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晁主动松手,与明黛拉开距离。
他漠然的看着那个箱子,话题扯到别处:“稍后你去灶房吃饭。”
不是在和她商量,而是已经这样决定。
待胡飞和孟洋进来,听说明黛要去灶房用饭,都愣住了。
刚才还在屋里搂搂抱抱,这会儿怎么就把人赶去灶房?
孟洋不明深意,劝道:“晁哥,灶房刚用完,油烟大得很,就让嫂子在这吃呗。”
胡飞倒是想起上次见面,明黛对他说过的话,连忙笑呵呵道:“不然,咱们去外边吃吧?”
秦晁冷冰冰的盯他一眼。
孟洋正欲再劝,明黛主动打了圆场。
她笑笑:“你们聚在一起,少不得要谈些正经事,我也听不懂,留着反而拘束。”
说罢,她自秦晁手中接过那一小碗米饭,独自去了灶房。
孟洋看着小嫂子,觉得她有些可怜,低声道:“事情也可以等饭后再说,晁哥急什么。”
胡飞用一种“你不懂事”的眼神瞥他:“你这种没有娘子的人,懂个屁。”
孟洋:“你就懂了?”
他当然懂!
嫂子的脸啊!
晁哥是不想嫂子当着他们的面摘了面纱,所以才把嫂子支开的!
胡飞啧啧摇头:“搞不好,嫂子是个大美人。”
这话让孟洋反应过来,又觉得荒唐。
这是晁哥的妻室,即便貌美惊天,他们还能生出别的心思不成?
秦晁走到桌边坐下,“过来,说点事。”
还真有事要说?
二人神色一肃,也顾不上可怜的小嫂子,先后过去坐下。
一说正事,秦晁脸上只剩严肃:“见过解爷了吗?”
孟洋笑一下:“晁哥放心,咱们这次一箭双雕,你又是头功,解爷对你满意的很。”
“他现在正忙着收割朱家和秦家那两个废物,你还能得几日空闲陪陪嫂子。”
胡飞难得正经:“不过,解爷露了脸,算正式和秦家对上了。”
“秦鼎通那个老贼反应过来,一定会有动作,晁哥你要当心。”
秦晁无所谓的笑笑:“我当心什么?露脸的是解爷,又不是我。”
两人一品,觉得有道理。
孟洋又想到别的:“这次能把朱家和秦家那两个一起拉下水,还真得靠晁哥你消息灵敏。”
“但我总觉得,最近各地水路的情况有些奇怪。”
秦晁眼底深沉,陷入沉思。
的确很奇怪。
以往各片水域自有州治管辖,无论水路运行条例还是相关法度,尚且有据可依可推敲。
但最近,水上关卡增多不说,搜查的侧重方向,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许多惯走水路的商船,从前都顺风顺水过关,近来却被频频扣押。
偏偏他们都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以前也是这么走。
有人去打听,什么都打听不出,有人想给钱买个方便,竟被扣押受审。
不过,诡异也有诡异的好处。
譬如利用这个戒备森严的时候,引秦家那两个蠢货往风口上撞。
秦晁提起筷子:“这些事暂且不急。解爷现在正在兴头上,就别扫兴触霉头了,歇几日吧。”
说到这里,秦晁忽然问:“解桐是不是回来了?”
他在大市上见到了她。
一听解桐这名字,胡、孟二位壮汉瞬间垮下脸,齐齐点头。
他们的大东家,岐水解爷,在岐水上呼风唤雨,一入自家后宅,只剩满头包。
解桐是解爷与过世的原配唯一的女儿,也是解爷的掌上明珠。
此外,解爷还有位争气的花姨娘,第一胎就是个儿子,取名谢潜成。
谢潜成子承母能,一样很争气,做生意管水路都是一把手,人称小解爷。
然而,正室嫡出的解桐是个不安于室的姑娘,一心想夺得解家大权,做风光自在的女当家。
解爷对解桐的宠爱毋庸置疑,但对子承父业的执念也是根深蒂固。
加上谢潜成还有个花姨娘吹枕边风,解桐少有占上风的时候。
前段日子,解桐又与花姨娘母子大闹一场。
解爷无法,借着秋高气爽的由头,送解桐去江州姑母家小住。
大家都知道,解桐注定争不过谢潜成。
可谁也不敢得罪解桐。
好不容易盼着她出门,岐水得了几日安宁,谁想这么快就回来了。
每每提及这些,胡飞和孟洋都由衷庆幸当初听了晁哥的话——
不站解桐,更不站谢潜成。
不管他们谁更有出息,如今当家的还是解爷。
以解爷的情况,恐怕再过十年都不会下来。
解桐与花姨娘母子的争斗无休无止,他们各自的拥趸也被逼互啄。
耽误岐水的正经事不说,还惹了解爷的嫌——他舍不得责备自己的亲儿亲女,便认定是他们身边的人唆使他们兄妹不和。
“人回来了,就都留心些。我过几日亲自去见解爷。”
秦晁又与他们说了些针对秦家需要留意的事,胡、孟二人听得认真,也没耽误吃。
一顿饭下来,秦晁仅仅提了个筷子,实则一口也没吃。
胡飞见状,催促道:“晁哥,放心,这些事儿咱们心里有数,你先吃吧。”
秦晁默了一瞬,索性把筷子放下了。
“用完饭,我带她去客栈住。夜里我不过来。”
是是是,有什么比陪嫂子更重要呢。
秦晁起身去了灶房,胡、孟二人在饭桌前大眼瞪小眼,各有会意。
把人赶走,自己一口没吃,又巴巴跟去。
何必呐?
……
秦晁从堂屋走到灶房,短短几步路,他走的很轻。
今日风大,灶房门合着,门边的窗户支起,可窥伺内里境况。
秦晁屏住呼吸靠过去,微微偏头,目光在里面扫了一圈。
没人?
秦晁蹙眉,正欲往里探头,窗户左侧忽然探出一颗脑袋,进入秦晁视野。
这既视感,尤似走在寂静的小道上,忽然从上面垂下一颗人头挡在面前一样惊悚。
秦晁眼一瞪,连忙后退,又在看清那张脸时僵在原地。
他被吓得失色,明黛觉得稀奇,弯唇笑起来。
秦晁心神稳下,脾气上浮:“你吓谁呢?”
明黛眼一转,目光刮过两人之间这扇窗,“谁叫你有门不叩,偏要探窗。”
秦晁:“你吓唬人,还吓得理直气壮?”
明黛也不与他争执,筷子往端碗的手下一别,指指地上。
秦晁沉着脸走近一步,只见窗内的地上映了他的影子。
所以,她是瞄见了影子才探头来看,并非故意吓唬他。
他鬼祟探窗,反而更吓人。
秦晁始终是秦晁,这种事并没有让他难堪。
他也不进了,叉腰站在外头,“吃快些,带你去客栈。”
顿了顿,又补充:“吃不完就不要硬塞,耽误时间。”
秦晁几乎是贴着她的胃口盛的,旁人看来像是苛待,明黛却觉得刚刚好。
一听要走,她连忙加快几口吃完,擦嘴漱口戴面纱:“我好了。”
二人一同去与胡、孟告别,刚走到门口,孟洋捧着一件冬衣追出来。
“晁哥,这衣裳你拿着吧,快入冬了,你都没几件厚衣裳。”
秦晁先看明黛。
她乖巧立在他身边,神色如常,并不好奇这冬衣从哪里来。
他们来时也没带多的衣裳,今日的风将天吹得凉飕飕,保不齐晚上更冷。
“嗯。”秦晁接过冬衣夹在腋下,“走了。”
明黛跟着他,与孟洋含笑道别。
刚走出门,隔壁的院门又开了,姚枝“碰巧”出门,看到了离开的秦晁和明黛。
以及秦晁收下的那件冬衣。
她问:“晁哥这么快就走?”
孟洋帮着道:“我们这里住不下,晁哥带嫂子去客栈住。”
姚枝皱眉:“今日开大市,县城一定人多,房钱都是平常的好几倍。怎么还去外边住?”
孟洋笑笑:“这不是嫂子也来了吗?”
姚枝惆怅的看向明黛:“嫂子,晁哥在外面赚钱也不容易,今日住客栈,实在有些不划算。”
忽而展颜一笑:“不然这样,今日我哥哥不回来,若是嫂子不嫌弃,就住我这里吧?”
秦晁的表情不大好看:“不必,房钱已付。走了。”
明黛冲姚枝颔首一笑,跟着秦晁离开。
姚枝追了一步,秦晁并无停下之意。
她觉得古怪。
晁哥虽然会赚钱,但他鲜少挥霍,不讲究吃也不讲究穿。
论理,让那女人留在她这里住一晚,他去与胡、孟二人挤一晚是最划算的办法。
可他好像很抗拒。
姚枝心里有了计较,难道,晁哥是怕她跟那个女人多说什么?
所以,那个女人到底了不了解晁哥的情况?
姚枝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想到他们二人今日要同宿在客栈,心里烧起一股急火。
她迫切的想要求证点什么,足以证明自己的不同。
从而支撑她继续走下去。
不错,她一定要弄清楚。
……
明黛不清楚县城客栈的好坏区分,但见客栈周围繁华热闹,内里喧而不乱,伙计收拾的体面,热情和善,房间更是干净整洁,也知房钱不低。
进了房,秦晁坐到桌前摸杯子倒水喝,明黛挨过去坐下。
秦晁又给她倒了一杯。
茶水尚有些烫嘴,明黛小心接过,摘了面纱轻轻的吹,眼神一下一下瞄秦晁,欲言又止。
秦晁眼皮一抬,盯住她:“看什么?”
明黛笑笑,乖巧得很:“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晁从容回应:“你尽管讲。”伸手给自己添茶:“但我未必应你。”
能讲就行!
明黛试着与他沟通:“今日的事,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秦晁眼神微亮,一言不发的打量她。
明黛这才意识到,今日发生了好几件事,她得帮他明晰一下:“之前你说,要带我看一场痛快的还击。可今日大市里的事,于我而言无异于一场切头断尾的戏码,实在很难看懂。”
她抱住茶杯,放轻声音,乍听像是一句娇滴滴的抱怨:“既没看懂,何来痛快呢……”
秦晁移开目光,细密的睫毛垂下,遮住眼中的光。
原来是问这个。
就在明黛以为秦晁不会搭理她时,他忽然放下杯子,平声开口——
“朱家是本镇富户,秦定方和秦镇业与朱家公子素有往来,知道朱宝儿的事,故意设计了我。”
“我不愿入赘,所以借东家想要独占岐水大势的机会,与他们里应外合扳倒了朱家。”
“秦家那两人,和朱家公子沆瀣一气,搞过不少肮脏的小动作,手里还有批染了血的脏货。”
“陵江近来关卡森严,往来艰难,他们仍想办法渡江前来,可见有必须来这里的理由,比如借着这次大市,贿赂一番司市和贾师,把手里那批货散出去。”
秦晁神情肃穆,身后仿佛亮起了正道之光——
“大市隆重,岂能被鬼祟之辈的脏货亵渎,所以我顺手帮他们报了官,顺便带你来看戏。企图在他们惊慌失措,悲痛后悔的泪水中,让我们的回击显得痛快有力。”
秦晁说完,明黛还愣着。
他上一次口若悬河说这么多话,还是成亲之前那次夜谈。
这番解释,话语之流畅,语气之平淡,像是面前摆了稿,直接念出来的。
明黛合理怀疑他是编的。
秦晁饮水润喉,声线清润:“头尾有了吗?痛快了吗?若不够,我还能再编点。”
明黛:……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藏姝更新,第 31 章 第 31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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