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想着,日后入得王府,无论如何,好歹还能做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今日看来,怕是难了。
她深深叹息,为自己行事不周而感到懊恼。只是转念一想,他陈烺与李若薇也不是全然干干净净,毫无瓜葛。这么一看,他们倒也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又轻松了些。谁还没有点黑历史呢?
一时回了府,元月晚姊妹自是先去见过元老夫人,陪着说了会话,见老太太神色倦了,就出来,各自散了。元月晚却与元月英一道,拐向了白夫人屋里。
白五老爷正在他妹子堂屋里坐着,看下人们清点着此番带上来的各色土仪,一一划分好,再送去元府各屋里。江衡之才送了一份去元月英母亲余夫人那边。
元月晚与元月英进去,给她舅舅请了安。白夫人从内室出来,知道是她们回来了,便笑问今日成王府宴席如何。
元月晚一一答了,又问了她妹妹元月柔今日如何,早起她也有点伤风的迹象。白夫人道已经让孙大夫看了,不是什么大毛病,静养几日就好了。闲话一番,便让她们先回去歇了。
元月晚心里清楚,她母亲让她走,是为了不要碰上江衡之。
元月英虽是个大咧咧的人,却也知道元月晚素来与江衡之交好,只是不知芙蓉金簪一事,只道是如今元月晚另有了亲事,又是圣上亲赐,更不同往常,白夫人有心要他们避嫌,也是正常,并未多想,只出来笼了手跺了脚,嘴里骂这天气是要冻死人,又嚷嚷着要回去叫厨房里做滚烫的面片汤来吃。
元月晚才取笑她宴席上还没吃够,转眼就看见那边枯萎的荼蘼花架下,寂然立了一个人。
元月英看看元月晚,又看看江衡之,心下了然,便打了哈哈,向元月晚笑道:“我先去厨房里瞧瞧。”一溜烟就跑走了。
元月晚缓缓走近那枯萎的花架,在江衡之跟前站定,她细细瞧了他一回,心中千万句话,到了嘴边,她只微微地笑:“你瘦了。”
江衡之也笑:“沿途收账赶的。”顿了顿,他说,“恭喜你。”
“多谢。”她还是笑着,一如既往地优雅。
相对半晌无言,江衡之的视线落在她裙上的一枝浅青玉竹上,他轻轻说道:“开春我就要跟姑父下南洋去了。”
元月晚一怔,下一趟南洋,少说半年,多则数年,他这一去,再见就不知何时了。至于他为何会决意下南洋,元月晚不愿想。
“也好。”她唯有这一句。
风渐起,她理了理衣裙,再次看了他,颔首微笑:“那,我先回去了。”
江衡之也点头。
她往前迈了一步,又折身,向他说道:“你多保重。”
江衡之心中一动,再要开口,她已经转身离去了。他嘴唇微动,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只目送她远去。
她再未回过头看他一眼。
白家此番进京,是为了年底查账收账,没在元府住上几日,便又启程南下了。
临行的那一天,元月晚只送他们出了二门,回来在竹里馆,她临了一天的字。
一进腊月,年味便浓了,越国公府里处处都有人掸灰扫尘,擦洗器具,陈设摆件,又有买办年货,预备除夕,更是一番热闹。
元老夫人的病好了,想着这是多年来一家人齐齐整整过个年,心里也高兴,叫丫鬟们打开她一个陪嫁来的箱子,里面具是她年轻时候穿戴的首饰,打算分拣分拣,给孙女儿们戴。
得知老太太有这么个兴致,众人自是高兴,都围在老太太房里,看那一样样的金银玉器。
这边正热闹着,就有小丫鬟进来报道:“老太太,表舅老爷来了。”
元老夫人正高兴呢,听见便随口问道:“是哪家的表舅老爷?”
那小丫鬟似是才进来做事的,答道:“是大太太娘家的表舅老爷,姓徐的。”
元老夫人只“哦”了一声,又招呼了元月晚:“丫头,这支白玉钗最衬你了,过来戴给我瞧瞧。”
那小丫鬟立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进还是退。还是元月晚过去时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如临大赦,忙不迭出去了。
那小丫鬟出来外间,深深吐出一口气,惹来一旁坐在廊下晒着太阳纳鞋底的丫鬟笑道:“如何,老太太可赏你果子吃了?”
小丫鬟嗐了一声:“差点没给我吓出一身汗。”
她将屋里细节一一说与那稍大些的丫鬟听,那丫鬟听了点头:“大小姐是个好的,还护了你这个小丫头片子。”
小丫鬟坐去她身旁,好奇问道:“老太太原本还好好的,怎么听了是大太太娘家的人,就这副样子了?”
那丫鬟放下手中活计,四下里张望一回,见没人,这才招呼了小丫鬟过去,压低了声音同她说道:“一年来打三四回秋风的穷亲戚,谁待见啊?”
小丫鬟恍然大悟:“原来……”
“嘘,你小点儿声!”那丫鬟拉了她,“虽说是门穷亲戚,但到底也是大少爷和三小姐的表舅,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咱们来说话。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可别嚷嚷出去了。好不容易进来这里,你家里老子娘和妹妹都还指望着你那点月钱呢。”
小丫鬟连连点头:“我晓得了。”
从元老夫人屋里出来,元月英一脚便将一颗小石子踢得老远。
“真是没趣儿,”她抱怨着,“这好好的一天,就被那表舅老爷给毁了。”她说着又啐道,“什么表舅老爷,也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天天来伸手的表舅老爷。”
“行啦,”元月晚推了她,“抱怨归抱怨,你还是得过去一趟,好歹见个面请个安,别叫人家说咱们没礼数。”
“他还敢嫌弃咱们没礼数?”元月英瞪了眼,举了拳头,“信不信我立马就给他打出去?”
“是是是,信信信,你快去吧,别叫大娘等急了。”元月晚无奈笑道,推了她走。
元月英实在是不愿意自己一人前去,死活拖了元月晚一起。元月晚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一同去了。
及至余夫人院门前,却听得静悄悄的,似是无人。门房当值的婆子媳妇见了她们,慌忙跑了出来,要进去通报,被元月英一把拦住。
“我们自己进去就行了,这天寒地冻的,你们还是进屋去暖和暖和吧。”元月英半是好话半是强迫着,让那几个人又回去了。
“真是奇了怪了,”元月英看向元月晚,“我那表舅来了,这院里都没个伺候的人?都跑哪儿去了?”
元月晚打趣着:“别是真像他们传说的那般,下人们都被使唤去给他搬东西了,要把我们元家的东西都搬去他们徐家?”
“少胡说。”元月英拍打了她一下,自己也笑了,“不过,这倒也不是没可能。”
两人小声嬉笑打闹着,到了房门前,元月英却又不进去了,她拉着元月晚,绕去了窗户底下。
“这样不太好吧?”元月晚有点担忧。
元月英翻了白眼:“少来了,你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
元月晚一想也是,便心安理得地偷听了起来。
只是那屋里半日不曾听得一声响,正待两人不耐烦之际,终于有人重重叹息一声,正是那位徐家表舅。
“表妹,我方才说的话,真是句句真心,若是有半分假,只管叫天上砸个雷下来劈死我。”
“你可别再胡说了,”这正是元月英母亲余氏的声音,“若你我还是十几岁的年纪,我未嫁,你未娶,自然是好。可如今,我已有一双儿女,甚至儿子都已经有了女儿,我都是做祖母的人了,你,你让我……”m.xündüxs.ċöm
“我知道如今再来跟你说这话,是唐突了些。当年你也是没法子,你爹看我徐家日渐衰微,这才毁了指腹为婚的亲事,为你定了元家,我是真恨呐。可现如今,你丈夫早死,我妻子也亡了,我伶仃一人,再无他求,只盼着……”
元月英再听不下去了,涨红了一张脸,就要站起来,却被元月晚一把拖住了手。她朝元月英摇了摇头,牵了她静悄悄的,又离开了这里。
经过门房时,几个婆子媳妇都垂首立在了那里。元月晚顿住脚,视线扫过这几个人,开口道:“我与三小姐来过的事情,不许告知大太太,若是你们当中谁说了出去,你们所有人的眼珠子和舌头,就都别想要了。”
她年轻轻,说话声音却凌冽如同冬日泉水,唬得那几人都赶紧表态道:“不敢,不敢。”
饶是如此,元月晚还不满意,她一个个数了过去:“刘妈妈,听说你儿媳妇才有了身孕,稳婆瞧了这胎必定是个儿子?”
不等那刘妈妈开口,她又看了另一人说道:“蒋妈妈,听说你为你女儿在三太太跟前求了恩典,放了身契,嫁了城外一富裕农家的小儿子?”
“万嫂子,你那小女儿生得怪可爱的,那日还向我们家木兰丫头要糖吃呢。”
这番话一说出口,那几人全都傻了眼。
元月晚最后提点了她们一句:“在这里府里当差,第一要紧的是,管好自己那张嘴,凡事多为家里人想想。”
恐吓了这些人一番后,她才同元月英走了。
饶是心中觉得气愤,但听了元月晚方才的那些话,元月英还是忍不住问她道:“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八卦?”
元月晚觑了她:“你信不信,你们家松泉知道得比我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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