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妊六月有余,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浑身都快散架了。
谢晗已从时晔的书信中得知她有孕,去城外接到她时,语气里掩不住担心,“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若他提前知晓,便不会着急派人将她接回洛京。
元瑶笑了笑,道:“现在知道也不晚嘛。”
信中,时晔絮絮叨叨解释许多,说他以为三嫂是吃胖了,直到后来音笙相告,才得知真相。
元徵没有同来洛京,他年岁已长,腿脚不便,打算今后留在凉州颐养天年,时晔允诺他和音笙会照顾好元叔叔。
“夫君,我们走路回去好不好?”元瑶挽着他的手臂,“让车夫先送音笙和云珠回去罢。”
起初谢晗担心她有些吃不消,吩咐亲卫再去准备一辆马车,暗中跟在两人身后。
好在一路行至长街,她并无什么不适,他这才稍稍放下心。
乞巧节将近,西市长街陆续开始兜售油炸果食和乞巧所用的磨喝乐,元瑶在一处小摊前驻足,摊主是个年轻妇人,含笑吆喝道:“娘子要买磨喝乐吗?让你家郎君买一尊吧。”
“要最小的那一尊。”元瑶指了指最里面那个,谢晗会意,立时解下钱袋。
摊主高兴地接过钱,觑见她隆起的小腹,惊讶地道,“原来娘子已有身孕了。”
这位小娘子生得十分貌美,身形纤瘦窈窕,若非细看,差点儿便没瞧出她有孕在身,看样子月份也不小了。
元瑶笑了一笑,“是呀。”
那妇人道:“愿娘子生个聪慧伶俐的小郎君。”
元瑶没接这茬话头,与那妇人道别。
谢晗拿起磨喝乐,两人继续向宅邸行去,元瑶牵住他的手,指骨交缠,“在桓城时,你也送了我一个磨喝乐。”
转眼,她来到这个书中世界已经三年多了。
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远不如现代,妇人生产如过一回鬼门关,其实她只打算要一个孩子,却不知谢晗心里是怎么想的。
“在想什么?”谢晗看出她若有所思。
元瑶浅浅一笑:“没什么,方才在想,很久没见到阿瑀了,可他如今长居宫中,要见一面也不撕以前那般容易。”
顿了顿,她又问:“登基大典何时举行?”
“礼部拟定的是下月初八。”谢晗道:“想见陛下并非难事,你何时想去,我都能带你进宫。”
“好呀。”元瑶不忘添上一句,“不过得再给我两天时间,我想给阿欢置办一些衣裳首饰,到时把她一块儿带去。”
小姑娘一向与阿瑀交好,半年未见,嘴里总是不经意间念叨着他。
元欢从前是不喜欢入宫的,可这次要去见阿瑀,心中忍不住期待起来。
念及宣平侯夫人正怀着身孕,小皇帝特许谢家家眷乘马车入宫。
元欢时不时轻撩车帘,望向帘外,宫中景致如旧,一切仿佛未曾改变过。
可她明白,今夕不同往日,阿瑀现在是皇帝,她见了他,要行跪地大礼,不能像以前一样无拘无束与他说话,带他去玩耍。
好不容易等到马车停下,宫人搀扶她们登下车,元欢跟随在长姐身侧,有点儿紧张。
紫宸殿,年轻的小皇帝亲自接见宣平侯夫人,主动开口免去行礼。
元瑶扶着腰坐下,与小皇帝说了会儿话,略微有些犯困。
小皇帝关切地道:“谢夫人若是觉得困乏,可以去偏殿小憩片刻。”
元瑶也不与他客气,道了个万福,随宫人前去偏殿,也好给这两孩子腾出个说话的地儿。
待长姐离开后,元欢越发紧张,局促地低头看着鞋尖,不知要与他说些什么好。
小皇帝屏退宫人,对她温言道:“阿欢,你用过午膳了吗?”
元欢终于抬眸,摇了摇头。
赵瑀端起一盘糕点,朝她行来,轻轻放到她面前,“宫中御厨新做的点心,你尝尝味道如何?先垫一垫肚子”
从前在凉州时,他也经常买点心给她吃。
思及旧事,元欢唇边扬起浅浅弧度,尝了一块,饼皮酥脆,豆沙绵细,甜而不腻,的确很是可口。
赵瑀殷切地望着他:“好吃吗?”
元欢点头,顺手将剩下的半块给了他,赵瑀自然而然接过,吃了下去,这时元欢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好似对陛下大不敬?
其实,之前他也经常与她分食同一块点心,一碗水盆羊肉。
“阿欢,你不要怕我呀。”赵瑀低声道,“你看,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元欢盯着他看了会儿,终于莞尔,“不一样,你的头发又长了些,可以束起来了。”
赵瑀摸了摸头顶的玉冠,同样笑了起来,“那你今后若是有空,就和谢夫人一起入宫来看望我好不好?我在宫中很无趣,只认识你这么一个朋友。”
元欢自是答应下来,又道:“再过几年,等你加冠,就可以册立皇后,纳妃,到时就会有人陪着你啦。”
赵瑀:……
新帝登基大典过后,元瑶随谢晗去了一趟清羽峰。
小皇帝想为舅父修葺坟茔,此事请了谢晗去办,元瑶在家里憋得慌,便央求他带上自己,也好去大相国寺散散心。
了空法师是在宁安二年初春过世的,临去前,他交代照看自己的小沙弥,将他葬在清羽峰后山便好,不必大费周章送回故土安葬。
赵瑀遵从了舅父的遗愿,只将坟茔周围好生修葺一番,其余的都未动过。
上山后,谢晗让她在后山寮房等着,待他办妥此事,便过来接她一同去宝殿进香。
元瑶坐在廊下,数着天际流云打发时间,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子冲出来,扑到她跟前。
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黑曜石似的眼珠子定定看着她,而后站定,稚声稚气地唤道:“阿娘,阿娘。”
一位比丘尼从寮房中走出,将小女孩儿牵到身后,眉眼低敛,柔声致歉:“稚子贪玩,冲撞了贵人,还望贵人宽恕。”
元瑶瞪大双眸,眼前之人正是数年未见的宋淑妃。
赵琛驾崩当夜,玉阳宫无故起了一场大火,世人皆说,宋贵妃与小公主皆殒命在那场大火里,尸骨无存。
宋以柔抬头,看清那女子面容,同样震惊。
同样有过“死而复生”经历的两个人面面相觑,元瑶缓了缓,与她说:“是你的女儿吗?很可爱。”
小女孩儿躲在母亲身后,好奇地打量她。
未待宋以柔答话,婢女行来,恭敬地道:“夫人,事情已经办妥,侯爷命奴婢来接您去宝殿。”
侯爷?现如今,洛京城里炙手可热的新贵便是那位弑君的宣平侯,宋以柔压制住心中起伏,双掌合十向她行礼,目送她离去。
就在那抹身影即将消失在柴扉外时,宋以柔终是出声唤住她:“元娘子。”
“从前的事,我很抱歉。”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事是看不开的?从密道出城后,她们被谢晗的部下擒住,锦书为了保命,主动供出她的身份。
后来,她和瑗瑗被带到谢晗面前,她很害怕,跪地央求谢晗饶年幼的女儿一命。
谢晗神情漠然地对她说,我给你指明两条道,要么去地宫为先帝殉葬,要么带着你的孩子隐名埋名远走高飞,永远不要再回洛京。
她毫无犹豫地选择了第二条路,她要活下去,要照顾瑗瑗长大。
谢晗命人把她们母子送到清羽峰,并安排好了离京的日期,却没想到,居然会在离京前一天碰到元氏。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很想对元氏说出这句话。
元瑶没有回头,只迟疑了一瞬,继续往前行去。
她没有资格替元小娘子原谅宋以柔。
宋以柔早已猜到会是这般,抱起瑗瑗回屋,心中默默叹了口气。www.xündüxs.ċöm
从大相国寺进完香出来,日头渐渐西行,晚照浮于青翠山林间,为世间万物镀上一层金辉。
元瑶轻声道:“方才,我看见宋……宋夫人了。”
谢晗解释:“稚子无辜,她女儿尚不知事,我打算让她带着那个孩子远走,从此不再回洛京。”
怕她不放心,谢晗又添了句:“瑶瑶你放心,有人暗中监视她们母子,她不敢乱来。”
一个年轻妇人要带着孩子生活下去,并不容易,可宋以柔既然选择这条路,今后便不能再与宋家联络,而他,除了安排去处,亦不会提供任何的帮助。
于谢晗而言,这已是仁至义尽。
“甚好。”元瑶主动移开话题,“方才在佛前你许了什么愿?”
谢晗但笑不语。
看他这副模样,是不打算告诉她,元瑶轻轻捏了下他的手背。“不能说吗?”
他揶揄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日暮时分,香客纷纷下山归家,谢晗牵着她往马车行去,时不时抬手帮她挡开行人。
元瑶有些不高兴,撇了撇嘴,“你不说,我便要生气了。”
她语气温软,就连威胁也没有半分作用,谢晗把她抱上车,“当真要听?”
“要听。”
谢晗笑了笑,“许了两个愿,一愿你和孩子平安康健,一世长宁,二愿大梁江山永固,外敌莫敢侵扰,百姓安居乐业。”
元瑶没想到他当真说了,忙掩住他的口,“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佛祖听到了我的诚心祷祝,必定灵验。”谢晗吻了吻她的指尖,“瑶瑶,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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