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人类以及世界上其他所有生灵的工作。
萧暮雨只是一个化身、一个媒介,世界上所有的异能都是自她而起。
若是末世早早结束,所有人都能存活下来并回归原位,有人专门做一些调查研究或许能够窥见一些端倪
最初觉醒能力的都是与萧暮雨有过接触的人。
然后以此为连接点,这种能力不断在人类之中传递下去。
就如同那个悄无声息侵入这个世界的结晶一般。
只不过异能是世界馈赠给人类的礼物,对身体无害,更不会侵蚀理智,也是结晶的克星。
当人类之中有人觉醒了异能、打败了丧尸、毁坏了结晶,便证明了这个力量是有效的,萧暮雨的引导任务便已经完成了。
她在世上活过的这二十年,便仅仅只是为了这一件事。
现在使命完成,她理应重新归于沉寂。
按照人类的说法,那应该是“死亡”。
但不像是人类想象中那么可怕的事,只不过重新归于无形的世界意识之中那是她的来处。
萧暮雨不知道为什么她最后没有从高楼上一跃而下,与下面那些牺牲者做最后的道别。
或许是属于人类的一面掌控了她。
她毕竟也做了二十年的人类。
畏惧死、渴求生是人类的本能。
更何况,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萧暮雨手撑上栏杆的时候,忽的想到了文若雨的脸,动作便止住了。
不安感袭上心头,某些不和谐的阴影之处也豁然开朗。
文若雨是世界上第一个异能觉醒者如果不算上萧暮雨本身的能力的话。
或许也是最强大的能力之一。
萧暮雨第一次对末世有鲜明的预感正是在末世一年前,那之后不久她就遇到了文若雨,大概那时候异能就潜伏于她的身体之中。
因为还未有切实的危机到来,异能觉醒得很缓慢,却不需要死亡来加速刺激,她掌握得也就比一般人更稳当自如一些。
就在发现结晶的前后,文若雨发觉了自己身上的不同寻常之处。
但是她误解了“超能力”的起源,她以为是那些结晶的作用。
其他人也是如此,谁也没有觉得奇怪。
觉醒异能的人身体素质同样会变得比普通人更强大,感知也更加敏锐,只是比不上结晶赋予的外在力量强度,或许文若雨也曾为此而苦恼过,因此才执着地进行着相关的研究。
只不过那时候还没有人知道异能和结晶感染的差别。
或许直到末世真正开启之后、人类大规模地觉醒异能的时候,她才能意识到其中的不同。
异能除了增强身体素质,真正强大的地方在于不同方面的特殊能力。
因为每个人的个体差异而不尽相同,有人掌控操纵风雨雷电这类已知的自然力量,也有存在于传闻之中的念力,以及更难以界定的预知、言灵、召唤之类的能力。
文若雨的能力在于幻境,操纵人心。
这样的能力面对丧尸的时候运用起来更曲折一些,比如费心创造一些凶险的环境,再迷惑丧尸走进去。
葬身于幻境之中的人也会在幻境之外失去生机,然而主要在于抹杀精神,对的摧残伤害倒是微乎其微。
对付丧尸直接将它们的身体搅碎倒是更有效些。
于是幻境也要被运用得更加熟练逼真,或许越往后才越能窥见其杀伤力。
相较之下,这种能力对付保有自我意识的同族人类才是最能见成效的。
很难说她在末世之前就已经掌控了这种能力多少。
不过按照常理来说,她在学校的一大片天才里算不上突出,同领域中的成绩也不算前列,即便是她捡到了结晶,最多也只能获准参与研究项目,而不是作为直接的主导者。
萧暮雨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她时,跟在她身后的人那毕恭毕敬的态度。
那绝不仅仅只是因为她突飞猛进的智商或者实验成果吧。
单靠着文若雨一个人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她的能力对丧尸几乎没什么杀伤性。
然而她绝不会轻易地选择死亡。
在拥有这样能力的情况下,人为了活下去,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呢?
萧暮雨不敢妄谈自己对文若雨有多少了解。
但在这种时刻,她本能地感觉到这样的能力存在于世上是极度危险的事情。
这样的能力是她带给文若雨的。
即便那并非出于她的本意。
给予人类觉醒异能的能力属于被动技能,她无法自控,无法筛选特定的人选,更无法决定对方觉醒的能力。
在世界眼中,众生平等。
无论是善者还是恶人,世界都绝不会在一开始就剥夺他们求生的权利。
但萧暮雨先一步意识到了那样的能力之下所隐藏着的危险,也许并不比外来的侵略者少多少。
不仅仅只有一个文若雨。
然而此时此刻,所有人类都还在为生死挣扎,尚且没有人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
萧暮雨只能作为一个监视者继续停留在这个世界上。
萧暮雨作为人类继续活了下去。
人类的意识与世界的意志并不兼容,世界本身无形一旦认知到了这一点,她便无法再作为人类的实体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索性只能暂且抛之于脑后。
她仅仅作为一个普通的末世求生者活了下去,唯一记得的事只有自己身上还带着某一样任务,所以决不能轻易死去。
包括那个由她亲手创造的世界,也被她遗忘到了脑后。
末世开启之后,萧暮雨就与所有的亲友失散了。
等到几年之后,情况稍稍好一些的时候,她才探听到一些故人相关的消息。
父母死去了在末世一开始的时候就遭遇了一场车祸,当场身亡,并不算什么太糟糕的消息,至少死的时候没有太大的痛苦,也不必面对后面长达十年的绝望和痛苦。
其中一个舍友还活着,据说在南方的某个基地混成了小头领,自保的能力不需要质疑,萧暮雨也没有特意去看她。
其他几位几乎都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明确的死讯少有,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好消息。
熟识的人当中,混得最好的应当就是文若雨。
她在最大的中央基地混成了高层,以研究员的身份被保护了起来,不过在那之前她就已经跟萧暮雨在偶然的情况下碰过面,并且盛情邀请她跟自己一起走。
萧暮雨当时保护着一个小孩子,约定好将她送到她的父母身边,并不同路,因此也就拒绝了。
再往后就是四处奔波,路上总能遇到帮不完的人,萧暮雨也早就将那个邀约忘到了脑后。
后来随着中央基地的不断扩张,情况渐渐稳定,萧暮雨倒是时不时地会路过一下。
文若雨会请她喝杯茶,吃顿饭。
末世物资紧缺,文若雨却总能找到最高规格的东西来招待萧暮雨这个过路人,显然话语权超出想象。
萧暮雨总是拒绝接受,讨杯热水小坐片刻之后便会离开。
到了后期情况稳定下来的时候,她也未曾正式加入哪个基地,仿佛一个浪客一般四处游荡。
不是为了特意去对抗丧尸,更像是搜寻着世界各地的异能者,帮助那些受困的普通人只是顺手为之。
随着世界渐渐安稳下来,人类之中却反而流传起一些传闻,关于“异能者的处刑人”。
无论哪个群体里都不乏人渣败类。
这部分人里拥有强大力量的也不在少数。
有些人获得了力量之后不是去对抗丧尸,而是残杀同族,亦或是意图让世界毁灭。
这些人并不都是直接死亡,有些是慢慢失去了异能,重新沦为普通人。
于是被他们折磨杀害之人的亲属、还有毫无理智的丧尸都一拥而上,他们也就再没有任何抵抗之力了。
在那段传闻四起、人心惶惶的时候,萧暮雨也曾路过文若雨那边。
听旁人提起这些事,萧暮雨只有一脸的茫然。
文若雨给她倒上了一杯热水,笑意盈盈地解释道:“因为萧萧一直在四处奔波吧,所以听不到这些传闻也正常这次还是不肯留下来吗?”
萧暮雨含着温水“嗯”了一声:“答应了带小悦去找她妹妹。”
文若雨叹了口气:“你还真是闲不下来啊不过外面似乎更危险了,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冒生命危险真的值得吗。”
萧暮雨没说值得不值得,只说:“已经答应了的事自然不能反悔。”
“还是那么温柔呢。”文若雨摩挲着茶杯壁,“那个女孩子也未必对你心怀善意,只是想利用你而已,说不准达到目的还会杀了你末世之中的人不能再想过去和平时代那样去善意包容,乱世之中的人都是扭曲的产物,就算一开始心怀善意,现在要么已经死去,要么已经舍弃那份天真了吧。”
她说的不假。
萧暮雨自己就已经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事。
表面上是温和善良柔弱的人,被她救了之后一句感激都没有不说,还要反过来杀害她,只为了她随身携带的一点食物。
人为了活下去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太过天真善良的人在这样的绝境之中反而是最早死亡的那一批。
即便不曾心怀无端的恶意,也早就被这黑暗的绝境所扭曲,不再轻信他人。
萧暮雨却是个例外。
说她是个奇葩也不为过。
所有人的内心都或多或少地被黑暗充盈,即便曾是对她抱有好感的旧识,也会在重逢之后对她怀有警惕,甚至报以恶意的揣测,眉目间的沧桑与阴郁同过去大相径庭。
唯有萧暮雨,好似从没有经历过绝境一般,与末世之前别无二致。
对所有人心怀善意,尽最大限度去帮助他人。
即便遭遇无数次背叛也不能让她对人性感到绝望。
该说她过于天真呢,还是强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呢。
文若雨认为是后者。
萧暮雨是唯一一个不受幻境丝毫影响的人。
除了精神坚韧到了恐怖的地步,不作他想。
文若雨隔着茶几去打量萧暮雨的脸。
除了相貌上比大学时更成熟了几分完完全全是由生理上的变化带来的,其他地方却没有任何的变化,眼底依然明澈带着亮光,看不到任何阴霾和痛苦的成分。
若是只看她一人,谁也不会想到末世已经过去好几年,世界曾经几近毁灭过了。
“我觉得萧萧其实是个很可怕的人呢。”文若雨开玩笑似的说了这么一句。
“是吗。”萧暮雨不置可否,也没费心去反驳,而是微微有些出神。
文若雨以为她还在想那个被她救下来的孩子的事,心下有些不悦,但没有表现出来。
实际上萧暮雨只是注意到了基地里的人的异常。
基地建造在某座城池的旧址上,因为位置偏僻也无人抵抗,反倒受损很小。
城墙很高,数栋古堡曲折弯绕,倒是防守的好地方,再后方是一片山谷,设下重重保护之后可以暂时让普通人安家修生养息。
这里已经渐渐成了落难流亡者的首要求助之地。
底下的平民渐渐有了安居乐业之相,上层却暗流涌动,萧暮雨每次来都会觉得多几分压抑,进城时看到过的人也不尽相同。
被问起来,只说曾经那些小队长、指挥官之流的人物不幸阵亡了。
就连基地的领导人都已经换了好几任。
早几年情况危急的时候还能理解,最多说一声可惜遗憾,然而到了末世后期,丧尸和结晶的蔓延异变都已经渐渐得到了控制,这里却依然维持着这么高的牺牲率,就叫人费解了。
中央基地可是号称全世界综合力量最强的基地。
偶尔提及,文若雨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是他们运气不好吧。毕竟是末世,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萧暮雨没有再多问。
因为要送那个半路救下的女孩子去找妹妹,所以萧暮雨没有过多停留,稍稍修整了片刻便跟文若雨道别离开。
文若雨送她们下楼的时候,她们透过窗户看到某个人被绑上了绞刑架。
那看起来是个普通的人类,绝不是什么被结晶感染的丧尸,他满面阴沉,紧闭着嘴巴没有争辩分毫,看起来已经彻底绝望了。
见两人都停住脚步,文若雨平淡地解释了两句:“他们认为他就是传闻中的那个处刑人。”
萧暮雨至今还没搞懂这个传闻具体如何,便追问了一声:“什么处刑人?”
“传闻中能够剥夺他人异能的人,让不少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异能者因此失去了自保的能力,被杀死了。”
“但是我听说处刑人只剥夺犯下重罪的人的异能。”女孩儿小悦小声辩解道。
她至今没有觉醒异能,虽然听说过传闻,却从未因此而产生危机感,反倒能更客观地看待这个问题。
“这种能力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文若雨说道,“谁能保证拥有这种能力的人不会失控呢?是人便有喜恶偏好和私心,他又并非神明,即便是重罪之人,他又有何资格去剥夺他人的能力呢。”
末世之中,异能是保证人类活下去的唯一手段。
光是“有可能会被剥夺”这样的传闻出现,都会让他们觉得惶惑不安。
因此便成了“罪”。
甚至比那些结晶和丧尸更让他们惶恐与厌恶。
“那他们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传闻中的处刑人的呢?”女孩问道。
“只是这样猜测而已。”文若雨答道,“宁可错杀而绝不放过,大概是这样的心理吧,之前已经抓过好几个了。”
那个被压上绞刑架的人会是如何下场已经不言而喻。
明明只要动动刀子就能杀死的人,却偏要在全城的人面前用最古老的方式展现……
“只是猜测就……”女孩儿面露不忍。
“毕竟首先要保证异能者本身的安全如果没有异能者的存在,整个人类怕是都会灭亡吧。”文若雨耐心地解释了几句,她注意到萧暮雨看着下面一言不发,不由问道,“萧萧,你有什么看法吗?”
萧暮雨正出着神,被文若雨叫了几遍才反应过来。
“关于那个处刑人吗?”萧暮雨的看法倒是确实与众不同,“为什么觉得一定是某个具体的人呢?”
文若雨起了一点兴趣,不由追问道:“什么意思?”
“人类的异能力本就是世界赠予的,为什么不能是危机结束之后,世界决定慢慢收回这样的能力呢。”
这样的传闻兴起的时候,谁也说不清楚那位“处刑人”是个怎样的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男人或是女人,老人或者孩子都一概不知。
有的只是某一小部分人失去能力的事实,人们却将此擅自定义为某个具体的人所为了。
文若雨闻言怔了怔,似乎并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性。
“确实曾经也有过类似这样的说法,世界提前觉察到了危机,因此才赐予人类超出常理的能力来自我拯救。”文若雨却并不太认可这样的观点,“但那又要怎么解释那些被剥夺能力的人群呢?”
“即便是在为了生而不择手段的年代里,他们的所作所为也称得上残忍至极、不配为人,为什么仅仅只有这样罪大恶极的人才被剥夺能力,就像是精准的处刑一样。”
这也是“处刑人”之名的由来。
“世界本就是一个没有实体的概念,难道它会像是机器或者游戏管理员什么的一样一直在背后监视着所有人类吗?况且,世界真的会定义善与恶吗,那么为何和平年代里那么多穷凶极恶的罪犯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文若雨最后问道,“你觉得世界真的存在意识吗?”
“因为那时候人类并没有拥有超出他们掌控能力的异能。”萧暮雨一一回答道,“惩罚罪犯本来应该是人类本身的工作吧,为此才有了警察和法律,但是异能却并非人类生而有之的。”
她们只是闲谈,因此不知不觉便多说了一些。
文若雨对此嗤之以鼻,她很想对萧暮雨的天真幻想表达一下委婉的怜悯,但还是让她继续说下去了。
“也不一定是善与恶,就像是游戏之中破坏了规则也是要受到惩罚的吧。”
萧暮雨没有看向文若雨,仍是看着下方广场中的狂欢。
平静到像是玩笑一样的话语让人也认真不起来。
文若雨盯着她淡漠的侧脸,却蓦地愣了神。
“至于监视什么的”萧暮雨顿了顿,“也说不定哦。世界正在看着你们呢。”
文若雨将萧暮雨和那个女孩送到城门口。
途中她们经过了那个广场,城中基本上都是异能者,真正的平民都在后方的山谷里。
广场上人很多,有欢呼雀跃地喝彩的,有满脸惶恐厌恶地瞪视着那人的,也有躲在远处皱着眉头的,像是不满这失了理智一般的场面,却又无可奈何。
萧暮雨也没有对此多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出城前最后转头看了一眼被送上绞刑架上的男人。
男人面带嘲讽,一言不发,最后闭上眼睛,仿佛已经做好了英勇就义的准备。
既然被当成传闻中的“处刑人”,自然也是有一些原因的。
或许他同样对这样的群体感到了失望吧,又或许只是费了再多口舌争辩也无济于事,索性闭口不言。
萧暮雨在城门口跟文若雨挥手告别。
被邀请下次过来就留下来的时候,她也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正面答应。
剩下的路程还算轻松,女孩子的妹妹就在下一个基地里。
那个基地与中央基地也有联系,到那里的时候萧暮雨才听到那个被当做处刑人的男人的后续。
据说那天城中人本来准备将男人送上绞刑架,但他的同伴却突然闯入城中去救他,最后一同逃脱。
而他们能在一群异能者的围绕下安然逃脱,是因为那几个最激动的人忽然失去了异能。
激进分子突然变回了脆弱的普通人,周围的人也突然间陷入了惶恐,第一反应就是远离那几个失去能力的人,而不是去抓捕“逃犯”。
但经此之后,“处刑人”的存在却被确认了,渐渐惹得人心惶惶。
就连相隔甚远的另一个基地里也开始涌动起不安的情绪。
这件事本来跟萧暮雨扯不上什么关系,但她却没能安然离开那个基地,因为她被那个女孩子出卖了。
倒不是因为那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处刑人事件。
萧暮雨送女孩子与妹妹团聚之后,在那个基地稍稍停留了一段时间。
虽然她没有具体的所属,但是热心善良又强大的异能者在哪里都会受到欢迎。
不幸的地方在于那里某个高层人物下去视察时,无意间瞥见萧暮雨的脸,顿时惊为天人,就起了歹心。
当时妹妹为了感激萧暮雨帮她带来姐姐,因此留下她在住处歇脚。
在那个小领导找上门来,许以各种好处威逼利诱之后,姐妹俩在萧暮雨喝的水里下了药。
也许是被人坑的次数多了,萧暮雨有了些抗药性,本也没喝下多少,半梦半醒之间把摸进门来的小领导狠揍了一顿。
隔天在强行破城门而出之后,萧暮雨就上了这个基地的通缉名单。
虽然不至于把她逼到绝境,但也着实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在下一次见到文若雨的时候,萧暮雨也被狠狠地嘲笑了一通。
“你不必对那样的人报以太大的期待,除了她世界上还是有其他能够维持底线的人的。”
嘴上说着近似安慰的话,但她的态度却让萧暮雨高兴不起来。
眼底笑意含着轻蔑,像是在说:“看吧,我早说过那样的人不能去信任,是你太过天真了。”
大约最早就是在那时候真正意识到了什么。
萧暮雨侧过头,用难以分辨的目光打量了文若雨片刻,忽的问她:“你跟她说了什么?”
文若雨却不慌不忙,眼含笑意地反问她:“怎么,你是在怀疑我教唆她对你不利吗?”
她紧跟着又道:“我哪有那样的本事远隔数千里去教唆她,更何况我怎么也不可能去伤害你的,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每每见面,总是以最热情的态度招待她。
确实不像是有丝毫恶意的模样。
萧暮雨也能分辨得出来,正如她意识到那个女孩子对她心怀恶意的刹那。
毫无挣扎犹豫,转瞬间就完成了心态上的转变。
末世人心再怎么黑暗,这也太不符合常理。
她又不是傻子,不至于连一个十来岁小孩儿的伪装都窥不破。
女孩儿胆怯懦弱,但心底仍然怀有几分善意,濒死的时候还不忘护住身边的小猫。
小猫最后没能救下来,她还哭了很久,跟着萧暮雨上路的时候也是全然的依赖与信任。
非要说有什么异常之处,也无非是在文若雨这处暂且停留的时候。
文若雨只会嘲笑萧暮雨天真,竟然在这时候还对人性报以幻想。
萧暮雨没有再接话。
冷场之后她们也没有再开启新的话题。
那一次萧暮雨当然也没有留下来。
不过后来她倒是再一次听到了那对姐妹的消息,听说是暴毙了,横尸荒野,即便不去看她们被丧尸啃食的惨状,也能从仅剩的残肢中窥见她们生前遭遇了不少的折磨。
那是萧暮雨难得为某一个或者两个人的死亡生出恼怒。
可是生气什么,最后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直到她下一次濒临死亡的时刻。
萧暮雨最后一次见到文若雨是在救下那对母子的时候。
母子俩都是普通人,无力自保,先前所在的基地也被攻破,一路流亡,直至撞上了萧暮雨。
萧暮雨救下了他们,听说他们想基地,只犹豫了片刻便决定送他们去。
虽然那里有文若雨在,很多异能者有些疯狂,让人不太舒服,但若说到最适合平民居住、最安全的地方,当然还是非那里莫属。
那时本已经是末世后期,相对安稳的时候,但他们那一路走得却并不安生。
先后遭遇好几拨丧尸潮,最后是人为的连环爆炸。
萧暮雨为了救人重伤坠落悬崖。
但在深海之中,她并没有沉溺太久。
文若雨叫人把她捞了上来。
爆炸的始作俑者便是她。
萧暮雨刚从海面上探出头,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把匕首。
刀刃不是对准心口的,而是四肢。
“……听说挑断了这几处就能让人失去行动能力。”
海水冰凉,萧暮雨却觉得对方碰到她的脸的手更冰冷。
文若雨怜惜地抚摸着她的脸,露出几分心疼的神色,下手的时候却毫不手软:“抱歉,你实在是太能跑了,为了让你乖乖留下来你不要怪我,谁叫你对我的能力免疫呢,否则也不会这么疼的,稍微忍耐一下吧。”
萧暮雨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却还能依稀听到对方的话。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关于“处刑人”的流言越传越盛,随着失去异能的人越来越多,某一部分疯狂的人终于慌不择路,开始大规模地追杀所有有嫌疑的人。
萧暮雨也在其列。
她的名字是由文若雨提出来的。
也是她亲自带着人设下圈套来抓她的。
就连那对遇难的母子都是她事先安排好的。
至于是否有人提出异议
所有人都已陷于文若雨的幻境之中。
至少中央基地之中的人都是如此。
“萧暮雨”在末世之初的担忧终于成真了。
文若雨的能力从来不是为了对抗丧尸或者清除结晶而生。
她本来应该安安稳稳地待在后方,为解决末世危机的研究做出贡献,但她却并不满足于此。
最早可能还是拥有一颗救世之心的。
但是能力用得太过顺手,渐渐无人能够忤逆她的想法,她便渐渐沉溺于其中,再也接受不了旁人的反驳。
幻境和催眠的能力用在铲除异己上卓有成效。
当控制人类对她已经是寻常小事的时候,内心的空虚和不满足也就随之扩大了,将控制的范围扩大到全人类似乎也十分单调无趣。
看到人类同心协力对抗危机的时候,文若雨也开始觉得没有意思。
在她眼里,人类就是最表里不一、最虚伪的生物。
什么光明良善在危机与黑暗面前应该不堪一击才是。
她并没有直接重置人格的能力,但却可以通过幻境将人心之中的黑暗扩大到最大限度,通常一个对视就能悄无声息地让某个人陷入狂躁与绝望之中。
当然也不是没有意志力强大的人。
意志力越强,受到幻境的影响也就越小。
这样的人要么与文若雨未曾谋面,要么已经沦为她的玩具,最终不知所踪。
偶尔一时兴起也会针对弱者。
比如被萧暮雨救下又背叛的兄妹。
后来的文若雨毫不在乎地承认了。
唯有萧暮雨不一样。
文若雨对萧暮雨格外在乎并不仅仅只是因为末世前相识,若萧暮雨只是平平无奇地活在末世哪个基地的平民区里,或许文若雨早就将她忘到了脑后。
最早是末世前,文若雨想要萧暮雨留在她身边,曾无意识地使用过能力,但对萧暮雨毫无作用。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意味着什么,况且又无危机,日后多的是见面的机会,便并未太放在心上。
后来就是末世中重逢。
出于残存的良善之心,文若雨不希望萧暮雨再在外面四处游荡面对危险,她更希望萧暮雨能留下来当她的助手,至少那样可以保证她的生命安全。
但结局并没有什么变化。
再往后几次也是如此。
萧暮雨对文若雨的能力仿佛天然带着免疫。
文若雨不知道是因为她精神力强大到逆天,还是因为对方自带着第二种异能。
从已知的样本数据中来看,双能力者寥寥无几几乎不存在,曾有过传闻的基本上都已经死了,要么就是难以分辨出另一种到底算不算“异能”,比如力气大、听力惊人之类的变异。
或许有不服输的那一面吧,文若雨渐渐地便执着起来。
到最后人格与认知都已经扭曲到极致的时候,文若雨自己都分不清楚她对萧暮雨的在意是正面的“友情”、“在意”,还是仅仅只有执着了。
萧暮雨作为“处刑人”的候补人选被抓了,却并没有被立刻处死。
她被文若雨关了起来。
指望一个疯子了解重伤者的人体极限是不太可能的事,萧暮雨自己也很难说她到底是为了求生,还是为了逃避那个日日夜夜相对的疯子,最终将意识沉入了另一个世界。
也许是失血过多带来的窒息感让她的意识在混沌之中产生了错觉。
她以为自己沉进了深海之中。
风雪之中的时间重新开始流转。
萧暮雨大约是在昏睡的那段时间里见过枯坐在庙前的花飞雪的。
那时候说不清意识到底是作为无知的“人类”,还是全知全能的“神”或者“世界”。xündüxs.ċöm
她看着风雪之中飞速闪过的画面终于渐渐明白过来这个世界到底是被如何创造出来的。
作为世界意识而出生的人类,与其他人都有着强烈的割裂感,即便身处闹市,也仍然格格不入。
但初生时她与旁人没什么两样,同样是白纸一张。
她一边因为天性冷眼看着众生,一边仍然会觉得寂寞。
在对末世危机感知最为强烈的那个时期,作为人类自私的一面占据了上风,就像一些孤独的小孩子幻想着不存在的朋友一样,她想象出了自己最喜欢的某个人物的模样。
原先只是随意地写在纸上,到最后大概是无法自控地感觉到惶恐吧
当这个世界的危机来临,她就会死。
哪怕支撑到世界危机结束的时刻,她也仍旧没有了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她想要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可以接纳自己的世界。
作为人类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拥有着怎样的能力。
她只是无意识地去想象,一点点将自己的力量渗透于纸页之中。
就像是游戏的进度条正在缓慢地往前推进着。
可能永远不会走到尽头就会离开。
也可能会在下一秒就会加载完毕。
因为越临近那个危机的期限,她溢出的力量也就越强。
最后是在那个实验室里,真正想象出那个人物模样的刹那,“叮”的一声轻响,进度条走到了尽头。
如果萧暮雨在末世正式开启前死去,那么那个已经成型的世界将会脱离她的掌控,真正成为一个独立的世界运转下去。
但是萧暮雨在最后选择了人类的身份。
她再度遗忘了一切,包括那个由她亲手创造出的世界。
她将自己当成了普通人,“世界”的力量藏于深处,甚至一度被后来觉醒的异能所压制。
于是花飞雪的世界时间停滞了。
却并非停在半途,而是世界创造之初。
直到文若雨的罪行真正展现在萧暮雨的面前,她回想起自己停留于世的缘由,也再度感知到了那个世界。
意识沉溺了进去。
感知到创造者的到来,世界才真正开始运转。
风雪之前的记忆只不过是纸笔和键盘书写出来的空壳,在那之后才是真正存在的“现实”。
萧暮雨“穿越”之后的一切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所以花飞雪才会对那个世界没有任何归属感。
她要如何对一个不曾真正生存过、记忆都是虚假的地方产生感情呢。
大概她也感受到了同样的孤独感吧。
在意识重新归位之后,萧暮雨忍不住这么想着。
但她会补偿她的。
过往的记忆在脑海里串成了一条线。
看似漫长的时光不过一眨眼,萧暮雨回过了神。
背后是花飞雪惊慌的脸,裴秋月神情木然地握着刀捅进了萧暮雨的身体。
萧暮雨感受到了疼痛,痛楚却在慢慢减轻。
倒是花飞雪颤抖惊慌的神情让她更觉得为难。
萧暮雨轻声安慰道:“别恨她,只是被操纵了而已。”
她是指裴秋月。
一直站在后方的人眼神黯淡,神情麻木,偶尔才见得几丝痛苦与挣扎。
显然至今为止的举动都并非她的本意,而是受到了无形力量的驱使。
“大概是从贵妃那时候开始就跟着了吧,怪我没有早点想起来好在没让她找到下手杀了你的机会。二小姐应该也很抗拒对你动手吧。”
反倒是对萧暮雨,裴秋月一直心有怀疑,所以才会轻易动摇,被人钻了空子。
捅的是要害,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在意的必要了。
萧暮雨摸了摸花飞雪的脸,指尖碰到了滚烫的泪珠,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似的,对她轻笑了一下。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最后送你一个礼物,就当是补偿你的。”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作者和主角HE了[穿书]更新,第 66 章 第六十六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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