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的布莱特,疲惫地推开房门,入眼的一幕却让他瞬间呆滞。
只见原本虽然有些灰尘、但还算整齐的实验室,此时已经面目全非:
墙壁上一个个不规则的大洞触目惊心,裸露的电线暴露在外面,实验器材、书本散落了一地,天花板的吊灯断了一半,正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我......我!”布莱特强忍住爆粗地冲动,“离开也就两个小时,这儿发生了什么?”
“目前看来,可能是遭了贼。”维克托有些金属质感的声音响起,似乎也满是心痛。
“遭贼?”布莱特有些不敢置信,作为祖安常年混迹“黑道”的一员,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如同养了一辈子鹰,最后却被啄瞎了眼。
开玩笑,以他在祖安的名声,哪个贼不开眼地来盗窃他家的东西?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台机器也不见了。”维克托语气低沉道。
布莱特闻言,眼眸一缩,他的眼中闪过一道红光,认真地检查起室内的一切可疑迹象。
良久,他站起身道:“从现场痕迹来看,排除了是室外盗窃的可能。”然后他转头看向维克托。
如果没有室外盗窃,那么只能是内部作案了,难道还能是东西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维克托摊起一双金属手掌,无奈道:“你不会怀疑我吧?咱俩一晚上都在一起,我就算尝到了甜头,贪图原初水晶,也得有时间动手吧。”
布莱特眼中红芒逝去,摇了摇头。此时他的心中也是如同刀绞,在他看来,每一颗原初水晶,都是无价之宝。如果用在了合适的地方倒也罢了,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了,实在是......
突然,他的脚落在了一块积满了灰尘的木板上。视线下移,布莱特看到自己脚掌的位置,一个比自己脚印大出了一圈的硕大脚印赫然浮现。
抬头与维克托对视了几秒,布莱特低声道:“还真长腿了?”
......
两人追寻着皮城陋巷中的脚印,一路向西而去。
一路上时隐时现的粗大脚印,让维克托一阵皱眉,这笨重粗大的金属脚掌,能满足他“闪电”的期望吗?
两人一直追寻到,靠近裂沟的一处废弃工厂前,脚印终于失去了踪迹。
“你发明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布莱特忍不住有些没好气地吐槽道。
“呃,嗯......”维克托道,“原则上来讲,是一台清理炼金废料和污染物的全自动机器人,不过现在的情况确实有些诡异,我也说不好。”
无声地叹了口气,布莱特道:“那家伙八成在里面了,小心一点吧。”然后,便当先走了进去。
偌大的工厂此时一片漆黑,四周安静得能听见针掉落的声音。维克托跟在布莱特身后,身体金属化后的他,夜视能力似乎有了很大进步,很快适应了周围的环境。
“噶哧,噶哧......”
安静而空旷的厂区内,响起了突兀的声音。
布莱特转头和维克托对视几秒,伸手在嘴巴位置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两人寻着声响,踮脚走向其中一间房间。
“吱呀!”
房门猛地推开,布莱特和维克托看到一个背对着他们的笨重身影,那是一个坐在地上的大号蒸汽机器人。
听到二人的动静,他缓缓的回过头来,宛如两颗灯泡般,圆澄澄的大眼睛呆呆地注视着来者,然后一只机械手拿起手中的电缆,熟练地塞入口中,大口咀嚼了起来,一道道电火花闪烁在昏暗的室内。
目瞪口呆的二人一机器相视良久,最后还是布莱特先反应过来: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布......布里茨,”宛如电流音般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饿......饿......”
一脸惊诧的布莱特看向维克托,却见后者此时一脸狂热地盯着布里茨,非人的脸庞却流露出抑制不住地喜悦。
“你怎么了?”布莱特表情怪异道。
“哦?怎么了?天哪,亲爱的,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维克托高声道,“你没听到他说什么吗?他说,他饿!”
“呃,”布莱特有些微妙道,“所以呢?”
“这证明,他是世界上第一台有自我情绪和思考的机器,而我正是他的发明者!你能体会到那种创造出一个智慧个体的喜悦吗?就像是古代传说中的神灵一样!”维克托激动道。
布莱特耸了耸肩,心道,还不是多亏了原初水晶。
平复了下心情,维克托走到布里茨面前道:“我是你的创造者,名叫维克托,你可以把我看做你的父亲。”
“父亲......父亲......”布里茨重复道。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吗?”维克托继续问道。
“为了清理污染,为了消灭毒气......”布里茨道。
维克托这才想起,自己在研发机器人时,在他体内输入的指令,第一优先级的就是清除祖安的污染,维护祖安的环境,想不到这一条指令宛如执念般,一直留存在觉醒后的机器人脑中。
通过断断续续的交流,维克托弄清楚了事情原委。
苏醒后的机器人,在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寻觅。在终极指令的驱使下,他决定前往裂沟清理毒沼,于是他“翻遍”了实验室,为自己打造了一双宽大的脚掌,以便自己赶往遥远的裂沟。
不过刚刚诞生的他,灵智还不健全,只想到了走路的硬件,却没考虑供能的持久问题。果然,走到半路,他便感到十分“饥饿”,于是懵懂的来到这家工厂,开始进食。
“他不是机器人吗?还需要进食?”布莱特问道。
“原初水晶只是作为他的智能中枢和灵魂所在,并不能解决日常消耗的问题,”维克托解释道,“况且他原本是按照一台清洁机器人的体型制造出来的,改装后的他耗能更大,能支撑到这里已经很是不易。”
看着对面伸出宽大的金属手掌,呆萌地抓着后脑勺的布里茨,维克托不由露出老父亲般慈祥地微笑。
“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一切为了......祖安......”布里茨继续断断续续道。
“看看,”维克托面露自豪道,“不愧是我发明的机器人,和我有着一样的觉悟。”
布莱特翻了个白眼,问道:“他这名字怎么来的?”
维克托思考了几秒,道:“好像是昨天下午,我在检查维修他的时候,嘴里一直叨念着“闪电布里茨”,可能他的记忆里保留了那部分内容。”
“还不如闪电好听点。”
维克托却并不在意,继续对布里茨道:“等回去了,我给你换一个大一点的“肚子”,这样你就不用担心动不动就饿了,更不用在外边随便啃电线了;还可以给你加一个蒸汽动力......啊!我现在脑子里有无穷的想法,迫不及待去试验!”
一旁的布莱特面露微笑,这时,一只奇特的信鸽飞来,扑闪着翅膀落在了布莱特肩头。它的头顶有着一簇雪白的绒毛,显得颇为滑稽,宛如一只白头翁。
布莱特从它身上取下一份信,随意地扫了几眼,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维克托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转头询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走,和我去见艾克,”布莱特神色严肃道,“事态紧急,路上说。”
......
祖安和皮城交接处。
往日戒备森严的界桥,此时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皮城设下的岗哨处,扎满了钢钉和铁丝网的木排被挪开,一群穿着囚服的人疯了似的向前奔跑。
“跑快点,渣滓们,”一个口中嚼着雪茄的皮城大兵笑道,“跑的最慢的一个,我让他屁股开花!”
“砰砰砰砰!”
一连串枪声响起,子弹在里囚犯们身后不远的地面上,留下了一排弹孔。
哭喊的人群爆发出了恐怖的速度,求生的欲望,让他们全力冲刺向对岸祖安的方向。
一枚头戴蓝色贝雷帽的士兵靠在战车旁,口中吞云吐雾道:“嘿,是哪个天才想出的这个主意?既解决了皮城牢房紧张的问题,又让这些天积压的祖安人,冲上前线,当吸引火力的替死鬼。”
驾驶座主座的马克斯局长,抬起腕表看了看,表情严肃道:“时间差不多了,出发吧。”
说罢,他挥了挥手,那名士兵跳上了副驾驶位置。身后的车队,向着祖安的方向缓缓前进。
......
一小时后,祖安河畔,一排皮城人的营地中的小山丘上,杰斯掏出一只单筒望远镜,看向远处集结的祖安军队。
“想不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我以为他们还是一团散沙。”杰斯道。
“你确定要这么做?”卡蜜尔开口问道。
“从成为议员的那一天起,我早已经没有了选择。”杰斯道。
说着,他将单筒望远镜的镜头移动,圆形的视角圈定了一个奔跑的祖安囚犯,他的脸上混杂着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鼻涕的白色液体,脸上写满了无尽的恐惧。
“呵,你现在倒是很像诺克萨斯的那些战争狂人,不知道梅尔看到你这副样子,会作何感想?”卡蜜尔道,语气不知是褒奖,还是嘲讽。
杰斯沉默不言,直到他看到了对面的军队在旗帜的指挥下,迅速变阵为三个方队。
左手的一支,领头人物赫然是屡犯皮城的野火帮头目艾克;右手的一支,最前面是一头红色短发的蔚;正中间的一支,领头的正是祖安通缉榜榜首——布莱特.菲尔!
不过杰斯此时的注意力,却都在布莱特的身旁的那个男人身上。虽然全身披覆着金属铠甲,但是那个身形,姿态和眼神,还是让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想不到,他竟然真的完成了这一步。”杰斯低声自语道,他很早便听维克托提到过,用机械替换人体的想法,想不到竟然在祖安实现了。
“开始吧,释放诱饵,准备进攻!”杰斯开口道。
一声令下,无数个载满了祖安“囚犯”的车辆打开了闸门。
无数男女老幼,哭喊着涌向对面的祖安星火军。
前排的士兵立刻举起枪支和长矛。
“别开枪,自己人!”一个声音高喊道。
“求求你们,不要开枪,我也是祖安人,我是被他们抓起来的!”一个妇女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哭诉道。
在前面的士兵犹豫之际,囚犯们身后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最后面的一排囚犯应声倒地。
“啊!”刺耳的尖叫声里,越来越多的囚犯受到刺激,如同发疯了一般,冲向对面的军阵。
站在后面的皮城大兵抬起枪口,吐出嘴中的烟蒂,放肆地大笑道:“兄弟们,该我们上了。”
作为前线小队长的他,预感这将是一场轻松的胜利。
面对这群逃命的流民,如果对方不忍开枪,那么阵型势必大乱,等待着他们的,是皮城大军的铁蹄践踏;如果开枪,那么不过是损失了一批无用的囚犯,同时消耗了对面的第一轮弹药,还能动摇对面的军心;而如果对方犹豫不决,他们正好趁机推进......
他甚至不知道这场战斗,自己的部队怎么输。
远处突然响起了一个洪亮而冷静的声音。
“祖安的朋友们,我是布莱特.菲尔!”
杰斯将望远镜挪动,他看到中军大营处,布莱特.菲尔双手环握,呈听筒状,一圈圈浅绿色的音系魔法,从他手中向外扩散。
“所有祖安籍逃难者听令,一律向两侧黄色标识处躲避,继续向前冲阵者,格杀勿论!”
“重复一遍,向两侧黄色标识处躲避,继续冲阵者,格杀勿论!”
杰斯眼睛逐渐睁大,他快速移动望远镜,只见在左右两支军队的一侧,不知立着一排棕褐色的圆柱形建筑,圆柱形的一侧开口,正好可以容纳人进入躲避。
左右各一队疏散人员,正有秩序地引导“囚犯”们前往暂时“避难所”。
“这是?”杰斯低语道,“魔法?!”
杰斯眼中,那些棕褐色的圆柱形避难所,闪烁着魔法的熠熠光辉,显然是不久前刚刚修筑出来的。
身后皮城阵地冒出一道道火光,一枚枚炮弹涌向那些圆柱形避难所。
“砰砰砰!”硝烟散去,那些棕褐色的建筑只有少数出现了裂纹,大部分分毫未损。
大量祖安流亡者在指引下,躲入了指定地点。只有少数惊慌失措者,涌向了正面的布莱特军阵,他们后面紧随着一批皮城敢死队。
布莱特身后的金克斯咬了咬牙,端起了手中的砰砰枪轻机枪。
布莱特却抬手将她的枪口压低了几分,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将目光看向维克托。
后者心领神会地拍了拍身旁的机器人的大脑袋,接到命令的布里茨脚下速度突然加快,真的好似一道闪电般,冲向不远处的敌军。
“滋滋滋~”
一道强大的白色电网笼罩了周围几十米的范围,奔跑的囚犯和敢死队成员,都被笼罩其中。所有人似乎思维出现了一丝停顿,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想要做什么。
看着呆滞在原地的敌军,布莱特一挥手,身前的一排排枪手,精准地命中了如同靶子般立在原地的敢死队成员,疏导人员随后行动起来,将祖安流亡者们妥善安置。
看着对方行云流水地化解了危机,杰斯不由楞了几秒。
这时,对面左军中,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响起:“孩子,收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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