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墩自有他的小算盘。
宫里虽有他父皇母后,还有他太子哥哥待他好,可到底规矩多,拘束也多,哪里比得上外头好玩。
他小姑姑最是疼他,但凡他想吃点什么新鲜的,小姑姑都会满足他,带他满城去找时兴的好东西吃。
小胖墩当然时不时地,便想出宫了。
这日,晌午后,小云睿缠着他母后,央告了许久,终于又得了一次出宫的机会,立时乐颠颠地便往叶府跑。
二皇子的车辇到了叶府门前,门房早已识得了这小祖宗,一见了他,忙转头进去通禀。
叶府的仆从们也都赶紧上了前来,将二皇子迎了进去。
小胖墩笑呵呵地便往府里去。
“小姑姑,我来啦!”
得了禀报的云嫤出来,一眼瞧见他,顿时笑了开来。
小胖墩走上前去,像模像样地对着他小姑姑行了礼。
随即,他便又往云嫤的身后瞧。
云嫤道:“你这小家伙,看什么呢?”
小胖墩大声道:“小姑姑,我姑父呢?”
云嫤一笑,道:“这个时辰,他还在大理寺,且还回不来呢。怎么,你今日来,是寻他来了?”
小胖墩赶忙摇头,谄媚地道:“当然不是!我是来寻小姑姑的。”
云嫤听了,心里明镜似的。
“又嘴馋了?”
小胖墩羞怯地垂下了脑袋。
云嫤好笑地道:“行罢,你也难得出宫一趟,小姑姑这便带你去街上逛逛。”
“哇!好极啦!”小胖墩欢呼着往外跑。
云嫤便吩咐绿芍她们去备了马车,随后,便带着小胖墩出门去了。
****
小胖墩随着云嫤,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到处晃悠,看见什么都要人买,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串糖葫芦,啃得不亦乐乎。
“慢点吃。”云嫤笑吟吟地同他道。
“唔,唔……”小胖墩乖乖地应着,嘴里啃起糖葫芦却越发地卖力起来。
“……”云嫤摇了摇头。
“厉害,厉害!”
“真是开眼啊!”
前头那条街上,人声喧哗,云嫤好奇心起,便走过去,看了看。
绿芍与芳芷她们便也陪着小胖墩跟了过去。
原来,方才那么热闹,是因为有人在这里比试投壶。
那些个参加比试之人的确是技艺不凡,投的箭一个比一个准。
云嫤站在围观的人群里,兴致勃勃地看了好一阵。
回头的时候,却不见了小胖墩。
云嫤一愣,忙对绿芍与芳芷道:“你们瞧见二皇子了吗?”
“二殿下?他刚刚不是在这吗?”绿芍道。
众人往周围瞧了瞧,皆没有发现小云睿,顿时急了起来,忙往四处去寻。
可找了半日下来,却连个人影也不见。
“公主,这可怎么是好?”绿芍她们几个向云嫤讨主意。
云嫤忧急之下,立即进宫了一趟。
帝后听说小云睿不见了,也是大惊失色。
皇帝立即发了旨意,命禁军与宣威十六卫在全城搜寻二皇子的下落。
皇后劝慰了云嫤一番,让她先回去歇歇。
云嫤只得先回了自己的宫中。
可她心里牵挂着小胖墩,一直坐立不安,隔一会便要叫人出去,问问消息。
不久,绿芍进了来,同她道:“殿下,叶大人来了。”
叶煦下值后,便听说宫里丢了二皇子,又听府里的人来报,长公主已回宫去了,便也匆匆进宫来了。
云嫤见了他,顿时眼里一酸,道:“都怪我,我该看好他的。”
叶煦将她拥进了怀里,道:“别太担心了,二殿下如今正是年少贪玩的时候,说不定是去哪里玩了,很快便能找见了。”
还真叫他说中了。
没过多久,宣威十六卫便传来消息,说是二皇子找到了。
云嫤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便出宫,亲自去接人。
叶煦便陪着她去了。
****
云嫤与叶煦两个一路赶到了京郊的一处庄户的民宅。
他们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这户民宅也已被宣威十六卫的将兵围了起来。
小云睿挨着一张小板凳,正悠闲地坐在那户人家的木屋门前,手里捧着个烤地瓜吃得欢。
那地瓜的香气飘出去老远。
他的身旁,是一对诚惶诚恐的庄户夫妇。
云嫤一见小胖墩,便气不打一处来,立即走了过去。
小胖墩见是她来了,还一脸开心地冲她招手。
“小姑姑!”
云嫤提着他的衣裳,一把拎着他起来,往他屁股上拍了两下。
小胖墩嗷嗷直叫,想跑,却被拎住了衣领,怎么也逃脱不了。
他一眼瞥见一旁的叶煦,忙朝他投去求救的目光,尖叫起来。
“姑父,快点救我!”
叶煦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自家夫人正在气头上,即便是在外一向说一不二的叶大人,也没敢冒着被夫人一起揍的风险,帮小胖墩说话。
他略一思忖,便径直走到那庄户夫妇面前,道:“是你们收留了这位小公子?”
那庄户老实巴交,一时没敢答话,还是妇人颤着声,道:“回禀这位大人,民妇与郎君今日是去城中叫卖烤地瓜的,收摊后,我们便回来了。到家后,才发现,这位小公子竟……竟跟着我们回来了。”
想也知道,小胖墩必是馋人家的烤地瓜,才会一路跟着人家回到这里来。
那庄户也跟着道:“大人恕罪,我等知道小公子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本是急着想送他回去,可小公子怎么也不肯说出家住何处。我等这才没了办法,只得先让小公子留在草民家中。”
叶煦点了点头。
这时,云嫤终于放开了小胖墩,走了过来,对那庄户夫妇道:“家中侄儿不懂事,见笑了。”
庄户夫妇两人赶紧摆手,连声道:“不敢,不敢!”
他们观云嫤与叶煦二人,虽气度不凡,一望便知非富即贵,可待他们的态度,却皆是和颜悦色。
他们便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不再如先前,看见一大群宣威十六卫涌进自家院子里时那般惊怕。
云嫤唤了绿芍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绿芍点头,便取出了银钱,递给那庄户夫妇。
云嫤道:“我这便要将我侄儿带回去了。他来这里,想必没少吃你们家的东西,这是我的一点的赔礼,你们收下罢。”
那庄户夫妇哪里肯收。
那妇人见云嫤的装扮,应与面前这位大人是一对夫妻,便壮着胆子,笑道:“夫人,小公子不过是吃了一个地瓜罢了,那是民妇家中自种的,值不了几个钱,怎么敢收夫人的银子?”
云嫤却坚持让他们收下。
绿芍便笑着,将银钱送到了妇人手里,妇人这才只好收下了。
众人便带着小胖墩告辞。
经过门前的时候,云嫤见到木屋旁侧,果然有一大片种了地瓜的田地。
借着宫人手里灯笼的光,云嫤看了看那绿油油的一片地瓜田,长势十分喜人,不由赞了一声。
那妇人便笑道:“不瞒夫人,民妇一向喜吃这个,郎君当年便替民妇种下了这一片瓜田。这些年,一直是他在打理这片地,可民妇也吃不了这许多,便时常拿一些去京城里叫卖了。”
妇人身边的庄户听着,便也跟着憨厚地笑了笑。
“原来如此,你们夫妇感情甚好。”云嫤笑道。
说罢,她瞧了瞧叶煦,正想与他一道离开,却见他正盯着那片瓜田,一脸沉思。
云嫤有些莫名,因急着带小胖墩回去见帝后,便也没有多想。
众人便动身回宫去了。
****
自从那日,去了那庄户家里,接了小胖墩回来以后,云嫤便发现,叶煦好像变得不太对劲。
人前的时候,他还是如平日一样,一副矜冷傲然的模样,可到了他们两个独处的时候,他却总是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她。
云嫤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那瞧她的眼神,非要说的话,云嫤觉得,那应该是缠缠绵绵的,几乎称得上是……幽怨了。
她一念及此,顿时一个激灵,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原本以为,过一阵后,叶煦这奇怪的毛病便能好了,可谁知,他的这情形,非但没有好,反倒愈演愈烈了。
这日,她从外头回府后,便正要往房里去。
经过庭前的时候,她听见叶煦正在庭中抚琴,步子便停了下来,听了一会。
叶煦见她来了,也未停下,只管继续。
叶煦在这抚琴,本没什么。他的琴音本就高绝,成亲之后,他们两个时不时地,兴之所至,还会互相切磋一番。
可今日,她越听,便越觉得,这厮的琴音里,竟有种如泣如诉的意味,就好像……就好像是在当着她的面,向她传递什么情思一样。
云嫤:“……”
她再也忍不住了,快步走了过去,到了他跟前。
叶煦抬首,瞧了她一眼,拨动琴弦的手便缓了下来。
没过多久,一曲便奏罢。
叶煦起身,绕开琴案,慢吞吞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云嫤同他道:“这几日,你到底在做什么?”
叶煦缓缓地道:“殿下这是何意?臣听不明白。”
云嫤一听他这别别扭扭的腔调,便知,自己原先的猜测没错。
这家伙果然在作妖。
她气乐了,笑道:“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不说,便罢了。”
叶煦听了,起先不语。
云嫤便作势要走。
才刚转过身,还没有迈开步子,她的衣袖一紧,被人扯住了。
她一笑,回身,道:“怎么?这会愿意说了?”
叶煦垂目,看着她道:“那日,我们去了那庄户夫妇家里,你可还记得?”
云嫤奇道:“此事过去没有多久,我当然记得,可……这又如何?”
叶煦顿了顿,道:“那户人家的夫妇两个,很是恩爱。”
“是啊,没错,我当时也这么觉得。”
云嫤越发觉得莫名其妙,道:“叶煦,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叶煦一阵默然。
过了好一会,他幽幽地同她道:“那片瓜田,倒也可算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了。”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确是如此。”云嫤点了点头。
她说着说着,蓦地,茅塞顿开。
她知道了!
她明白这些时日,叶煦到底在纠结什么了。
云嫤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嗤”地一声,便笑了出来。
这一笑,便半天停不下来。
到最后,她的肚子都要笑痛了。
叶煦睨着她,任她笑。
云嫤笑够了,便缓步绕着他走了一圈,道:“探花郎,叶大人,驸马……搞了半天,你是为了这事伤心啊!”
不过,想想也对。
成亲之前,叶煦便送了好几样她心仪的东西给她。
别说是那张价值千金的鸣风,与那半卷她一直遍寻不到的《无名剑客传奇录》,便说是那苏州城里的几块花糕,也很合她的心意。
可是,论说起来,她好像的确从未送过他什么东西。
这家伙……想来是那日,见了那庄户夫妇的瓜田,想到了自己从未得过她的信物,便作妖了起来。
叶煦见她明白了,便道:“那……殿下想赏赐臣什么?”
云嫤浅笑盈盈,对他道:“驸马既然这般讨要,本宫偏不赏你!”
叶煦一顿。
云嫤已经趁机提着裙摆,笑着跑开了。
****
虽然在叶煦面前那般说了,可那自然是她戏弄他的。
那日之后,云嫤便开始苦思起来。
到底,她该送他个什么才好?
叶煦本就出身望族世家,寻常贵重的金玉玩器,想要什么没有,再者,她也不愿拿那些俗物送他。
她送他的,必得是一样,满载了她心意的东西。
如此这般,她思来想去,终于有了主意。
她便唤了绿芍她们来,让她们去准备了绸缎、针线。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便偷偷背着叶煦,做起了针线活。
绿芍在旁,悄悄看过几眼,便看懂了。
公主这是想仿照民间的女子们,绣个荷包给心上人。
从前在宫中,宫里有的是最好的绣娘,长公主要亲自动手做女红的时候,实在屈指可数。
也就是在出降前的那一段时日里,云嫤绣了几条帕子,意思意思。
她的绣工,不能说差,可也绝说不上好。
若是别的,倒是可以让旁人来绣,可这回,她要绣的,是要送给叶煦的东西,她自然不会让人帮忙。
于是,这荷包被她拆了改,改了拆,磕磕绊绊绣了大半个月,才算是满意。
这日夜里,他们两个回房的时候,云嫤便将那终于绣好的荷包拿了出来。
叶煦盯着那只精巧的荷包,目光柔软。
接了过去的时候,他却顿了一顿,随即,便放下了那荷包,拉起了她的手。
她那如玉一般白净的指尖上,有几点细细的嫣红。
那应是被针扎了后,留下的伤口。
叶煦的心里登时牵疼起来,捉着她的手不肯放下,低低道:“疼不疼?”
云嫤没好意思说自己女红不行,便故作不在意,道:“不要紧的,小事,过两天便会好了……”
话音未落,叶煦已低首,在她的指尖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云嫤心中猛地一跳,也不知怎的,神思便飘远了。
竟想到了她与叶煦新婚的那一夜。
当初,她在山崖上中了叶煦一箭,伤愈后,胸口的的箭伤便留下了疤痕。
新婚这一日,对天底下每个新嫁娘来说,大抵都是顶顶重要的,谁不想在这一日里,自己最是美丽。
绿芍为了替她遮盖这胸口的伤痕,铆足了劲,什么妆粉啊膏药啊,都用过,可却总是效用不大,或多或少,还是能看出来。
眼看大婚之期快要到了,绿芍她们越加发起愁来。
后来,云嫤不耐烦了,便咕哝道:“反正,这也是他自己种下的果,难道他还敢嫌弃不成?不必管了。”
话虽如此,可真正到了新婚夜,她却仍是紧张了起来。
那个时候,喜房之内,红烛帐暖,一切都笼在朦胧的旖旎里。
她紧紧地闭着眼眸,任凭叶煦怎么在她耳边唤她,都不肯睁开。
迷蒙中,她感觉到,叶煦应是发现了她的那处伤处。
他仿佛怔住了。
随后,他便在那伤处,怜惜地吻了下去,流连不去……
一想到这里,云嫤的面上霎时轰然一热。
她那被他吻过的指尖便如烫到一般,迅速收了回来。
“怎么了?”叶煦低低道。
“没……没什么……”云嫤红着一张芙蓉面,摇了摇头。
叶煦瞧着她的模样,却似是明白了什么,唇角微微勾起,笑了起来。
云嫤的脸越发红了,忙改而道:“这荷包,你可喜欢吗?”
叶煦听了,郑重其事地颔首,话声里透出的十分的认真来。
“喜欢!”
****
第二日,叶煦出门的时候,便佩上了这枚荷包。
从那之后,他无论是去大理寺,还是赴宫宴,又或是与友人出去游赏、击鞠,不管是去哪里,他都要佩着它,从不肯摘下。
一来二去,大家便都看了出来,他这分明就是存心在人前显摆。
方随简直不忍直视他。
蔺扬时常与叶煦碰面,更是隔三差五便要瞧见这荷包。
这日,还未成亲的蔺统领终于忍不住,酸了一酸。
“这有娘子的人就是好啊。”
叶煦难得给了个笑脸,道:“那是自然。”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参见公主更新,第 127 章 婚后番外一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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