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襟怀所言,难道是奋勇侯府的旧事?
叶煦心中顿时震动。
他上前,将凌襟怀扶起,道:“凌兄,可否详言?”
凌襟怀听了,却又是好一阵沉默。
他再开口时,声音便变得十分艰涩,道:“我在少时,曾生了一场重病,此后,一直不见大好。家母为了此事,心急如焚,四处求医,过了不久,竟一病不起。我想请大理寺查探的这桩旧事,便是与家母过世有关。”
凌襟怀少时得过一场重病的事,在京城里不算是秘密。京城的街坊们在茶余饭后,还对在侯府发生的此事有过一些暗地里的猜测,大多皆是怜惜凌大公子。
这些,叶煦从前便有所耳闻。
但因那些流言事关奋勇侯府的私隐,叶煦便从不会在凌襟怀跟前提起,更不会向旁人求证。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此时,凌襟怀却突然提出要查探此事,叶煦便知此事果然非比寻常。
他沉吟片刻,便对凌襟怀道:“凌兄放心,此事,我定会尽力。依我看,当年侯夫人的事,若要查清,还得从侯府后宅查起,只是……”
叶煦说到此,顿了一顿,才接着道:“此事,毕竟事关侯府的私隐,当小心谨慎才好,若是大张旗鼓,恐怕会打草惊蛇。所以,还是得暗中查探为宜。”
凌襟怀对他的话中之意亦是十分明白,道:“叶兄所言,我清楚。我也知,此事实在难办。这也便是,我为何思量再三,才敢来寻你的原因。”
他略略一停,道:“叶兄看,这样可好?我如今,虽常年待在医馆,但每年也是会回侯府住上一阵的。我以为,是否可以请大理寺的大人以我随从的身份,随我回侯府住下?到时,便可在暗里查探。只是,要委屈了大理寺的大人了。”
叶煦听罢,颔首,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只是,该由何人去,还得从长计议。”
“不必从长计议了,我有一策!”
躲在一旁偷听了半日的云嫤到了这时,便终于开了口,从廊柱后转了出来。
“阿嫤!”
凌襟怀一见她出现,顿时一惊。
叶煦也不由望着突然冒出来的她。
云嫤有些不好意思,对凌襟怀道:“凌兄,抱歉啊……我只是想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不是有意要偷听你的私隐的。”
凌襟怀忙道:“哪里的话,我岂有责怪之意?”
“凌兄,既然你不怪我,那我有一策,你可愿意听一听?”云嫤道。
“你尽管说。”凌襟怀忙又道。
云嫤便道:“我觉得,你方才提的那个扮作随从,随你回侯府的办法,既名正言顺,又不会引人怀疑,很是妥帖。只不过,无论大理寺派的人是谁,他们皆是男子,出入后宅查探,极不方便。所以,此事,最好由一个女子来做。”
“女子?”凌襟怀一愣。
他看了看叶煦,道:“据我所知,如今大理寺,似乎没有……”
云嫤道:“我知道,所以,此事便由我来做!”
“你?!”凌襟怀大吃了一惊。
叶煦也皱起了一双长眉。
凌襟怀道:“阿嫤,不,殿下!这不妥,十分的不妥!我怎能让你……让长公主扮作我的随从?”
“有何不妥?”云嫤却似是想好了说辞,道,“凌兄,你别忘了,我在鸣州的时候,便做过鸣州府衙的捕快。这些查探的事,难不倒我。哦,对了,那时,我当小捕快的时候,叶煦他还说过,我做得很好。”
“如今,既是凌兄你的事,我当然义不容辞!便让我扮成你的侍女,随你回侯府去。”
她说着,也明白凌襟怀的顾虑,便又道:“你不必顾虑我的身份,该如何便如何,无妨的。至于宫里,我也会想法子,瞒着皇兄皇嫂他们的。”
凌襟怀叫她说得一阵懵,足有好一会无言。
“可……可是……“随后,凌襟怀却想到一事,便犹豫道:“我二弟,还有我妹妹,他们都认得你,你又怎么能……”
“这个不怕!”云嫤道:“只要乔装改扮一番,便可以混进去了。再说了,你二弟和三妹,他们一个是侯爷,一个是侯府的小姐,也不可能时常留意你身边的侍女。只要,我小心着些,避开他们,便不会让他们发现的。凌兄,你放心便是!”
凌襟怀自是万万不敢放心,更不敢答应。
云嫤见他实在为难,便将目光转向了叶煦,同他道:“我听说,先前,大将军府上有一尊稀有的玉瓶被盗,流入了坊间。大理寺便有人乔装,潜入市井,查破了此案。期间,也并没有让人认出来。是罢,叶大人?”
她一面说着,一面向叶煦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就是叫他帮腔。
“不行,你不能去!”
岂料,叶煦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很不好看,斩钉截铁地对她道。
云嫤一怔。
叶煦又道:“阿嫤,此事,你不必管了。我自会派他人去办,你大可放心。”
云嫤愕然,忙道:“为何?为何不让我帮忙?”
叶煦沉声道:“不为何!只是我觉得,大理寺的其他人比起你来,更适合查探此事。”
云嫤听了,略一思忖,便道:“我倒不是信不过大理寺的大人们,只是,他们皆是男子,哪有我合适?”
叶煦眉间紧蹙,道:“我说不行,便是不行!”
云嫤的心里登时升起一股怒意,气鼓鼓地道:“叶煦,你这是蛮不讲理!”
叶煦道冷哼一声,道:“那你便当我不讲理罢,你听话便是。”
云嫤越加气坏了,同他道:“怎么?你说了,我便一定要听吗?”
叶煦道:“不错,这次,你一定得听我的!”
云嫤大声道:“叶煦,你凭什么管我?”
叶煦被她斥得一时脾气也上来了。
他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就凭我是你的——”
他这刚开口,云嫤听了,却生怕他要当着凌襟怀的面,说出什么羞人的话来,顿时急了。
她赶忙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一下子,四周便陷入了一片静悄悄里。
凌襟怀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叶煦望着面前的云嫤,虽说不出话,刚上来的脾气却一下便没了,眼中渐渐浮起了笑意。
云嫤的脸一红,讪讪地放开了手。
****
凌襟怀这趟进宫,眼见着,阿嫤与叶煦之间,亲近了许多,再也不是当日在江南的时候那样。
那时,阿嫤待叶煦,很是生分,因着伤心的缘故,甚至当众说出了她已不记得叶煦的话。
那个时候,他知道阿嫤虽伤了叶煦,可她自己心里也不会好受。
如今,他见她已全无当日的苦涩,望着叶煦时的眸光亮晶晶的,心结眼看着也解开了。
他的心里,也很是为她感到高兴。
可是,此时见他们不过一会的工夫,便成了如此,凌襟怀也着实有些头疼。
一时弄不明白,他们这究竟是在吵架,还是没在吵架。
不管怎么样,他觉得,他还是应当去劝解一番。
他便硬着头皮,上前道:“阿嫤,叶兄,你们愿意帮忙,我已感激不尽。千万不可因此起了争执,否则,我于心难安。”
云嫤暗暗瞪了叶煦一眼。
叶煦沉默着,一时倒也没有再如方才那样强烈阻止。
云嫤便转而对凌襟怀道:“凌兄,你放心,这件事,我查定了。”
凌襟怀张了张口,似是想要再言,却被云嫤岔开了话去。
云嫤开始向他讨教,到底该如何混进侯府,才不致惹人起疑。
凌襟怀见叶煦在一旁一言不发,却也不好说什么。
叶煦之所以不愿云嫤去奋勇侯府查探,自有他的隐忧。
这份隐忧,他是绝无可能当着云嫤的面,让她知晓的。
可眼见她去侯府查探的决心十分坚决,而他又不能明言他的顾虑,一时竟也无计可施。
此外,还有一点。
虽然云嫤没有说出来,但他却也知,凌襟怀虽一向谦和有礼,却轻易不肯开口求人。若非此事在他心里极重,他是绝不会特意求上门来的。
凌襟怀自少时起便身子不好,不能科举,这应是他心中之痛,却原来,这很有可能是因为一场险恶的阴谋。如今,他又察觉到了当年奋勇侯夫人过世事有蹊跷,想来,他这一阵必定十分煎熬。www.xündüxs.ċöm
叶煦明白云嫤心中所想。
她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一心想要替凌襟怀查清此事。
罢了,她想做的事,便让她去做罢。
他一定能护着她,让她做成想做的。
叶煦心中既定,便对云嫤道:“你想要如何,我依你。但此事,并非你想象中那般容易,你需得答应我,务必要多加小心,不可莽撞。”
云嫤见他方才对她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心里尚在琢磨,待凌襟怀走后,她该如何说服于他。
可一转眼,却见他竟这么痛快便松了口。
她方才心里积的气也一下便抛到了九霄云外。
“知道了。”她望着他,轻轻一笑,道。
叶煦顿时也是一笑。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参见公主更新,第 95 章 相看宴(六)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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