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花飞雪有丝毫迟疑,她就会选择放手。
萧萧这样想道。
然而花飞雪毫不犹豫地抓紧了她的手,眉头微拧:“你在说么么?”
萧萧自嘲地笑了笑。
花飞雪紧跟着说道:“我怎么可能会放你一个人离开。”
别说是下地狱,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萧萧消失在她面前。
只是花飞雪不擅长于说那些深情的承诺话语。
但她的手握得很紧。
萧萧又咳嗽了一声,模糊的视野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鸟语虫鸣终于重回耳畔,花飞雪担忧的脸近在咫尺。
“开个玩笑而已。”萧萧轻笑了一下。
花飞雪满脸的不赞成,然而眼眶微红,责备的意味大幅衰减。xündüxs.ċöm
萧萧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而后移到她的后颈,将她搂进怀里。
一个带着血腥气的吻落在花飞雪的唇角。
花飞雪呆愣着,既没有去指责萧萧,也没有诉说担忧。
萧萧用指尖擦去她唇角沾上的一抹红色。
“别担心。”萧萧轻声说道。
“会有办法的。”她像是在安慰花飞雪,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接下去的路途顺利得出奇。
严先生指明方向,萧萧在前面领着路,总能恰好避开那些危机发生的地方,直到事后到达下一个城镇的时候才听闻一些消息。
仆从便不由跟严先生感慨:“看来上天都希望看到先生平安回到家乡呢,才如此暗中庇佑。”
严先生即便不信鬼神,闻言也不由展露了几分笑意。
随即又虚弱地倒在桌上,只勉强勾动着嘴角。
唯有花飞雪站在一旁,神情肃穆,全然不像是听到么么好消息的模样。
确实不算么么好消息。
至少对于花飞雪和萧萧来说。
萧萧的指路雷达越灵验,知晓的事情越多,距离分别的日子也越近。
花飞雪不知内情,但也能感觉得到萧萧身上的情况越来越紧迫。
但是严先生也是眼见着一日虚弱过一日,青羽国近在眼前,他也越来越高兴,即便是花飞雪,也不愿去扫他的兴。
一行人加紧赶路,原本少说半个月的行程,十天之内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青羽国的国名碑石静立在城门旁边。
城门破旧,砖瓦上都是裂痕,一阵风吹过的时候,便簌簌地往下掉着灰。
青羽国也不过大国一个都城的大小,却远比普通的小城镇看着还要寒酸。
但对于严先生来说,这也是值得怀念的一环。
骨瘦如柴的守卫靠在树枝支撑的木棍上勉力支撑着身体,昏昏欲睡。
余光瞥见颤颤巍巍地从车上下来的人,他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子,默许他们进去了。
严先生朝他一拱手,以示谢意,随即又由仆从搀扶着进入城门。
仆从拼命抑制住自己眼底的好奇,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
地面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痕迹,即便是四肢健全的成年人,一不留神都得在这儿跌个跟头。
跟在后面的花飞雪眉头皱得更深。
虽然早就从情报里看到过青羽国穷酸简陋的报告,但也远没有亲眼看到的冲击来得大。
更何况那之后又过去十年,看来是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是更加荒凉穷困了。
这就是萧萧出生的地方吗?
进了门,里面的景象就更叫人叹为观止,街道两边大门紧闭着,门框皆已破败不堪,台阶上积了厚厚的灰尘,风吹来时就会像沙子一样迷了眼睛。
抬头看过去,一个人烟都没有。
就如同一座死城。
“这么多年了,能走的早就走了。”严先生一边指示着仆从往前走,一边断断续续地跟其他人解释,“上上任皇帝骄奢淫逸,上任皇帝沉迷炼丹,在这地方一开始是女人不是人,后来就连人也不是人了。再后来我也就是听到一些传闻,遭逢天灾,人就连畜生都不如了。”
当年借着天灾的机会逃难的人很多,自那之后青羽国内的人就一少再少,年轻女子几乎都看不到了。
新任皇帝也不是么么贤明的主,自那天灾之后,整天只知拜神求神。
愿意跟着疯疯癫癫的皇帝留守在青羽国的,也就是老弱残病,亦或是严先生这样渴求着能够死在家乡的人。
仆从搀扶着严先生走过拐角,前方豁然开朗,却也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宽敞的大院子里面都是立得坟堆,瞎了一只眼的老人坐在台阶上抽着烟袋,望着远处发呆。
“是你啊。”老人听到动静扭过头,看向严先生,“严家的三小子。”
“周二叔。”严先生虚弱地笑了笑。
“你家在前面第二家,没忘了吧?”老人问道。
“还依稀记得。”严先生点了点头。
老人又抽了口烟袋,闷闷地说了一声:“走好。”
像是知道严先生就是回来等死的似的。
严先生也不生气,反倒有些高兴,见另外三人都面带疑惑,便小声解释了两句。
“周二叔原先是给大家登记户籍的,后来人都不在了,就做了守墓人。”
周二叔记性好,年纪虽然大了,但还是能记得青羽国每一个来往的人。
严先生少年时离家,二十年没回来的过,他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样孤零零地坐在空宅前的岁月里,周二叔或许也只能通过回忆故人的面容来打发生剩余的时间了。
花飞雪拉着萧萧在老人面前停住了脚步。
周二叔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问道:“外乡人,有么么事吗?”
花飞雪心底一突,下意识抓紧了萧萧的手,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问了出来:“您认识她吗?”
周二叔认认真真看了萧萧一眼,眼底分明全是陌生。
但萧萧离家时还不满八岁,甚至更为年幼,面貌变化只会更大。
周二叔打量了她片刻之后,问她:“你叫么么名字?”
花飞雪替她答道:“萧萧。”
周二叔摸了摸自己的胡茬,摇了摇头,说:“青羽国没有姓萧的。”
“那……”会不会是叫这个名字的。
“倒是有个小名里带萧这个音的,不过是个男娃,十几年前就没了。”
“啪”
虚无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裂缝,慢慢地往外扩张着。
花飞雪手脚一片冰凉。
萧萧握紧了她的手,感觉到了轻微的颤抖。
会有办法的。
萧萧又想到了那句话。
青羽国还有个年迈的大夫,不过严先生拒绝治疗,只是缓步进了自己家的院子,将四周摸索了一圈之后,坐在了院子当中。
他在躺椅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天正好是个好天气。
在那之前他已经将藏匿宝物的地方悉数告知另外三人,于是便由仆从帮忙操办他的后事。
仆从这一路走来也跟严先生有了几分情谊,看到了青羽国如同废墟一般的惨状也心有戚戚,在一旁挖坑的时候默默掉了一会儿眼泪,但最后还是安安静静地将严先生下葬了。
花飞雪和萧萧也依次上了一炷香。
回去的时候再次看到那位老先生,他不知是不是意识到了么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萧萧的脸,最后略带歉意地对她们说道:“下次再来的话,我会记住你的。”
人死形销,被留在记忆里也算有了归处。
老先生留在这里,既是为了指路,也是给回家的人一些安慰
在这个初始之地,仍有人记得你们的存在。
萧萧神情微动,而后忽的敛起所有习惯性的笑意,认认真真地朝老先生鞠了一躬。
“多谢。”她轻声说道,“我也会记住您的。”
花飞雪的手被她握着,冰凉的指尖稍稍有些回暖了。
按原路走出城门的时候,门口守卫还是原来那一个,照旧还是费力地抬了抬眼皮便又低下头去,勉强还能窥见几分生机。
仆从只背着一个小包裹出门。
严先生许诺过给他的报酬足够他挥霍一生,但他并没有全部拿走,只拿了些足够生活几年的银钱,剩下一些珠宝旧物全都留着跟严先生一起下葬了。
“我还年轻,有手有脚的,哪还能吃不了饭的道理。”仆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跟花飞雪和萧萧告别,“往后大概就是找个安稳些的小地方生活吧。这次多谢二位一路护送,我相信好人会有好报的望二位回去的路上一路顺风。”
他们就此分别。
花飞雪和萧萧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才挑了另一条路走。
憋了一路的话终于有机会说出口。
但她们谁都没有抢先开口。
青羽国的荒凉还历历在目,一会儿脑海又跳出老人茫然的眼神。
萧萧并不是青羽国的人,那么她到底是来自哪里?
难道是当初调查的人搞错了吗?
但那时候就连萧萧自己都说她是来自那里,更不用说其他那些信誓旦旦地保证看着她出生的人证。
“啪”
裂缝向更深处蔓延开来。
花飞雪对此还一无所知,直到萧萧掐住了她的掌心,迫使她回过了神。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在努力地活下去。”萧萧轻声说道,状似感慨。
就连青羽国那样偏僻又冷清的地方,也从没有人选择自行了结余生。
年迈者依然在承担着自己的责任与义务,让这座奄奄一息的国家勉强维持着生息。
更不要说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了。
不知不觉间,花飞雪已经顿在原地。
“还有你的父皇、母后,甚至是裴秋月。”萧萧问她,“对你来说算是么么呢?”
当然是很重要的人。
亲人和朋友。
花飞雪这样想道,却没能说出来,她蓦地抬头看向萧萧,隐约已经意识到了么么。
萧萧问她:“你有毁灭世界的勇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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