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了红盖头,喝了合卺酒,燕国太子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据报信的宫人说,是流云轩的孙良娣身上不舒服,遣人请了太子殿下过去。
很老套的争宠手段了,没什么好说的,元月晚不生气,琼华郡主也觉得很轻松,只有刘姑姑,来来回回问候了那位太子殿下和良娣祖宗十八代。
元月晚看得出来,琼华郡主是真的高兴,不用同一个才见过几面的陌生男人洞房花烛,换了元月晚自己,她也会高兴的。
将心比心,她陪着琼华郡主摘去那满头的珠钗,脱下厚重的礼服,松松挽一个发髻,换上舒服的寝衣,然后招呼了房里的宫女们,大家围坐一起,吃吃喝喝,打了半宿的叶子牌,方吹了灯歇下。
第二天一早,大家又都打着呵欠起来,给同样睡眼惺忪的琼华郡主梳头更衣。
直到去给燕国帝后请安,琼华郡主还有点懵。她的名义夫君太子李洵见了她这副模样,原本还以为她是因为独守空闺而烦恼的萎靡不振,后来得知她是跟宫人们打了大半夜的牌,压根就没想过他,气得徒手捏碎了一只茶杯。
那只茶杯无辜丧命之时,元月晚和刘姑姑正陪着琼华郡主去见太子妃。
太子妃曹氏,一看就是大家闺秀,行为举止仿佛都是被尺子量出来的,她端庄地坐在上首,看琼华郡主向她行礼,给她敬茶。
太子李洵妻妾不多,除去太子妃曹氏,再就是昨晚兴风作浪的良娣孙氏,和两个小小奉仪。
孙良娣一看就是会兴风作浪的款,生得妖妖调调,桃花眼水蛇腰,红唇抹得艳艳,大冷的天,她还裹着轻纱,露出纤细的锁骨。
她和太子李洵一般,见了琼华郡主泛青的眼圈,不禁掩嘴笑:“哟,姐姐不会是因为昨晚太子殿下在我那儿过了夜,一人难熬春宵吧。”
这般露骨的话,自一个良娣嘴里说出来,真是贻笑大方。
奈何琼华郡主本就腼腆,又不会吵嘴,昨晚睡得晚,脑子现在还犯着糊涂,听见孙良娣取笑她,也不知该如何回复。
元月晚悄悄打量了上头坐着的太子妃曹氏,她似乎是见惯了孙良娣的这副做派,只抬手扶了扶额,并未说什么。再观那两个奉仪,更是垂首不敢言语。
见此孙良娣更是得意,又笑着:“哎呀,姐姐既是想要太子殿下陪伴,那妹妹回头就去劝劝殿下,姐姐千里迢迢嫁来我大燕,可见真心,殿下自是要珍惜的。”
琼华郡主呆呆听着,尚未反应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姑姑却是听得分明,她才要上前去说话,却被元月晚一把给拉扯住了。刘姑姑转头,就见她冲自己摇了摇头。刘姑姑不解,郡主都被人说得这般不堪了,如何还能忍?
琼华郡主是个呆头鹅,那上头端坐着的太子妃曹氏显然不是,她任由着孙良娣胡闹了一番,似是觉得够了,终于开口道:“行了,陈妃千里迢迢到我大燕,许是睡不习惯,回头叫太医配几味安神药,送去闲月阁。”
好一个太子妃,元月晚心道,她倒是会做好人,先由着孙良娣作践了琼华郡主,再给琼华郡主一个枣,又变相打压了孙良娣,不可不谓是高啊。
孙良娣撇嘴,很是不服,但太子妃毕竟是太子妃,她再怎么骄横,也得给太子妃几分面子,尤其还是当着这几个梁国人的面。
见过了太子妃,以及太子李洵的妾室们,回到闲月阁的琼华郡主,终于反应过来问道:“她们刚刚,是不是在讽刺我来着?”
“……”元月晚知道这个倒霉郡主傻乎乎的,但没想到,会傻到这一步。
反观刘姑姑,她却是老泪纵横,不容易啊,她欣慰道,她的小郡主终于会自己想事情了。
元月晚安慰了琼华郡主:“您今天已经表现得很好了,就这样保持下去。”
刘姑姑皱了眉:“这怎么行?好歹郡主也是郡主,怎么能任由人欺负了去?”
元月晚知她护主心切,便笑道:“姑姑忧心,我也知道,只不过咱们初来乍到,对着燕宫里的事情一无所知。眼下宜静不宜动,待摸清了这宫里的情况,再作决断不迟。”m.xündüxs.ċöm
琼华郡主觉得她说什么都对,因此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可刘姑姑还是担忧:“若是一味由人欺负了去,再想要翻身,可不那么容易了。”
对此元月晚早有准备:“姑姑放心,有你我在,必不叫郡主被人欺侮了去。”
刘姑姑一想也是,郡主性子软,可她们却不是好欺负的。她自己也就算了,半只脚踏进了黄土,可如今来了个沈遥,她必能护郡主周全。
思及此,她便向元月晚投去委以重任的眼神,看得元月晚心里一阵发虚,她对这些人好,却是有利可图的啊。
一连三天,太子李洵都没再踏进过闲月阁。
刘姑姑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她虽不喜太子,但怎么也是同她家郡主拜了天地,是郡主的夫君了,却这样晾着郡主,分明是打郡主和大梁的脸面啊。
元月晚和琼华郡主却不觉得有什么。
琼华郡主本就有些怕那位燕国太子,如今不用同他见面,更不用尽妻妾的职责,每日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元月晚心知燕国没能在婚礼前煞一煞梁国的威风,反过来被他们来了个下马威,自然想要扳回来一局,这气无论如何,都是要撒在琼华郡主身上的。好在郡主也不在意,如今这个局面,却是正好。
这一日太子殿下终于驾临,除了刘姑姑,其他人看起来都不怎么高兴,太子一来,她们就不能快乐玩耍了啊。
刘姑姑兴高采烈备下了美味佳肴,还叫从大梁带来的歌姬乐师在一旁待命,打算叫这位太子殿下也感受感受她们大梁的文化。
只可惜太子殿下坐下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些靡靡之音都撤了吧。”
“……”吃了闭门羹的刘姑姑,脸色看起来比吞了只苍蝇还要难看。
纵然傻,琼华郡主也知道“靡靡之音”,这分明就是在瞧不起他们大梁嘛。她坐立难安,瞅了眼一旁侍立着的元月晚。
太子李洵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了那个大梁宫女,她左脸上的青色胎记?还是疤痕?李洵拿不准,但实在是有些扎眼。
收回了视线,李洵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孤这次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他向琼华郡主说道。
琼华郡主立即挺直了背。
李洵轻咳一声:“才接到的消息,梁国皇太后崩逝。”
“啊?”琼华郡主一愣。元月晚瞧得分明,她怕是还没缓过来。
太子李洵瞧着她的面色,继续说着:“按理说,你既嫁到我大燕来,也就是我李家的人了,只是孤念你离家千里,仙逝的又是你的祖母,便准许你为其守孝三年。你看如何?”
“啊?”琼华郡主仿佛就只会说这一个字了。
刘姑姑听了太子的话,却是惊得不行。守孝三年,无异于打入冷宫了,三年后这东宫里是个什么情形,谁能说得清?
所以她鼓足了勇气往前一步:“太子殿下,这……”
李洵视线一瞥,看了她呵呵冷笑:“这就是你们梁国的规矩?主子们在这说话,一个奴婢也能随意插嘴?”
刘姑姑是王府里的老人了,还从未被人这样说教过,一时脸憋得通红,也就不记得还要为她家郡主争取的事了。
琼华郡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第一件事:“你是说,我皇祖母死了?”
李洵微微皱了眉,但还是点头道:“是。”
琼华郡主“噢”了一声,颓坐了下去。
李洵见此,以为她是太过伤心了,但他也无意安慰,只道:“你要什么,只管打发人来告诉孤。”说罢起身,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待太子一出门,刘姑姑两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这可怎么办呀?”
元月晚一面叫人去扶刘姑姑起来,一面自己去看了琼华郡主。
琼华郡主见她过来,叹了口气,跟她说道:“你说怪不怪?明明我也没怎么见过那位皇祖母,也算不得亲厚,可刚刚听他说,我却想起了小时候进京,我跟她睡,早上起来她给我梳头,还夸我头发好看。”
琼华郡主显然不知道,她是认得那位的,依旧絮絮叨叨说着。
元月晚安抚了她,自己心中却不免感伤。对于赵太后,虽说她老人家对她是爱屋及乌,但她尚在梁宫时,赵太后对她的庇护却是真的。
在长安殿的那段时日,她陪着赵太后下棋,赏花,看戏,听她说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除去皇太后的身份,她也就是一位平常的老太太,最盼望的事情,也不过就是一家团圆。
有了太子的准许,元月晚陪了琼华郡主去燕宫的平安殿烧香。火焰一点点吞噬了纸钱,烟灰轻扬,袅袅上升。
元月晚跪在大殿中,听殿内僧众不疾不徐诵着经文,她仰头看了那尊金身如来,他慈眉善目,俯瞰芸芸众生。
她想起陈烺来,在那个冰冷的皇宫里,赵太后是他唯一可以依靠,可以撒娇的人了吧。她双手合十,闭眼向佛祖祈祷:请让他的悲伤少一点吧。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桃之夭夭更新,第 100 章 第一百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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