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饼勾住她的脚步,寻思着要不要把某人抵押在这里给店家写个匾,换饼吃。
店前锅炉烧着香浓的汤,氤氲的水汽将她的身影模糊去,听到店里吃饼的女人们在闲聊。
“俺今天看到李家出来个模样端庄的小娘子。”
“你说的可是村尾猎户李家?”www.xündüxs.ċöm
整个村里只有李家是猎户,因为村里健壮劳动力并不多,男丁长成后大都到县城谋生发展,这么多年才出个上京读书的秀才。
村里的老幼妇孺靠酿酒卖到县城里,种点小米小麦,缫丝织布维持生计。
“是的呀。”
“俺也听说了,是外地来的,模样气度不像是李家的亲戚?”
“还以为李家啥时候有了个这么大的女儿呢。”
“净瞎说,李家天天求佛告祖的也没见有个一儿半女,以后怕也难得。所以说,干猎户行儿的,杀生太多损阴德。”
秦琞月穿过蒸腾雾气如同从天而降般,淡淡看着她们,“我倒是听说,乱嚼舌根子不仅损阴德,还要下拔舌地狱的。”
长舌妇们脸色讪讪作鸟兽散,她默默翻个白眼。男人多则好斗,女人多则是非,原来不止皇宫里是这样。
猎户这家此般憨厚老实,平日里肯定没少受这些人言语欺负。
若是在皇城,她指定好好教她们做人。
“嘿,人怎么都走了?”内里出来的老板一脸疑惑,看向秦琞月陌生的面孔,“小娘子,来买饼吗?”
秦琞月望了一眼芳香的饼,垂眸,“忘带钱了,我下回再来。”
原路返回又路过薛烬墨的小摊,想找他吐些苦水,她实在太郁闷了。
众姑娘心下嗤笑:小郎君的那位娘子居然又杀回来了,先前的豁达都是装出来的吧!
默契地形成一堵人墙,将薛烬墨牢牢围在其中。
秦琞月在人群外围伸长了脖子,眼睛一瞟:嗬,荷包里居然已经装了不少钱。
看着薛烬墨笔锋有力的书法,她双眸灿若星子,知识果然是金钱呀。
他写完手里最后一个字,又有新的人要代写书信。
她压根挤不进里头,只得转身回了猎户家。
——
薛烬墨回来就见秦琞月一肚子气闷闷躺在床上。
“殿下?”方才他收摊到饼店去寻她,店家却说是有这么一个小娘子,很不高兴地走了。他寻思着,难道是因为没钱买饼所以生气了?
“终于回来了。”秦琞月闷闷地应声。
薛烬墨将手里的葱饼和小瓷罐放到桌子上,“殿下怎么了?”
“今日听闻了些嚼舌根的话,你说我要不要管?”秦琞月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看向喝茶的薛烬墨。
若是在宫里传她坏事,她当然可以直接降罪于人,眼下在宫外,这村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不能给好心的猎户家惹麻烦。
薛烬墨俊眉微挑,看出她的顾虑:“殿下想管,管便是了。”
“他们会不会嫌我多管闲事?”秦琞月心里有些不安。
“怎么会。”
得到肯定的秦琞月猛地从床上跃起,穿好鞋袜哒哒哒跑到庭院里。
薛烬墨与空荡的床相顾无言:还真是风风火火啊。
“大娘,您把手腕放过来。”
妇人一脸疑惑,但还是将手在围兜上抹了抹,很配合地把手腕放到桌面。
秦琞月两指轻搭上去,“大娘,您有没有葵水不调,头晕怕冷,迎风流泪,腰酸背疼这些症状?”
妇人怔愣地点点头,“小娘子咋知道?俺这干会儿活就腰酸背疼,眼睛见得不风。”
难怪初见大娘的时候她头上包着头巾。
从脉象看来,大娘未能有孕不仅是简单的身体虚弱宫体寒凉,“您之前是不是掉过一个孩子。”
只见妇人别过头去,暗自抹掉眼里噙着的泪水。
“两三年前的事儿,之后俺当家的也没带俺少去县上医馆看郎中,药也吃了好几副,可就是没作用。”
秦琞月面色肃穆,“大娘,我可以试试。这村里可有药坊?”
“村里没有咧,咱看病抓药都要到县上去的。”
“我去抓几副补气血的药物来缓解您这些症状。您要加强营养,忌生冷寒凉、辛辣食物,注意保暖,调理好葵水期。”说着她便站起身。
秦琞月决定联系皇城的事情可以放慢些,治好妇人再离开这里。
妇人揣着手,心下思绪万千。
皇城来的小娘子不过十五,能治得好其他郎中都束手无策的病吗?心下将信将疑,但她又实在太想要个孩子,便死马当成活马医,由秦琞月折腾。
“好哩。”
“薛——”秦琞月转身回屋见薛烬墨伏在案上,睡颜安定。
她放轻手脚,他长睫翕动了几下,还是睁开了眼睛:“殿下。”
“不然你到床上去睡。”堂堂相国,这副模样太可怜了。
“无妨。”背后的箭伤已经完全愈合。
他单手支颐,修长的手指叩响桌子,秦琞月杏眼扫过,赶紧在他身旁坐下,“你买了饼!”
这眼里只能瞧见饼吗?薛烬墨不死心地再叩桌面。
她停下欣赏饼的目光,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
他把小瓷罐推到她眼前,轻咳一声,“这个。”
“这是什么?”
“玉灵膏。”
玉灵膏?干什么用的。秦琞月歪头打量。
“取于指上涂抹开,每日三次。”薛烬墨神色淡淡,“殿下手臂上细细的伤口不要留下疤痕才好。”
“哦哦。”摆小摊儿代谢书信就是为了给她买这个吗?有些感动。
她接过抬起罐盖,一股薄荷清香传出。但其实她不是容易留疤的体质,以是她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既然是相国辛辛苦苦卖艺得来的钱买的,她若推辞倒有些伤人了。
纤细的手指沾了一些药膏在指头,轻柔地抹在手臂上的小伤痕上。
薛烬墨别开目光。
秦琞月呼呼吹着手臂,抬眼望向他:“对了,你脖子后面那个要不要来点儿?”他颈后那道淡粉色的疤不知道什么时候落的,现在用还能祛除吗?
他回过头,目光霎时变得考究:“你怎么知道?”果然那日在客栈见到的少女就是她。
落在她眼里,宛若一根根淬毒的银针向她发射来,她哑口一瞬,磕磕绊绊地说道,“那个,我,刚才看到的。”
此刻她只想把自己的舌头掰下来。
“刚才看到的。”她又重复了一遍,露出乖巧可信的笑容,指指他又指指桌子,他刚才伏着睡觉呢。
——嘿兄弟,我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我看过你洗澡啊。
当然不能这么说啊摔!
这些天差点被他温柔地面孔骗过,虽然没有提刀侍卫,但他仅使用单手就足以拧掉她的脑袋了。
她迅速抓起饼,掰成两半,“来,相国也吃。”
薛烬墨却还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温润如玉的俊脸染上清冷的神色。
秦琞月被看得发毛,只得娇娇笑道:“相、相公,吃嘛,这饼可香了。”
这才面无表情地接过饼,递到唇边。
她蓦地感觉到人生的美好,人生的来之不易。她要高歌一曲!
“殿下知道这疤怎么来的么?”薛烬墨淡淡说道。
才放下的小心肝又被提起与太阳肩并肩——请你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我我我不关心好吗!
“您请说,我洗耳恭听。”秦琞月很怂地笑着。人家已经开了口,就没有不让他讲下去的道理。
“吾在十年前在铜板街救过一个女孩儿……”他目光悠远。
唉,不近女色的薛相国竟有一段年少情史。
久久不见下文,她出声问道:“……然后呢?”
墨瞳在她脸上停留良久,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泯灭,终是别开目光,“算了。”
薛烬墨转身出了屋子。
“???”秦琞月一脸懵,宛若吹锣打鼓各方而来的座儿们都到齐了,结果说书人将担子一撂,不说了。
这善变的相国。
——
她昨日都跟大娘打听好了,小家村有户人家有驴车,每隔几日就把大家制成的工艺品和酒运往县上卖,顺便替村里老幼妇孺采买物品,获取一些报酬。
早晨赶到村头,那户人家正好在装车,薛烬墨上前说明来意并付车钱,便能上车了。
驴车不紧不慢驮着一车酒罐,几匹布,两人一车夫在田间小路走着。
“这酒好香啊。”秦琞月感觉自己肺里充斥着幽幽的酒气。
“姑娘识货,咱小家村最出名的就是酒酿。两位可以在县上住下,赶巧两日之后县上举办花朝酒神节,咱真正的好酒在那时候都能见到。”车夫笑谈。
她蓦地想起一些窘事,打算缓和一下气氛,便问薛烬墨:“你平日里饮酒吗?”
“吾极少饮酒。”
“那你酒量应该跟我差不多。哈哈上回喝多了,错把我的侍卫当成桂花冻啃了一口,怪尴尬的。”
薛烬墨错愕:“你的侍卫?”
“额,就是经常跟在我身边那个小侍卫,你应该见过的……等等,这事儿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她自觉多言,连忙让他保密,却对上他古怪的眼神。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发酒疯亲他一口就算了,竟然还把对象记错?难怪第二日花宴上,她能如此坦然地面对他,说到桂花冻还偷瞄旁边的尚武。
“没什么。”他抿唇,将目光放到远处阡陌田垄上。
水田里矮嫩的禾苗缓慢抽枝,驴子慢悠悠,脖子上的铁铃铛响亮。
到了县城已过晌午。人来人往的县城不知比村庄热闹多少倍,小摊上贩售的几乎都是与花朝酒神节有关的物品。
“咱这儿有最精巧的花钿,公子给小娘子买一个?”摊主吆喝着。酒神节上,每个女子都会戴上自己最好的花钿前来祈福。
两人停住脚步,薛烬墨望着秦琞月。
她拿起看了几眼,放回摊位,“我不想要花钿,有这钱还不如去买好吃的呢。”
他挑挑眉,朝摊主微微点头致歉,跟上她的脚步。
“薛烬墨,给我买个饼吧。”秦琞月转看向“天赋益饼”的店门匾,她今早没吃成村口那家饼,怪惦念的,“我在这儿看看这些小玩意儿等你。”
“不要乱跑,人多容易走丢。”说罢走去买饼。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摊上的工艺品。
摊主见她很感兴趣便给她介绍,“这方手帕绣法高超,这个玲珑吊坠大气,这些都很不错,小娘子叫相公给你买一个吧。”
摊主看他俩像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便那么说了。
秦琞月执起一只蜻蜓簪子打量着。
“哎哟,小美人儿。这穷书生就给你买饼吃啊?连个花钿都买不起,还不如个小白脸呢。”
一道声音响起,摊主脸上瞬间充满惊慌之色。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装娇更新,第 24 章 相公吃饼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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