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备用的钥匙,他会依照自己的性格选择合适的地方换着藏。
她能不能找到,又要如何在他眼皮子底下偷钥匙,全凭本事。
可惜,以前他没防备,让她得了逞,如今都知道她伎俩,几乎她一动作他就反应过来。
抓包几次,他笑着将她锁回去。
仿佛已经不再是为了锁她而锁她,而是两人间一个游戏的惩罚。
她好像也接受了,每每被锁回去,便会气鼓鼓的不理人。
但只要他一哄,她又立刻笑起来,根本不存气。
乖得不得了。
年关将近,不仅事务忙起来,作为江南诸道最大的商户,大小宴席应酬少不了。
景珖能留在房中陪她的时间眼见得变少了。
这时候,她只能被锁着,连备用钥匙都被他拿走了。
不过,景珖将锁链加长了许多,至少她在房中留着时,可以走动的地方变大了。
她当然不高兴了,虎着脸不理人,还会踹翻利丰和利行送来的食物。
利丰和利行很小就跟着景珖,绝对算得上是忠仆。
经过多日的观察,他们知道她对家主来说有多重要,也知她疯都疯得很有想法。
见她又闹脾气,趁着景珖不在,两人一左一右,你一句我一句劝起她来。
“家主身负家族兴衰荣辱,每日都要面对许多人,岂能时时刻刻顾及到娘子呢?”
小疯子眼珠一转,偏头看看这个。
“就是,家主如今最在意娘子你,院里也没别人,娘子何不体谅体谅家主呢?”
她吸吸鼻子,又看向另一个。
毫无反应。
利丰和利行对视一眼,福至心灵,将劝说的话改了两个字——
“姐姐很累的,外面好多人与他为敌,娘子也心疼心疼他,好不好?”
“是啊,待姐姐做完了事,一定会好好陪伴娘子的。”
少女眼神一动,喃喃念叨:“姐姐……”
“你们在干什么?”冷冽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惊得二人笔挺站好不敢再开口。
景珖刚忙完一阵,回来看她,谴退其他人后,他把她拉到身边坐着。
看一眼没动的食物,他低声问:“怎么不吃东西?”
她盯着他身上的锦衣华服,没有说话。
他平日在房间时,都穿宽大的素袍,以舒适为重,会客或外出时才会作此装扮。
景珖也不同她废话,抓着她喂了些吃的。
她被伺候惯了,就着他的投喂吃了些,她食量小,且只吃好的,小小几口能管很久。
喂完她,景珖将她拉到怀里,轻轻环住。
“这段日子我都会很忙,你乖一点,不要闹,好不好?”
她眨巴着眼盯着他,慢慢抬起手抚摸他的眉眼。
景珖眉毛一挑,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动作。
“姐姐很累吗?”
如今听她这样喊,景珖心中已经四平八稳。
他轻哼一声,“你整日叫我不放心,我能不累吗?”
这种时候,是她少有的能与他交谈的时候,虽然在她眼里,他是另外一个人。
少女猛地伸臂抱住他,手掌绕到他背后,安抚似的拍拍:“我乖,不惹姐姐生气,姐姐就不累了。”
景珖很是受用,不冷不热道:“怎么个乖法?”
她露出苦恼的样子,眼珠滴溜溜的转。
最后,非常非常不情愿的把角落的铁链勾过来。
景珖的喉头吭出几声轻笑。
下一刻,她柔柔的手掌抚上他的脸,看着他的目光无端透出几分坚定与认真。
“我不让姐姐累,也不让别人欺负姐姐!”
景珖看着她,心中不可避免的对她那位姐姐生出了些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姐姐,叫她能有这般执念,疯了也记得要护着她?
景珖也有兄弟,都是庶出。
加上景家为了家产内斗凶残,相互不弄死便是好的,何曾有这样的感情?
看着眼前的小疯子,景珖眼中荡着笑意,倾身凑到她耳畔:“好,我记住了。”
小疯子虽难伺候,但言而有信。
景珖再去忙时,她吭哧吭哧拿过铁链,不情不愿把自己锁了起来。
他眸色中滑过几丝复杂之色,转身离开。xündüxs.ċöm
两日后,山庄内设宴。
景家的规矩,是到了年底先自家摆宴,关起门来做个总账,然后便开始摆宴邀客,为来年生意安排做准备。
这种宴席,景珖是完全抽不开身的。
毕竟,赴宴的都是难缠的老狐狸,他得一个个应付。
正忙着,景珖被母亲请去说话。
他算了算日子,料想这位夫人也该有动作了,是以十分平静的去见人。
景珖的母亲本是官宦子女,因家道中落,不得已嫁给景珖的父亲。
他的父亲从前也是万花丛中过之人,但成亲后,后院中便只有她一人,偶尔也有逢场作戏的时候,却不会让人闹到她跟前来。
就商户人家而言,这已是极大地尊重与宠幸。
可是她从不满足,也并不在意父亲对她的付出。
景珖来到母亲院中,看着座上雍容华贵的妇人,淡声拜见。
景夫人看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盏:“若不去请你,怕是入土都见不到你。”
景珖并无寒暄之意,遂请她开门见山。
景夫人熟知他秉性,也不多言,说了近来山庄内的传言。
“听闻,你已许久不曾去烟花柳巷胡闹。”
“越不要你做什么,你越是做,待不管你了,你反而分得清事理了。”
景珖面无表情:“母亲想说什么?”
景夫人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那些人的安排你不要管,将手头的事做好,待你功成,自有大好的亲事送上门,届时,这些亲事可助你更上一层楼。”
景珖不说话。
景夫人也不在意,“年底山庄繁忙,你注意休息。”
母子的谈话就算结束了。
离开母亲院落时,景珖心中满是嘲讽。
她满心希望他在成事后,迎娶一个高门闺女,让景家转商投政。
可她的儿子,偏偏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小疯子动了心。
她的美梦,注定要落空。
宴席人多口杂,景珖还要应付许多牛鬼蛇神,这时候必须将利丰利行带在身边配合他行事。
但他终究不放心房中的小疯子,所以除了派人守着自己的院子,隔一阵也会让利丰或利行回去查看一眼,再向他复命。
酒过三巡,话谈的差不多,已有不胜酒力之人提前离席,山庄内早已准备好房间供他们歇息。
就在景珖再次派利丰回去看小疯子时,利丰去了片刻就匆忙赶回,“郎主,出事了!”
不等利丰详细道明到底哪里出事,外面骚动已起——走水了!
火烧起来的地方,正是景珖院落的方向!
景珖脸色巨变,“赶快救火!”
宴席瞬间被扰乱,家奴们手忙脚乱打水扑火。
景珖什么都顾不上了,发了疯似的跑向自己的院落。
怕什么来什么,着火的正是他的卧房。
他离开前曾仔细检查过,他亲手锁了她,连备用钥匙都拿走了。
这一刻,景珖心中如被撕裂一般。
倘若她出什么事,那就是他亲手断了她的生路!
“郎主,您当心!”利丰死死拉住景珖,唯恐他冲入火场。
可这时候的景珖,也与一个疯子无异了。
万幸的是,奴人手脚很快,今夜亦无风作祟,火势刚起就被发现,所以也很快被扑灭。
没想,走水的结果,令所有人大惊失色。
从景珖的房中,拖出了两具尸体,竟是刚才提前离席的宾客!
而他们致死的原因,是误触房中机关,被乱箭射死。
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被传开。
景家内多得是心怀鬼胎之辈,挑着这个时候闯入景珖院子,想也知道是要盗取些什么。
可是景珖房中装有机关,这二人还当场毙命,便引人惊叹咋舌了。
这是有多倒霉?
房中会走水,恐怕也是误触机关后碰到火源,因此引燃。
火势扑灭后,山庄内的骚动也被镇压。
各人回到住所,对今日的事情也各有猜想,只等景珖的决策来验证。
房中飘着焦糊的味道,景珖不顾两个属下阻拦,飞快冲向床榻边,生生愣住。
铁链另一头拴在床尾的木栏上,此刻木栏已被砸断,人和铁链都不见了。
忽的,床边的墙内传来叩响声。
是暗道。
他房中不止有暗格,还有暗道,那日演示机关时,他一并给她看了。
景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打开暗道,迎面扑来一团娇软。
他的心也随着她这一扑落回原处。
景珖深吸一口气,紧紧抱住她,又按捺不住邪火上窜,将她推开,低声吼道:“蠢货!若是火势没有控制住,你要怎么办?谁让你往里躲?你该往外逃!”
她被吼了,小小的颤了一下。
又可怜兮兮凑上来,声儿软软道:“姐姐不让我出门的。”
景珖一愣,哑口无言一瞬后,更加生气。
真是蠢笨的小疯子,这种事都不懂变通吗!
“我不让你出去你就不出去,那你要死在这里吗!”
她眼神一动,在听到“死”那个字时,绽出了奇异的光芒。
好像忘了自己前一刻还被吼,她笑着凑上去,邀功一般:“死了!”
景珖被她弄得毫无办法,连思绪都慢半拍:“什么?”
小疯子双手搭在他肩上,像一个保护般的安抚。
“姐姐不怕,坏人都死了!没有人能欺负你!”
景珖心中一震,眼神都呆住了。
的确有人闯进来,却不是他们误触机关,而是她动的手。
景珖根本不敢想象当时的情景,如果不是她得手,而是她被发现。
可她就是敢!
“火也是你放的?”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她眨眨眼,冲他直笑。
景珖深吸一口气,再度将她抱在怀里。
“小疯子……真是小疯子……”
她任由他抱着,半晌才喃喃道:“姐姐别怕,我也会保护你的!”
……
“姐姐别怕,我会在旁陪着你的!”
昔日娇憨疯癫的少女已不再,只剩明艳清醒的盛宁郡主。
明黛出嫁这日,明媚作为亲妹,要一直在旁陪着她。
景珖捏着酒盏,隔着秦府璀璨的灯火,看向人群之外的回廊。
明艳的少女正端着糕点疾步走向新房。
新郎还在席间宴客,她怕自己的姐姐等久饿着了。
有人来向他敬酒,毕竟,他如今是御前红人最得力的副手。
景珖客气回应,眉眼流转间掩去了神色里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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