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那天,姊妹中只元月英和元月华去看了,其他人留在家里,都聚在竹里馆,虽嘴上说笑着,心里却都焦急得很,个个心不在焉,一双双眼睛都盯着院门口,望眼欲穿。
就这样焦急等待了许久,终于看见元月英回来了。众人才欣喜了片刻,但瞧见她耷拉个脑袋,顿时又心里不安了起来。
“怎样?中了吗?”元月英一进屋子,就被大家团团围住了问。
元月英看了看众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大家才雀跃的一颗心,瞬间就低沉了下去。
王锦云大了胆子,再次问道:“一个都没中?”
元月英勉强勾了勾嘴角,看了她说:“没中,我家三哥没中,你家哥哥也没中,都落第了。”
王锦云的一张脸顿时惨白,眼看着就要哭了,她捏了衣角,嗫嚅着:“我,我得回去瞧瞧了。”说着就要走。
也没人拦她,只看着她跌跌撞撞去了。元月蓉向元月晚和元月英道了别,也追了出去。
元月晚看元月英喝下一盅茶水,这才问道:“三哥还好?”
元月英放了茶盅去桌上,见她面上无甚忧虑,挑了挑眉,道:“这也是奇了怪了,这一个家里,就你不觉得可惜。哦,还有三哥他自己。”
元月晚知道元月清状态还好,便笑:“那是。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三哥去考科举,原不是没有出路才去的,他不过是去体验回,没考上也没什么,家里自有别的出路。他要是因没高中而寻死觅活的,我才觉得奇怪呢。”
元月英手指了她:“你这话要是给王家那些人听到了,估计会想生吞活剥了你。”
王家这会子怕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哪里还顾得上她?元月晚翻了白眼,想起一事,又问:“华儿呢?她不是跟你一道出去了?”
元月英摆了摆手:“她跟三哥走了,我自个儿回来的。”
元月晚想了想,还是试探着问道:“三哥的那几个朋友,可有中的?我听说,有个叫杜仲琪的,文采颇好。”
元月英歪着脑袋想了好一阵,还是摇了头:“榜上好像也没这个人,我记不清了。”
元月英虽不爱读书,记性和眼力却是极好的,她这样说,只怕那位杜公子,此番也是落榜的。元月晚不由得感慨,看来今次,他们多是不走运的啊。
夜间元月晚装了一壶春日醉,往元月清院里去寻他。他正好在舞剑,一套剑法练完,才看见从杏树后拐出的元月晚。
“我就知道你今晚会来。”元月清将剑交给了丫头,自己接了毛巾,擦拭了一回,又说,“正好备了点小菜,咱们兄妹俩喝上几杯。”
小桌就设在杏花树下,借着月光,到有点意趣。
元月晚亲自为他斟了酒,先饮尽一杯,再倒满一杯,她方说道:“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只可惜现在既没了杏花,也没了笛子,就咱们两个俗人,对坐饮酒。”
元月清摇晃了酒杯,笑道:“杏花怕是难了,不过笛子还不容易?你屋里的那个丫头,不就很擅吹笛吗?”
元月晚笑:“难为你还记得。”
元月清也笑了,饮了一口酒。
元月晚看了他清俊的一张脸,说:“三哥,你心里还是有点难过的吧。”
元月清抬眼看了她,又抬手指了指:“看破不说破。”
元月晚也就不再往下说了,她放下酒杯,认真问道:“那我问你,那个杜仲琪,他与华儿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
元月清不防她会问起这个,捏着酒杯的手一顿,继而就笑了:“我差点都忘了,二妹是有跟我提起过,你已经知道了。”
元月晚也不拐弯抹角,径直问道:“别的我也就不多说了,我只问你,他可是个值得华儿托付终身的人?”
元月清一听就笑了:“你这可是问得荒唐。”
见元月晚面露疑惑,他又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将终身都托付给他人的事情?人活一世,其实多是靠得自己。便是说嫁娶,那也是夫妇二人同心同体,相互扶持。若是这一个只靠着另一个来过活,日子久了,总是要过不下去的。”
他说着越发感慨了起来:“这人呐,就别老指望着他人,多想想自己能做些什么吧。”
元月晚听得好笑:“你莫不是个傻的?我只是想知道,那人品性如何,是否良人。你唠唠叨叨的,说上这么一大通,是醉了吗?”
元月清站了起来,哈哈笑道:“那这话你可就问错了人。他再如何,只要你妹子喜欢,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背了手到身后,望了天上明月,摇头晃脑道:“这天下□□,总逃不过心甘情愿四字。”
元月晚摇了头,自斟自饮,这人怕是真醉了。
四月殿试,圣上钦点了今科的状元、榜眼、探花,骑马游街,春风得意,好不热闹。又有多少人家盯着这些青年才俊,想要与之结为亲家,更是不用提。
这些热闹元月晚却没空去理会,她父亲领了圣上的旨,南境近来不太平,时常骚扰边境居民,民生不安,圣上下旨,令她父亲再度南下驻守。
元月晚的母亲原本是该跟着去的,可元月晚的婚期将近,诸多事情都需要她打理,她父亲也道可等女儿出嫁后再商议南下,不急一时,便简单收拾了行装,带了部众南下。
送别了她父亲,成王也就要回北境了。今时不同往日,元月晚的大哥元月承,主动请缨,要与成王殿下一道北上,入军营历练。
大太太余氏自是不舍,元月承却道:没有一身功名,如何继承越国公这一爵位。他颇为坚持,成王殿下也欣赏元氏子弟好功夫,到底还是跟着一道走了。
送别元月承的前一日,元月晚陪着她母亲点看家中库房。看到一半,她母亲忽地叹了气,道:“你大哥哥这是在怨我们呢。”
元月晚听得奇怪:“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夫人轻轻笑了笑:“你大哥哥如今已经成年,按理说,这越国公府的爵位衔,早该给他承袭了的。可如今接连几场大事,咱们是混忘了,圣上也没那个意思,竟无人提起。如今他那般说,自是有怨的。”
元月晚想了想说道:“大哥哥或许并没那个意思。”
白夫人瞧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傻丫头,人是会变的。”
从白夫人房里出来,木兰就跟了过来,待主仆二人走至一僻静处,这丫头方悄悄说道:“小姐,才周公子那边派人过来,说是要见小姐一面。”
“见我?”元月晚顿觉奇怪,她与周世文已许久没有联系,只知道他这一向都还算安稳,只不过当初听说他未去参加科考时,她也是有些奇怪,只当他是心灰了,也没忘心里去。
周世文还是住的那处小院落,时值春日,院中花木繁盛,颇有欣欣向荣之意。元月晚不及欣赏,周世文就从屋里出来了。
“元大小姐。”他拱手作揖。
元月晚打量了他一回,不同于上次见面时的狼狈,如今的周世文,一身布衣虽不新,却清洗得干干净净,面上刮了胡须,头发束起,看起来颇为清朗周正。元月晚心中暗道,怪不得当初易佩瑶会看上他,好好收拾一番,他也是个翩翩佳公子。
“你找我来,所谓何事?”元月晚开门见山问道。
周世文也习惯了她这个态度,也不多做寒暄,只笑道:“请元大小姐来,也不为别的,只是我就快要随军北上了,一想在京中也没几个人要道别的,倒是元大小姐你,曾救我一命,于情于理,我的去向也该向你说一声。”
“你参军了?”元月晚一愣,随即又看了看他的四肢,似在怀疑。
周世文也看得出,他挥了挥胳膊,笑道:“元大小姐也不必觉得意外,我自觉仕途无望,读了几年书,倒不如从军。说起来你别见笑,我虽看着这样,也是练过几年拳的。”
元月晚挑了眉:“原来你没去参加今年的春闱,就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参军去了。”
“是。”周世文说着,向元月晚深深一拜,“周某这一去,此生怕是再无缘相见了,周某在此祝愿元大小姐心想事成,万事顺遂。”
他如此大动作,元月晚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心中万千感慨,到了嘴边,也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你可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那一位的吗?”她问。
周世文自然清楚,她说的是谁。他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她如今过得很好,夫妻恩爱,婆媳融洽,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好的了,只当,我们从未相识过吧。”
元月晚垂眼,自己也笑了:“也是,既如此,往后你就多保重吧。”她说罢,转身就想要走。
“等等。”周世文却叫住了她,“我此番请小姐来,并不是只说这些话的。”他说着,自袖中掏出了一叠纸张,递向了她。
“小姐救命警醒之恩,周某无以为报,纵观身家,也不过这一处宅院。”他说着又笑,“我也知道,这一处小院落,在小姐眼中实在算不得什么,但如今我也只有这些了。小姐若是不嫌,还请收下。”
元月晚看了他手中房契,她没接,只问道:“你连住所都舍了,可是下了去而不复返的决心了?”
周世文笑:“弃笔从戎,这种决心就该有的,毕竟沙场刀剑无眼,又有几人能回呢?小姐出身将门,这种事情怕是没少听说吧。”
元月晚看了他,没再多说,只对木兰道:“收了吧。”
见她收了自己的房契,周世文仿佛周身轻松,他松了松胳膊,环顾四周,笑道:“往后,这院子里的花草,就请小姐多费心了。”
元月晚哼道:“我费什么心,我转头就租出去,还能赚点胭脂钱。”
周世文笑了笑:“也好。”
元月晚转身往门口走去。只是还未到门边,她又站定,回头看了还立在原地的周世文,她说:“周公子,希望你我还能有再见的那一天。”
周世文微微地笑:“希望如此。”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桃之夭夭更新,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