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当天连诚也没等到连业带回来的豆沙包,还是小厮另外跑腿去买回来的。
这可是让连甄纳闷不已。
父亲向来都是精明谨慎的人,既然答应了的事情,就会说到做到。
何况是帮连诚买点心这样的小事,绝不可能会忘。
可事实摆在眼前,连业真的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回来时还失魂落魄的,望着连甄的眼神特别复杂,连吴氏也察觉了。
她还偷偷拉着连甄到一旁说:“你爹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心神看着很是不宁,最近街上出现的士兵也多了,怕是朝事上有什么问题,可别让诚哥儿去扰了相爷。”
于是连诚这些日子便轮流去了各人的马车上待着,就是没去扰连业。
一日一日过去,回程不像去程那样悠闲自得,还可在一地多住几日歇息。
因此回到京城的日子比预料中都还来得快,已能隐约看见城门。
吴氏的骨头都快被颠散了,从来没有觉得这京城的城门看着竟是如此令人怀念,热泪盈眶:“终于到了。”
这趟出来,喜悦有之,惊惧有之,对连甄来说都是极难得的体验──当然,后者她可不愿再经历一遭。
连甄伸手揉揉昏昏欲睡的连诚脸蛋,告诉他:“诚哥儿,我们快到家啦。”
“唔……”
长时间待在马车上,连诚由最开始的雀跃到后来只觉无趣,便都是这样懒洋洋地趴在软枕上,强撑着没让自己睡去。
有好几次他在白日赶路时睡了,结果夜里反而睡不着的状况,急得他都要哭了。
在乌漆抹黑的晚上,只有自己醒着,零星几盏灯火照出的影子晃啊晃,连诚只能攥紧被子,把整个人埋进被窝里瑟瑟发抖。
连甄看他眼皮盖上后又赶忙睁开,偏睁开的又只有一小个缝,然后再次闭上,如此重复,不禁失笑。
“欸,好像有辆马车朝咱们过来是不是?”
听到外头的交谈声,连甄收起笑容。
不怪她一惊一乍,实在是被吓怕了。
幸好,来的是熟人。
大老远地,就听见孙大夫的喊声:“是我!”
他探出车窗外招手,见是熟识的人,一行人这才放下戒心。
连业对老友的声音耳熟,是第一个认出来的,他让人停车后,掀开车帘问道:“你怎么来了?”
虽说他们交情匪浅是没错,但好像也没有好到这样,还未进京就已经早早盼着,等着他们的马车到来时就迎了上来。
他可是没跟他知会过回京的日子啊,这人莫不是天天在城门口等着吗?
连业表情古怪,不过他没有猜疑太久,孙大夫很快就道明来意。
他伸长了脖子,只差就上手抓着连业双肩了,着急问道:“不是说小少爷有状况吗?人呢?让我亲眼瞧瞧。”
小少爷指的就是连诚吧?
那孙大夫会这样火急火燎,也就说得通了。
可是不对啊,自己儿子有状况的事他怎不知?
连业与连甄的马车就在一前一后,因此他们的对话连甄无可避免地也听了个全部,这才想起自己是曾写过信给孙大夫的。
那时候,连诚一觉醒来,没有再变回原先的那个连诚,所以她才写下此信。
而如今……看着揉揉眼睛,对马车突然停下似是有几分困惑的连诚,连甄心里也有些怅然。
──这次,轮到那个不爱笑的连诚,不出现了。
于是连甄掀起帘子,说明前因,连业才明白原来他不在的时候,竟还发生过这种事。
“我弟弟已有好几日未曾再互换过性子,劳烦孙大夫看看状况。”
“那是自然!”
要不是这是连甄的马车,他进去不妥,孙大夫只怕都得立刻掀帘进入,细瞧连诚的状况。
连业出了主意:“在这儿谈话也不是个事,到我车上来吧。”
孙大夫当然不会拒绝,倒不如说很是期待:“好好好,赶紧的。”
连甄便催着连诚下车:“诚哥儿,到爹爹的马车上去吧,孙大夫想见见你呢。”
“哦。”
他勉强打起一点精神,因为大家都告诉他不要去打扰爹爹,所以他去连业马车的次数少之又少,这回难得能去了,连诚也起了一丝兴趣,让丫鬟给抱了下去。
连甄掀开车帘一角往后瞧,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真切,但猜测连诚与孙大夫,应是都齐齐上了父亲的车。
她放下车帘。
连诚现今算是恢复如常,真要她来说,一觉起来换个人,那才是不寻常的现象。
可不知为何,明明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她却觉着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些什么。
取出一旁搁着的木盒,连甄循着记忆中的顺序一一解开,露出了里头的一个荷包。
要不是因为另一个连诚,连甄自己只怕到现在都还解不开这个木盒呢。
她将荷包打开,倒出一颗圆滚的白色石子,连甄将其握在掌心之中。
白石泛着凉意,不似最初从另个连诚手上交给自己时,那样温暖。
连甄收紧手,喃喃:“再也见不到了吗?”
她都还没好好跟他告别过呢。
轻叹口气,只觉满心惆怅。
也不知孙大夫能否看出些什么?
而连业那头,事关小儿子的病,连业也顾不得再惆怅了。
他听着孙大夫接连问了连诚几个问题,连诚答着答着,瞌睡虫也跑了,此刻眼睛睁得晶亮,精神好着。
孙大夫沉吟,连业问道:“怎么样?可有大碍?”
“若是另个人没再出现,那这病就不必再担心了,这种病的痊愈之法,不是另个性子消失,就是二合而为为一,连小少爷的境况,看来倒像第一种。”
就是怎么离了趟京城就自己好了,就跟连诚这样才三岁的孩子得了双面人这病一样蹊跷。
连业不是大夫,不懂得这些,却只听懂了“痊愈”二字:“不管怎么说,病好了就好。”
儿女健康平安,就是他毕生的最大追求。
念及此,又想到了连甄。
连业轻叹口气,对老友说道:“回京后,咱们小酌一番吧。”
孙大夫自然应下:“这可是奇了怪了,平常都要我一直邀你你才肯应一回,怎么今天竟还主动开口了?”
本以为连业是因小儿子病愈而需要喝个小酒庆祝,不过具体原因为何,他很快就知晓。
进了城门,孙大夫便回了自己马车,让连业回家歇息几日后再寻他,毕竟他们两大家子风尘仆仆刚回京,定是还有许多要处理的事,他就不在这时候凑热闹。
喝酒嘛,什么时候都能喝的。
连业也是这么想的。
打算将箱笼归置了,下人们收拾妥当后,他再招连甄来细谈。
事关她的婚事,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连业自己是应下了,但他也想听听连甄自己的想法。
毕竟这京里的才俊细细算来,连业发现,江城世子还真是不可多得的人选。
不过他们都没有想到,有人比他们还要更急。
才刚踏进各自的院子里,椅子都还没坐热,前头便慌慌张张紧急通知各院:“快备香案,有圣旨!”
圣旨?
怔愣了老半天,才在来人的喊声中回过神来。
连府要来圣旨了!
一行人顾不上收拾,脑袋懵着归懵着,探问消息的去探问,帮主子整妆的手也没停下,一个个忙得晕头转向。
众人聚在一块儿时都还有些迷糊,连弘问着连业:“大哥,咱们家怎会突然有圣旨?你可听闻什么风声没有?”
连业看着同样茫然的连甄一眼,心里多少有底,自己却也没把话说死。
“听递来口信的太监说,是好事,不必紧张。”
好事啊……
他们听了这句,蓦地想到什么,眼角余光全不由自主地往连甄身上瞧。
连甄面上一白,也猜到了什么。
是进宫?还是杜智鹏向皇上讨要了她?
缩在袖里的手紧紧攥起,连甄面上的笑容无懈可击,心中却是冰冷。
“圣旨到──”如他们所料想的那般,传旨太监念出了接旨人,“连相嫡女连氏接旨──”
连甄上前:“民女在。”
传旨太监也是直到今日才有幸得见名满京城的连相掌珠容貌,点了点头,确实是郎才女貌。
他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连相连业之嫡女连甄温婉娴淑、良恭俭让,今梁王世子江城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特将汝许配为世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m.xündüxs.ċöm
听闻前半句,连甄心道:果然是赐婚圣旨。
可听到圣上赐婚的人选时,不单是连甄,在场所有人除了早先知情的连业之外,俱都是一愣。
攥成拳的手松开,连甄接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给了太监丰厚的赏钱,连府的几人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连甄正是适婚年龄,婚事久未订下,封后的事一直没有下落,更无人敢上门提亲。
结果……怎么就是梁王世子了呢?
连甄也是很意外的。
她捧着圣旨,自己对于梁王世子的印象,还全是由连诚那儿来的。
还记得连诚从世子那儿带回来的兔子糖人,娇憨可爱,蜜糖甜腻。
以及连诚曾说过的:“世子哥哥是好人。”
连甄抿唇笑笑。
能让连诚这样夸赞,连甄对这门婚事也就多少放了心。
至少……比她原先以为的归宿,都要强了不知多少。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吴氏:“哎哟,那可是世子妃呢!接下来有得忙了!”
震惊过后,吴氏觉得这归宿也不错,就是世子的身子实在弱了些。
不过也好,夫妻两人能长伴,对连甄来说许会更好。
而要嫁去梁王府,嫁妆就不能少。
除了连甄母亲留下来的那些以外,吴氏也开了自己库房,顺带将几间有进项,生意不错的铺子给挑了几间出来,全要给连甄作嫁妆。
见自己妻子这般上心,连弘点点头。
这才像一家子人嘛。
他还打趣地说了句:“你该不会连自己嫁妆全都搬空了吧?”
吴氏指挥下人把几个有些过时的赤金头面拿去融了,让匠人去打更时新的式样,吩咐完了才有空搭理自己夫君。
“就算是搬空了,我自己也能再挣回来!可连甄要嫁去的那可是梁王府,没有足够的银子傍身,诚哥儿又还小,只凭她母亲留下的那些,那可怎么够?”
吴氏说这话也是真有底气。
她这趟带回来的布料这几日放到京城的铺子卖,一下子就销售一空,现在去进货的人已经在离京的路上了,要带回更多料子的同时,也是想跟那边的店铺合作。
吴氏生财有道,就爱花钱买这些头面衣料,眼光也毒辣,但凡她看中的,放到铺子上,定是大卖。
不过要给连甄的嫁妆,那也要她喜欢了才行,吴氏刚想打发丫鬟去问,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亲自去问了能详细些,刚同连弘说不到几句话,风风火火地又往连甄院里赶。
连弘傻了半晌,失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女儿要出嫁呢。”
吴氏来到连甄院里,就看到连诚又跟自己的姐姐腻在一块儿。
她笑道:“诚哥儿再黏着甄姐儿的日子也不多了。”
连诚眨了眨眼,也顾不得甜腻腻地喊婶娘了,噔噔噔跑到吴氏面前问:“为什么不能再黏着姐姐了啊?”
吴氏牵着他的手,牵着他一起到榻上坐下:“自然是因为你姐姐就要嫁人啦!嫁人后住的是你姐夫那儿,可就不好再在这儿长住了。”
连诚不解:“我和爹爹还有婶娘,都不能一起去住吗?”
被弟弟的童言童语惹得发笑,连甄抬袖掩住笑意。
吴氏就没这么给面子了,直接笑出声来:“哟,你想得倒美,哪有这等好事?”
连诚晴天霹雳:“那、那我要怎样才能跟姐姐一起住?”
一起住倒是没可能了,吴氏也不想为了哄他而骗连诚,说道:“比起一起住,难道你不想帮上姐姐的忙吗?”
连诚越听越迷茫:“怎么帮?”
他还是小孩子,也能帮上姐姐的忙吗?
“像你诠哥哥那样,用功读书,往后当的官越大,就越能保护你姐姐啦!”
连诚似懂非懂:“就像爹爹那样?”
吴氏一顿。
连业是丞相,的确是个大官,不过她又担心会让连诚觉得立下的目标太困难,犹豫说道:“能官至丞相当然是最好的……”
听了吴氏的话,连诚认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便在连甄与吴氏困惑的目光下,气势汹涌地离开,走到外院的书房。
连诠正伏在书案上学习,一见连诚过来,说道:“诚哥儿,找你爹爹吗?大伯与孙大夫有约,并不在。”
岂料连诚摇了摇头,让丫鬟在连诠身边给他摆了张小几,抱着自己带来的《千字文》,一本正经看了起来。
还不忘回复连诠:“我是来学习的。”
听到弟弟肯认真念书,连诠赞许地点了点头:“极好。”
一大一小,便静静地在书房里看书,从此连诠书院放假时,都约了连诚一道读书,这又是后话了。
……
永平帝和江城先行回京,原本江城想留下押解宜王与杜智鹏,却被帝王一语拒了。
江城没办法,只得跟着皇上一起回来。
今日犯人被关入了牢里待审,江城便亲去瞧了眼。
舟车劳顿,即便是贵公子,成了阶下囚也不可能再有下人伺候。
换上的囚服染上脏污,头发散乱不堪,下巴还冒出些许胡渣,精神也变得萎靡。
牢房阴湿,气味并不好闻,夏阳皱了皱鼻子,看着江城面色毫无变化,心想不愧是世子。
走到杜智鹏牢前,虽江城此前只见过他两次,不过这次的形象还是跟之前有很大的出入。
杜智鹏则不会忘记江城那张脸,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落得这般境地,瞪着他的眼都染上猩红。
“好你个梁王世子,坏我好事抢我女人,我杜智鹏哪里惹了你,需让你这样出手对我?”
他奔上前来抓着木栏,人在牢内,但夏阳还是站到江城面前,对杜智鹏怒喊了声:“放肆!”
现在的他可不是什么公主府大少爷,只是区区一个待罪囚犯,极可能还是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的大罪,夏阳才不怕他。
江城望着杜智鹏,十分不解:“就算不是我,依你的所作所为,也迟早有人会逮到你。”
令他感到惊讶的,是这杜智鹏竟都不会反省自己。
是帝王表面上的恩宠,纵容得他连是非都不会分辨了吗?
“还有,连大小姐不是你的女人。”江城看着他赤红的双眼,目光锐利,“连大小姐,是我未过门的妻。”
杜智鹏一愣,忽地想到那晚,江城把他好不容易抢到的人抱在怀里,“哈”了一声,指着他鄙夷地笑了。
“你跟我,都一样!同样都是在觊觎她,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对我说三道四?”
江城冷冷瞥他一眼:“就凭我不会勉强她。”
不想跟这样的人多废话,江城示意后头的人将牢门打开。
杜智鹏才不相信他是来放自己走的,警惕地后退几步:“你想做什么?”
“你自己犯下的事,自个儿跟圣上说去吧。带走。”
双脚的脚镣随着行走发出声响,伴随着杜智鹏的咒骂声。
江城没去细听他究竟都说了什么,垂下眼,眸色淡淡。
其实杜智鹏满嘴狡辩的话,说的倒也有不容江城反驳的。
想起连甄,他轻抿了唇。
他确实……早就对她有不一样的想法。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我成了病弱世子的白月光更新,第 92 章 第九十二章(二更)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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