在寻找它们。”
不用艾格里斯说完，顾丹墀也能知道后续。正如四王子所说，时间滋生了无数故事，军部发源于“千年之战”中分割宇宙的帝国军，距今已有数千年的历史。军部内的传奇比比皆是，尽管他已经尽量离群索居，仍然能听到新兵阵营里讲述着传奇的历史。其中一个故事就是在“千年之战”中失落的帝国远征舰队。
它们是帝国的希望，人类科技的结晶。它的主舰搭载了“末日”系列反物质发动机，名为“天启·启示录”和“天启·默示录”。然而它们却没能创造比引爆埃博星更大的成就，因为科技反过来吞噬了它们自己。“天启”舰队的先驱舰‘斐然’悍然引爆反物质炸弹，在行星内形成了巨大的能量黑洞，正反物质湮灭产生的能量引起了银河系内部的坍缩，将银河化为一片混沌之海，无数星球湮灭在能量场里，停在远处的两艘主舰也不例外，打着转儿消失在能量场里。
它们的出征，某种意义上加速了帝国军的败北，当然帝国军永不肯承认失败，“中止战争”，他们这样称呼戛然而止的“千年之战”，“因为军部背叛了我们。”
至今仍然没有冒险者敢于跨越混沌的银河，更别提在银河中寻找失落的“天启”主舰。人们对这两艘船的下场众说纷纭，不少人认为，它们一定已经损毁了；但更多的人认为，这两艘船静静地沉睡在时间里，等待着寻找它们的人。
记载了“天启”舰队所经之处的星航日志，便是“星空图”。
据顾丹墀所知，“天启”的星空图从来不完整。因为“天启”的行踪属于一级机密，而大量的机密文件被“斐然”引起的坍缩销毁了。人们只是没有放弃寻宝的希望，但是，对于寻宝的概率，已经成了人们的共识。
“三王子得到了完整的星空图？”
艾格里斯点头。
顾丹墀再次眺望着白色的建筑，从他所站立之处，白色的建筑一浪一浪地延伸。无数豪华美丽的大楼拔地而起。在这些建筑中，看不到小巷子的丝毫痕迹。正如他现在，渺小、又真实存在着，正在体验着时间和历史。不管是他丝毫没有记忆的埃博星，还是炸毁了埃博星的“天启”，这些事真实地发生着，不因为“没见过”而“不存在”，而他现在真实寻找的，就是看过了天启·星空图的眼睛。
皇室知道，巴恩斯知道，艾格里斯知道，有栖知道。每个人都被眼睛引起的旋涡裹挟。
如果司柏德成为皇室的大臣，那他也会知道。但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如此消极。顾丹墀意识到，司柏德已经放弃了对军部的忠诚，在阿瓦隆之晨继续驻扎十年二十年，军部也不会提拔他；而皇室一旦找到了天启舰队，能立刻从藉藉无名的旅游星变成雄霸星系的军事强国。他在交出有栖中表现得最积极。
“天启”舰里，说不定真的有基因科学的秘密。帝国军在战争期间成立了许多实验室，其中之一负责对军人进行生体改造，这个部门后期被帝国军切割，成了大量非法殖民公司的滥觞。
“走吧。”顾丹墀低头，对艾格里斯说，“我带你去见有栖。”
——
进入军部大楼的人必须通过实名认证。上次带没有身份认证的有栖回去，已经在钻军部的空子。这次顾丹墀没有任何理由带艾格里斯进去。他正想着解释给门口守卫的借口，远远看到镂空大楼门口，徘徊者一个人，是六公主的文书官。
顾丹墀急忙让艾格里斯隐蔽起来。他先迎上去，看皇室又有什么鬼把戏。文书官轻快地走近他，说：“一等兵，这是你想要的车行记录。我确实想给你发到邮箱里，然而，这是机密。还是亲眼见到你再转交更稳妥一些。”
顾丹墀看着载入手环的信息，文书官竟然为他搜索了三王子出事前半年，三辆外貌相似车辆的路线图。其中一辆就是他在监控中看到的那辆。他粗粗看去，三王子的出行频率远比六公主口中的要高。这三份路线图都是真的。至少真实程度占据90%。
他惊愕地抬起头，文书官朝他挤挤眼睛。
“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没想到你真的为我找了。”
“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文书官风度翩翩地说，“不是每个人都不认识纳查。”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请勿在此丢弃老婆[星际]更新，第 49 章 天启·星空图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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