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他夸奖。不知道是称赞有栖的忍耐,还是自吹自擂。“怪不得江口会改造你。现在我觉得你满脸带血的样子挺不错。你很适合挂彩,想没想过做一次生体纹身?”
有栖什么都没说,移转视线,看着桌面的工具袋。不知道工具袋里又装着什么刑具。寒江松开他的脸,回手拎起收纳抑制剂的金属箱子,像是要交给他,半路改变了主意,将箱子放回桌面上,重新打开,从硬塑中挖出抑制剂,扔在他身上。有栖慌忙接住。寒江对他做个手势:“收好。要出发了。”
有栖一怔,将抑制剂塞进病号服的口袋,问:“这么急?”
寒江略带戏谑地笑了:“你的愈合能力太强,再拖延一会儿,伤口又愈合了。还是说,你想再挨几刀?”
手臂上的伤口血流速度确实减缓了。有栖又问:“怎么出发?我不是不能离开这个房间吗?”
“确实不能。”寒江赞同,“所以,你需要佩戴这个。”
他弯腰,从地上抓起一堆东西,在有栖面前抖开,好几根黑带子在空中摇晃着。有栖伸手抓住一根,拉到面前定睛一看,疑惑:“颈部护具?”
寒江点头,朝他床下一指。有栖撑起身子看过去。他一直坐在床上,又被寒江分散了无数注意力,此刻才发现地上有一个敞开的巨大箱子,箱壁足足有一个手掌厚,内侧的材质不像是布,也不像是皮,镶嵌着一个小巧的密码锁。有栖狐疑地问:“那是什么?”
寒江对此微微一笑,展开黑色带子,将颈部护具环绕在有栖的脖子上,又把他的头发从护具中温柔地拉出来。
“这是你的交通工具。不然你怎么到地面呢?我们经不起再炸掉一艘太空梭的损失。”
冰冷的手指碰到有栖的耳朵,有栖电光石火地明白过来。“……你要把我装在箱子里扔下去吗?”
“嘘,嘘。”寒江的手指压在他的嘴唇上,有栖差点生理性地吐出来。意识到他的瑟缩,寒江缩回了手,眯起眼睛,“别说得那么可怕,没关系,箱子这么小,你不会感觉到任何事的。来,有栖,站起来。”
有栖摇着头,向后躲开,靠在床头上。寒江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他看着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又看着有栖,那张脸忽然像是带上了诡笑面具,笑容向下掉了一分。
“。这是你自己提议的。”
“我以为你会把我送到地面。”有栖颤抖地说,“你没有说你要把我装在箱子里扔下去。”
寒江微笑着轻轻叹息:“不然呢?找铁架子把你捆在上面再扔?有栖,我们不是开空中旅馆的,常备的太空梭就那么几个。炸掉一艘就少一艘。为了救你,已经损失了一艘太空梭。为了把你放下,再损失一艘太空梭?你看看,这箱子经过专门设计,绝不会在大气层中损毁,更何况你还佩戴着护具。你怕什么?”
有栖忽然想,在他没有丧失记忆的时候,一定和这些人反复商议过计划。这些人知道他会失忆,他们不可能没商议好交付眼球的地点。而现在眼球凭空消失了,显然事先商议好的地点是一个圈套,这些人找不到眼球,只好用抑制剂控制他,让他重回地面。
这意味着他是唯一有机会找到眼球的人,哪怕他失去记忆,仍然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这些人凶残狡猾,反复成性。就连他失忆后都能意识到他们的本性,失忆之前一定更加机敏。为了自救,他一定欺骗了他们,把眼睛放在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是一个哪怕他丧失了全部记忆,也可以找到的地方。这才是他活下来的最大底牌。
腰间有轻微的碰触,有栖惊跳起来。寒江的双手环在他的腰间,为他佩戴脊椎护具,在他耳边低低地问:“你在想什么?”
有栖抬起眼睛,捕捉到了寒江稍纵即逝的注视。寒江似乎不敢和他近距离地对视,墨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他脖子下方。
“我不会死吧。”
有栖试图开个玩笑,然而寒江没笑,稍作思忖,反问:“你觉得你自己会死吗?”
全套护具穿戴完毕,寒江把有栖从床上拖下来,让他蜷缩在箱子里,抱住双腿,做好抵抗冲击的姿态。箱内十分狭小,脊椎护具硬邦邦地顶着箱子内部。有栖勉强侧过头,注视着寒江的动作。寒江弯下腰,最后看了他一眼,忽然低声说:“你还是别死了。我会伤心。”
不等有栖确认他到底有没有说这句话,箱子被乓一声关上,带起的风摇动着有栖的头发。接着箱子外传来咔咔的声音,细小齿轮转动的声音。
这些声音,与其说是听到,不如说是感到。片刻后,箱子忽然位移,将有栖变成蹲坐的姿态。箱子开始移动,有栖的心也随之剧烈跳动起来。
手镯硬邦邦地架在腿上。抑制剂硬邦邦地硌着小腹,护具紧紧地勒着他的脖子,勒着他的关节。身上一层层沁出焦躁的汗水。在密闭空间里,鲜血和汗水无法蒸发,将伤口蛰得一阵阵疼痛,混合成一团令人恶心的凝胶。
箱子被推平了。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抑制全身的颤抖。有栖尽量抱住自己,把脸埋在膝盖中间。箱子慢慢前行,在令人心脏停止的片刻寂静后,轰然一声巨响,几乎震碎了他的耳朵。坠落感包围了他。
他在空中旋转着下落。有栖想放声尖叫,然而他发不出任何声音,没在巨大的恐惧中昏过去,不知道是一个奇迹,还是一种不幸,一片空白的头脑只有一个想法:这就是巴恩斯的提议,最终还是把他从大气层扔了下去。
箱子的外层材料在摩擦中不断剥落燃烧。仿佛整个箱子内部充满了高热和焦灼。在天昏地暗的旋转中,有栖什么都无法思考。他向所有存在和不存在的神明祈求饶恕,血管里的肾上腺素轰轰作响;箱子重重地击中地面,又弹了起来,剧烈的震动几乎把他的每根骨头都摔成粉碎性骨折。
每一个护具都爆开,为他的脆弱关节提供有力的支撑。将箱子里本就不多的空隙全部占满,有栖怀疑这些护具对他造成了致命伤。
每一个翻动都重重地传到箱子里,尽管只是翻滚了几下,却漫长得仿佛一个世纪。箱子终于一动不动,晕眩的大脑渐渐归位,有栖颤巍巍地移动手指,按下箱子内侧的开门秘钥。箱盖向上弹开,清新的空气吹拂着他高热的身体,有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幸好箱子落地时没有把门压在下面。
他几乎以为自己全身骨折,然而他试探着伸出手臂,竟然能动。有栖伸手按着箱体,立刻缩手,箱体高热,让他的指尖像是被温度咬了一口。有栖改为抓着箱子内壁,手指几乎不能弯曲,并打了几次滑。
他好不容易颤巍巍地站起,仿佛从棺材中复苏的吸血鬼,竟然没有瘫痪,没有骨折确认每一根骨头的状态。,甚至没有过度挫伤,只有过分高涨的肾上腺素,让他的耳朵里灌满狂躁的心跳声。
有栖费力地跨出箱子,一点一点地解下变形的护具,让皮肤重新暴露在凉爽的夜风里。一瞬间,他甚至闻到了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汗味。他捋了捋汗湿的头发,透了一口气,眺望着透明的夜色,原来阿瓦隆之晨的地面如此宁静而动人。
劫后重生的喜悦渐渐充斥着他。在箱子里闷得他出了一身的汗,仿佛整个人都要脱水了。此刻干瘪的细胞渐渐充盈了湿润的喜悦,让他不觉口渴,只觉感激。
他活下来了,现在没有皇室,没有寒江,没有巴恩斯,天地之间只有他自己,还有清清凉凉的夜风。
有栖本想把护具扔进烧得黑乎乎的箱子里,转念一想,把它们松松垮垮地拎在手上。周围的景色很陌生,但他的身体并不感到恐惧。他只是忘记了这里,但他没有忘记之前,一定千百次地见过。
不远处是一个工厂。夜色里,白色的工厂厂房仿佛发出荧光。
有栖掂了掂破损的护具,向工厂走去,路过一个巨大的垃圾堆,随手将护具扔进去。随着他的步伐,抑制剂在衣兜里晃动着,轻轻敲着他的腰骨,像是在轻柔地安慰他。
越是靠近,越是感到工厂里透出一股阴森森的气息。有栖犹豫地停下脚步,这工厂似乎废弃了。周围长出了许多蔓生的野草,没有任何运输设备在此停留的痕迹。里外都透露出一种无人使用的废弃。有栖走到工厂正门,门外的停车处没有任何运输设备。
这也很正常,毕竟是晚上了。不知道工厂距离城市有多远。从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只能看到不远处的白色森林,摇晃树叶的瑟瑟声由远及近,像是他听不懂的低语。深夜里,他总不能靠着工厂的外墙睡觉,也不能等工厂第二天开门进去问路。
工厂前面有一条路。他只能沿着那条路向前走,既然身后是废墟,那么沿着这条路,总能走到更繁华的地方。而且,他至少靠自己的双腿站立,靠自己的双脚行走,而不是缩在箱子里,毫无反抗之力。
不管距离城市多远,都有到达的时候。有栖沿着废弃工厂的废弃道路,走向白色的森林。眼角扫到两个活动的身影,他停下脚步,树丛里,身影也停下来,回望着他。
“什么人!”
对方先大喊,并从树丛中冲出来。是两个没见过的面孔,一个是平头,另一个的手臂上有一副巨大的枪械纹身,乍一看像是装了一条机械手臂。有栖注视着他们,看着他们渐渐接近,在能看清他长相的时候,两人停住了脚步,不约而同地露出直视太阳的晕眩神情。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请勿在此丢弃老婆[星际]更新,第 19 章 有栖·工厂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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