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保一脸迟疑，但是行宫不可能没有安装居住系统，就像这种程度的豪华住宅不可能不配备额外的安保措施。他只好带顾丹墀重新下楼，在一楼的巨大客厅旁边，打开一扇只能弯腰进入的小门。
门后的房间黑暗而狭长，无数线路被固定在墙壁上，像是密密麻麻的内部血管。进门左手边的墙上是一张巨大的显示屏，宛如无表情的苍白面孔。顾丹墀命令安保打开系统，房间最深处传来轻微的嗡鸣声，亮起独立能源特有的浅黄光线。巨大屏幕上出现通用语的“正在载入…”，片刻后弹出一片黑压压的对话框。
认证方式是生物认证。顾丹墀咋舌，拉出数据线接入系统。居住系统的后台确实很难破解，但是他可以站在这里一直捣鼓代码，不必担心警报声从天而降，这种难度便不过如此。
后台徐徐展开，和整栋行宫的房间一样干净。顾丹墀轻咬一下舌尖，转头问安保：“这行宫平时有人住吗？”
如果安保再说一句“不清楚”，顾丹墀便有足够的理由把他赶走。连有没有人住都不知道，别的事绝不可能帮上忙。幸而这次安保略加思索，回答：“很少。阁下。这里是三王子的行宫，但并非三王子的日常居所。”
顾丹墀追问：“三王子日常住在什么地方？”
“群山。”安保铿锵有力地回答，“皇室的居所在‘群山’。”
三王子不常住在这里，却在这里被杀。顾丹墀很想问安保知不知道三王子为什么会来。转念一想，这人大概受了皇室的暗示，就算问了也未必说实话，反而对他的思维产生误导，便专注研究后台。片刻后眼前一亮，居住系统果然有全息监控。虽然只有室外部分，而且只有一段。
他点开监控。行宫门外是一片白色的沙滩，沙滩上停着一艘极漂亮的飞船。一个白袍人从飞船上踉跄着下来，他怀中裹着一个瘦削的人。
那人挣扎着侧了侧脸，顾丹墀一眼认出怀中的人是有栖；等白袍男走了几步，他定睛一看，才认出压着有栖的人是三王子。不是监控不够清楚，而是三王子戴着一个风镜，乍一看像是某种异形。
三王子的体型竟然比有栖大这么多，在他的压制下，有栖又像玩具、又像拐棍，几乎无法站稳。两人以奇怪的踉跄姿态走向行宫门口，有栖握着三王子的手腕，颤巍巍地抬高他的手，让手掌拍在门上，大门向内徐徐敞开。两人走进门里，离开监控的镜头。m.xündüxs.ċöm
顾丹墀手动拖拉进度条，往后的监控全部是空镜头。他调大音量，变换角度，竟然是角度限定的全息监控。仿佛有人早就知道他会看，特地为他准备了一段门口的摄影。顾丹墀切出监控，查看后台的其他功能。
门口的一排小孔竟然是激光栅栏。主系统认证后，可以通过便携设备操纵栅栏。顾丹墀朝控制室的门槛瞟了一眼，唯独这个房间的门口没有栅栏。
他让安保推开对面的房门，试着操控离自己最近的栅栏，门口蓝色光栅竖起的速度让他吃了一惊。几乎是一瞬间，细密的蓝色激光完整地充斥了门口。顾丹墀抽出腰上的多功能刀，走向光栅。
刀尖碰到激光，立刻滋的一声，刀身轻轻颤抖。顾丹墀收回多功能刀，刀刃上有一个明显的凹痕。顾丹墀又解开下一颗扣住手腕的袖扣，朝光栅扔过去，一声轻响，扣子断为两截。
行宫的主人居然在房间内安装这么凶险的设施。顾丹墀不由得对皇室成员的思维方式刮目相看。就算三王子没有被别人杀死，早晚也会死于房间里的暗杀设备。而安保的神情自始至终没有变化。说不定他已经习惯了夹缝求生。
从系统后台的操作日志来看，自从案发后，就没有人再动过行宫的东西。而有栖并非主系统认证用户。他没有权限操纵光栅，甚至没有权限独自走进行宫里。主系统认证用户只有皇室的全体成员。
顾丹墀回到控制室，从系统日志查阅光栅使用的频率。安保说得并不准确，每年的四月份，三王子都会在这里住上一阵。他的活动空间基本限于二楼。二楼的光栅每隔一两周就要升起一次，特别是杂物间门口。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一直关在房间里。
系统日志里并没记载杂物间的摄像头都拍摄了什么画面。顾丹墀不自觉地咬着食指的第三指节。显然杂物间里发生了一些事，三王子认为有必要将它记录下来，但是不能收录在系统里。
顾丹墀拨弄着开关，让光栅关闭又打开，总觉得其中有什么没想清楚的事情。身后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顾丹墀回过头，本尼迪克特在门外一脸震惊。
他急忙关闭光栅，弯腰离开控制室。本尼迪克特瞧着光栅消失的地方，心有余悸地问：“你怎么搞出这么个玩意儿？”
顾丹墀暧昧地耸肩，他现在也没太搞清楚光栅的用途。幸而本尼迪克特并不是真的很想知道光栅的事，抬手搔着头发，问：“发现什么了？”
顾丹墀又暧昧地笑了笑，说：“还在看。”
本尼迪克特点头，示意顾丹墀靠近，低声说：“二楼停机坪，中尉有话要对你说。
——
顾丹墀让安保在门口等他，自己来到停机坪上。海风变大了，将他和司柏德的外套吹得猎猎作响。司柏德独自一人站在停机坪的边缘向下看，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顾丹墀走近，在距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停下来。
司柏德像是没注意到他。顾丹墀心生怀疑，想走过去看看他在看什么，刚刚踏出一步，司柏德猛然回头，大惊：“停下来！”
顾丹墀停住，又向下方看了一眼。司柏德注意到他的视线，向前走，离开停机坪的边缘，从口袋里抽出一样东西递给他。
顾丹墀本能接过，看了一眼，是一个纸卷，他捏了捏纸卷，里面硬邦邦、鼓鼓囊囊，卷着不知名的东西。司柏德朝他做个手势，说：“试试？”
“这是什么？”
“合法禁药。”司柏德牙疼似的笑了笑，“点上吧。”
顾丹墀把纸卷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隔着纸，他闻到了部分饱含多巴胺和麻醉剂的植物味道。这张纸也不是普通的纸，本身散发着化学品的气息。
“不了、”他把纸卷还给司柏德，“多谢中尉。”
司柏德不接，阴恻恻地压低了声音：“我命令你。一等兵，我命令你把它点燃。”
他的声音和眼睛都燃烧着强硬的火苗。顾丹墀闻声抬起眼睛，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司柏德挣扎着维持眼睛里的命令，然而愤怒的火苗像是挣扎在风中的残烛，随着顾丹墀的平静目光慢慢消失，气焰全无，甚至有些怯懦地明灭。趁着司柏德还没有移开视线，顾丹墀从他手中拿过打火机，点燃纸卷，捏着燃烧的禁药，轻轻塞进司柏德微张的嘴里。司柏德一口咬住烟卷，就此脱离视线交织。
他打量周围，确保安保都在行宫里，深吸一口，忽然问：“你的眼睛是谁给你改造的？”
“军区第三医院。”顾丹墀回答。
司柏德吧唧着嘴，但顾丹墀清楚他不会去做生体改造。生体改造意味着无条件进入前线。而司柏德显然是个惜命的人。
“一等兵。”司柏德重整旗鼓，“调查得怎么样。”
顾丹墀摇头。除了“此事充满隐情”外，他什么都不知道。
司柏德深深吐出一口气，深灰的烟雾洒进风里。一阵强烈的麻醉剂味道冲击着顾丹墀的鼻腔。他取下烟卷，夹在指间，拍拍顾丹墀的手臂，说：“行。一等兵，闲话就不多说了，我直接告诉你，皇室要的就是有栖，咱们要的是杀手。你好好调查，找到凶手。把有栖交给皇室，咱们带走凶手。”
顾丹墀眨一眨眼睛：“如果凶手是有栖呢？”
司柏德恼怒地立起眼睛：“一等兵，之前不是你一直在质疑有栖不是凶手？现在你又说他是了？那他到底是不是凶手？你用是，或者不是，回答我！”
“抱歉，长官。”顾丹墀咬着牙回答，“调查还没开始。我无法绝对地回答您。”
司柏德抬手在他胸口用力戳了一下：“一等兵！只用一个字回答，就叫绝对了？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现在清楚地告诉你，有栖不是凶手。你觉得谁是凶手，就把谁带回去结案。有栖是皇室的。你找到他，就交出他。听懂了吗？”
说完，不等顾丹墀回答，司柏德便转过身，用力吸了一口麻醉纸卷，将纸卷在停机坪的矮墙上捻熄，揣进口袋里，大踏步地走开，一路上像烟囱一样喷出浓浓的灰烟。
顾丹墀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走到停机坪边，向楼下望了一眼。是朱尔。海风不断拂动她古铜色的长发。她背对着行宫，眺望着大海。顾丹墀朝她眺望的方向看去，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监控里，三王子和有栖的漂亮飞船，很可能从海上过来。
像是感应到他的视线，朱尔回过头，笔直地看向二楼停机坪，丝毫不意外地朝他招手。顾丹墀一怔，朱尔锲而不舍地招呼着他。他只好离开停机坪，穿越客厅，推开大门。门外和监控里的场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站立在海边的朱尔。顾丹墀朝朱尔走去，在她身后停下。
“看出什么来了？”
朱尔也问他一样的问题。仿佛这三个人全都靠他一个人观察。顾丹墀在心里翻个白眼，回答：“没看出什么。这里不是三王子经常来的地方。留下的痕迹不算太多。”
朱尔点头，眺望着大海，说：“司柏德告诉你了吧。晚上你陪我一起去‘群山’。主教说要请我吃饭。我不可能一个人去。我也不想叫上司柏德。”
顾丹墀一惊：“你让我陪你去皇室赴宴？德·拉·法耶尔小姐，我是孤儿院出身的穷孩子，没学过任何礼仪，也从来没去过这么高级的场合。你让我陪你去皇室宴席，只可能被我拖累……”
朱尔抬起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她轻轻抓着古铜色的头发，让头发在海风里更加蓬松。
“阿瓦隆之晨的皇室不算什么。”她轻蔑地说，“这种穷乡僻壤还讲究什么礼仪？你跟着我，不管做什么，他们都没资格责怪你。用不习惯餐具，你就用手吃。吃不习惯他们的食物，你就点菜。他请我吃饭，就应该照顾我的口味。按理讲，他们连我爱吃的东西都没资格知道。你对他点菜反而是一种仁慈。六点钟到新月殿堂等我。主教要派车过来接。”
顾丹墀还要拒绝，朱尔转过身，双手环胸。
“他们要和我们谈谈。司柏德和本尼迪克特都没有意见，只有你。你是不是不肯把有栖交给他？”
顾丹墀心思电转，思考着朱尔改变态度的原因。
“我以为你一直主张对阿瓦隆之晨的管辖权。”他谨慎地说，“你现在是同意把有栖交给他？”
朱尔笑了一声，一丝头发被海风吹到脸上，吹进嘴里。她把头发小心地挑出来。
“顾丹墀。你不会觉得这个地方还挺有意思的吧？昨晚我房间的湿度是80%！管辖权，当然没错；但我没有必要亲自在这里管辖。找到凶手，咱们带走；找到有栖，交给皇室。这叫各退一步。你陪我去吃饭，就这么说定了。再说，赶快解决这件事，对你也是有好处的吧？”
顾丹墀沉默地垂下目光。朱尔很满意地打量着他。她想不到顾丹墀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新人王前往外星办案，首场任务便华丽大捷。放在随便一个人身上，都能让他从梦中笑醒。顾丹墀甚至应该感激她朱尔，让他的晋升之路如火箭般高歌向前。
果然，顾丹墀抬起眼睛，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
“真是乖小狗。”朱尔夸奖他，“六点钟，记住了吗？”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请勿在此丢弃老婆[星际]更新，第 14 章 背刺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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