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来,楚绪宁竟冲动的提到了亲事。
二来,她面对秦晁时的种种异常,让她实在不能继续再将他当做一个寻常外男看待。
那些细碎的线索,原本只是猜测与假设。
但当她看到他给出的反应时,心里有一个直观的念头——只能是他。
而让她更意外的是,挑破此事,竟没有带来丝毫的尴尬与不自在。
秦晁颇有兴致问了明逸好些相马的门道,还聊起了他之前收的一匹马队。
明逸一听他还做这个生意,当即双目放光,说到了边关常年寻找合适战马资源的苦楚。
边关守卫,战马资源,这就是很大的事了。
秦晁精擅生意买卖,手握大把资源人脉,真要牵线并非难事。
明黛心道,如果没记错,今日应是逸堂兄被秦晁买通为他二人窜的局,可眼下,她倒像个陪衬。
见他们聊得投契,明黛无心打扰,索性认真打量起秦晁。
他身量颇高,浅色圆领袍修的肩宽腰窄,举手投足间挺拔端正,浑然一股不屈之气。
即便没有深厚的背景,他却依旧撑起一派干净明朗,清贵坦荡的姿态。
私心来说,是明黛喜欢的样子。
而且,还生了张俊朗的脸。
明黛看的出神,冷不防秦晁忽然瞟过来,恰好捉住她偷看的目光。
明逸察觉秦晁眼神偏了,也跟着看过来,明黛早已别开目光。
明逸愣了一下,笑呵呵道:“瞧我,一说起这个就没完没了。”
他一手牵马一手指前:“那条跑道挺不错,我去试两圈!”
诚然明黛全无打扰他们的意思,明逸还是操着一副明白人的口吻牵着马走了。
秦晁看明黛一眼,轻笑着走过去。
鼻间嗅到男人的气息,明黛微微蹙眉,并不看她。
“不去跑两圈,想什么呢?”秦晁还玩着那副马鞭,淡淡发问。
他问这话以前,明黛真的只是纯粹打量他又不想被他看到。
可他问了这话之后,明黛当真冒出些想法来。
她好像一直没有问他,到底想要如何?
饶是他恶狠狠说着什么别想轻易得到他之类的荤话,可他为她套上镯子时的小心翼翼,还有言辞间时而透出的温柔神情,分明诉说着另一重意思。
他没想放手,却也没想立刻就抓住。
究其根本,似乎是因为……她把他忘了。
“我在想,何时能记起一切。”明黛说的很认真,旁边的秦晁却笑容一凝。
并没有被惊喜到。
明黛未察,声音忽然放低了些:“秦晁,对不起。”
话已说开,很多事想想就知个中端倪。
她说:“这半年里,我并不知有你的存在。但知道你存在的人,应该很多。”
“现在想想,我这半年过的着实无忧,清闲的过了头。但是,这对你好像并不公平。”
明黛转身面向他,透着澄澈的认真。
“是我先忘了你,才有他们隐瞒我的决定,若我由始至终记得你,便不会有这些事。责任在我,你有任何事都可以冲着我来,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秦晁凝视着她,须臾,朝她近了一步:“你要怎么交代?”
明黛轻轻抿唇,黑亮的眸子迎上他的目光:“我会努力去回想过去的事,一旦我记得所有,他们也无谓再隐瞒什么,而你,可以提你的要求。”
秦晁挑眉,来了兴趣:“现在也可以提?”
明黛略一思索,说:“也……可以先提提看。”
秦晁侧过首,认真的想了一会儿:“那,就继续这样吧。”
明黛怔住,目光透出疑惑。
秦晁笑容温柔,语气平和:“我也相信,令尊令堂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要瞒着你这些,都瞒到现在了,你继续当做不知道,也挺好。”
下一刻,他很诚恳提醒:“而且,我觉得,你接下来可能没功夫考虑我的事。”
……
这日散场后,秦晁没有送明黛,她是同明逸一起回府的。
路上,明逸脸上写满了好奇,又不敢问,只能从明黛的神情里挖掘蛛丝马迹。
回府后,一切照常,他们谁也没提秦晁,明黛依旧配合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她很快知道了秦晁话里的意思。
次日一早,宁国公府正门口,便不大安宁。
楚绪宁恭恭敬敬站在大门口,求见宁国公与夫人。
他是来向大郡主提亲的。
如果说明媚对秦晁的态度已经变成又恨又惧,那么对楚绪宁便是十足的嘲讽不屑。
“他到底生了几张脸,才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当初……”
话说到关键处,明媚及时刹住,悄悄转眼,果见明黛提着画笔侧目看过来。
——当初什么?
明媚面不改色:“……当初看他人模人样,是谦谦君子,没想打着同窗情谊,竟生这样的心思。行事作风也不检点,谁若嫁给他,没准放他出门一次,回来都给你捎个后院人当土产呢。”
明黛:……
越说越没边。
明黛思忖片刻,放下笔:“我去同父亲和母亲说吧。”
才起身,她就被拉住了袖子,明媚眼拽着她的袖子,眼珠滴溜溜的转:“不必了。”
明黛明知故问:“为何?”
明媚将她扯坐下:“当日楚绪宁在外惹事,你不是已经知道,也放下了吗?”
“父亲和母亲都看在眼里,清楚你的态度,不可能会答应的。”
不止父亲母亲,那个疯子也不会答应。
明媚暗暗期待,不知那疯子知道这事,会不会原地炸开。
最好直接气死。
……
和明媚说的一样,明玄与长孙蕙拒绝的很干脆。
楚绪宁被拒绝也不失落,像是早已做好准备。
“伯父,我知自己现在尚无建树,亦犯了些错,我不敢求您立刻答应,只求一个机会。”
听到“机会”二字,长孙蕙和明玄脸上都浮现出微妙的神情。
楚绪宁将这神情看成希望。
“我与黛娘一起长大,同门学艺,对她早已情根深种。此前念及时候未到,一直未曾登门,可现在……那人又出现了!”
他抱手作拜,语气坚定:“晚辈愿发奋努力,超过那人的势头,绝不给他机会冒犯府上!”
又跪下大拜:“求伯父与伯母给晚辈一个机会,若能娶得黛娘,终生不负!”
这话说的,委实叫座上二老尴尬。
明家实力比整个楚家都要强的不止一星半点,倘若明家真的惧了那个痴种,他楚绪宁一人之力,又能做些什么?
况且,楚绪宁来的太急,甚至没有知会长辈,是自己来提亲的,放在别家,已经能被视作轻视之举,但长孙蕙念着当初楚绪宁曾送来不少宽慰之语,甚至年节也不回,帮着寻找两个女儿,并未拿他的举止说事。
可她生气的是,他来得声势浩大,引人围观。
“五郎不会是觉得,当日替黛娘做了一回主,又知道许多事,黛娘便只能嫁给你?”
长孙蕙问的并不客气。
当日回到长安后,说法传开,明靖少不得同知情人打点。
楚绪宁拍胸脯保证绝不会散播此事。
现在他主动提到秦晁,很难让人不想成威胁。
楚绪宁大惊:“不是这样!我……”
“五郎。”这次,是明玄开口:“你来提亲,可曾知会过黛娘?”
楚绪宁脸色一白:“说、说过……”
“那她答应了吗?”
楚绪宁咬牙不答。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已然明白。
明玄又道:“黛娘自小就有主见,很多事情,她自己可以为自己做主。倘若她已给过你答案,那这个答案,也是我们的答案。”
楚绪宁没有留很久。那些艳红的礼盒一直堆在门口,最后又一件一件带走。
走到大门口时,青年佝颓的身影一顿,望向面前的人,眼里带了希望。
“黛娘。”
他疾步走过去,明黛又退了几步:“我只有几句话,就站在这里说吧。”
楚绪宁眼中希望又灭。
明黛:“绪宁哥哥是个简单豁达之人,不该在此事上犯糊涂。这样闹出去,只会叫我们以后尴尬。”
楚绪宁眼神痛苦的看着她:“我没有闹,我只想求一个机会。”
“你要的机会,我给不了。”
“那他呢?”他终是忍不住喊出那人:“他就可以得到机会吗?凭什么?凭他格外卑贱,凭他一无所有?所以才需要同情怜悯?”
明黛皱眉,已然不悦:“你……”
“对不起……”楚绪宁飞快降了话音:“我……我太冲动了。黛娘,我不是要你立刻答应,我、我也想要一个机会。”
他像是不想再听明黛的回应,竖手示意她别再说。
“我知道,空口白话谁都会说,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楚绪宁坚定的望向明黛:“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比他强,我比他更合适!我才更应得到这个机会!”
说着,他头也不回的冲出府门。
他是走了,可楚家向明家提亲的事,当日便传遍长安城。
明黛头疼不已。
是真的头疼。
明媚再也顾不上嘲讽楚绪宁,一边让阿福去熬安神汤,一边帮她按揉,最后还是不解气,便在心里将那些男人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半年来,明黛是当真过的安逸,鲜少见外客,什么流言蜚语都不存在,所以她的情绪一直较为平静,除了最初的时候身体弱了生了几场病,像这样被刺激的头疼,还是第一次。
虽然明媚很不想再和秦晁有接触,避他如蛇蝎,但这样的大事,她觉得这疯子怎么样都该有动作。www.xündüxs.ċöm
于是,她小心翼翼同明靖旁敲侧击打听秦晁的动向。
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她便想摔盏子。
明靖用一种叹服的语气说:“这个秦晁,原以为他在水路上的门道已经很深。没想到,连飞钱也玩转的得心应手。”
原本朝廷也有经营飞钱,除了便利,还可从中抽取利润。
没想圣人交给秦晁之后,他不仅在诸道设立各种可提供飞钱的衙署,还将兑换抽取利润一举作废。
朝中顿时陷入一片讨伐声中,道他不懂行胡来,增加朝廷负担,他转手就开始加商税。
大虞的商税是从货与金两方面征税,譬如商人走商时,各关卡会通过其携带的货物和资金分别征税。
运营飞钱带来的最显著效果就是促进各地通商,是以,在兑换时赚取的那点利头,化作了商税,成倍的入了国库。
圣人大悦,朝中反对的声音忽然失了讨伐点,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里。
明媚替明黛不值。
什么狗屁深情不移,珍视如命?
现在楚绪宁要来娶他的命,他竟毫不在意的当着御前好臣子!
早说了这疯男人不值得!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藏姝更新,第 125 章 第 125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