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玉竹问的第三十六遍。
花飞雪的回应依然是点头,毫不犹豫:“是。”
“你真的”
玉竹还想再问第三十七遍,被侍女拦住了。
“谷主,飞雪姑娘的父亲病重,你就不要再为难人家了。”侍女叹了口气,劝道,“还是早点把药方写好,送飞雪姑娘和萧姑娘早日回家吧。”xündüxs.ċöm
“我知道,但是其实你可以考虑把你父亲带过来,只要有一口气我都能给你治。”玉竹还是没有死心。
要不是谷里的规矩是谷主不能轻易出谷,她绝对毫不犹豫地跟着她们俩一起回去。
“我们家的情况比较复杂。”花飞雪垂下眼眸,心下也有些烦躁。
她自然清楚玉竹医术无双,说不定就可以治好她父皇的病。
但那也并非有万全的把握,而且老皇帝那边最要紧的问题在于老国师虎视眈眈。
一旦离了宫,老国师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对老皇帝下手,然后再伪装成一场意外或者随便嫁祸给别的什么人。
在宫里里里外外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看,他稍有顾忌就没办法轻易下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见花飞雪为难,玉竹叹了口气,没再追问下去。
但她还想再挣扎一下。
“实在不行,你把萧姑娘留下来也行嘛,等你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再来接她,我保证会好好照顾她的。”
玉竹的视线往萧暮雨那里瞟,只差没上手把她拖回来了。
萧暮雨被她盯得有些发毛,默默挪远了一些,然后坚决地摇头:“不行,我要跟她回去保护她的。”
玉竹眼神微妙,满满的都是怀疑,像是在说“你确定不是反过来”。
花飞雪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那里的伤口早已结痂,渐渐愈合,但还在隐隐作痛。
她的伤还没好,所以玉竹本不愿放她走,但是她又不得不回去。
玉竹也是出于担心,毕竟在她眼里,萧暮雨就是个没有丝毫灵力的普通人,出了谷还得要靠花飞雪这个病患来保护,无疑就是个碍手碍脚的拖油瓶。
倒不如让花飞雪自己一个人轻装上阵,也不必担心同行人的安危。
当然,也有那么一丢丢舍不得实验素材的心思在里面。
不提那一身奇毒,花海后面的禁地如今已经被冰雪覆盖,谷中人研究多时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异状记载,显然与踏入其中的两人脱不了干系。
但当事人根本就不是从禁地出来的,问及幻境之中的事也语焉不详,只说看到了对方的过去不管从哪方面想,过去的影像也不至于把禁地变成雪地。
加上身体检查也毫无异状,玉竹等人也只能暂且作罢。
等花飞雪和萧暮雨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玉竹盯着萧暮雨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提了个建议。
“出了玉林谷往南走有个城镇,你们不如绕一趟路请人护送你们回去吧。”
萧暮雨眨了眨眼,谢绝道:“不用了,我能保护好她的。”
玉竹:“……”不,主要是保护你来着。
花飞雪也不在意,顺口接了一句:“那就拜托你了。”
玉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希望未来还能有再见面的一天
别在葬礼上就行。
淡淡的薄雾之中,入口的石碑渐渐隐匿了。
萧暮雨和花飞雪往前走了一段,再回头看的时候连雾气都看不到了,只剩下一块破损的石碑作为隐藏的路标。
这里确实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不过只待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当中甚至包含了她们在幻境里的三天,但再出谷时就已经恍如隔世了。
“其实生活在这里也挺好的。”萧暮雨忽的冒出来一句,“平平淡淡安安稳稳。”
是她一直所向往着的那种生活。
花飞雪却想起幻境前萧暮雨欲言又止的话和看着玉竹微妙的眼神,脸色不由一沉。
但这时候再刻意去计较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于是她只是轻哼了一声。
“然后每天被当做实验体做实验吗?”
“……排除这一点来说。”萧暮雨补充道。
她看出花飞雪心情不佳,想来是想到了幻境里的阴影,便连忙转移了话题。
“宫里到底出什么事了?”萧暮雨问道,“二小姐一个人留在宫里没事吧?”
花飞雪闻言便皱起了眉。
“信使只说是父皇病重,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没有关于国师的消息,秋月那里传来的消息也如常。”
正因如此才叫人觉得不安。
花飞雪自有一套跟裴秋月联系的方式,但距离太远没有办法直接交流,只能运用一些简单的暗号。
她离宫之前也只告诉了裴秋月一人关于玉林谷的事,信使来访之后她立刻联系了裴秋月,并没有得到什么异常的回复,想来只是突发的意外。
但这样的意外并不存在于花飞雪的记忆里前世的时候,老皇帝病重完全是由老国师一手操纵,从另一种程度上来说情况是相当稳定的。
肯定是老国师又暗中偷偷做了什么手脚。
信使已经被她先赶回去复命,除了她和萧暮雨要留下来请玉竹再复诊一下和道别辞行以外,也有先放出自己还活着的消息牵制老国师的考虑在其中。
只希望在她回去之前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
花飞雪抬头看向远处的山林,某一处的鸟雀被惊起飞到半空之中。
她现在受伤,萧暮雨也不会法术,坐马车要绕远路,想要尽快赶回去只能穿越面前的山林。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的。”萧暮雨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花飞雪也只能选择相信她了。
玉林谷。
玉竹呆立在入口处,眼巴巴地盯着那两人的背影远去,直到薄雾四起,掩住了前路,她也没能等到她们回头。
“谷主,别伤心了,以后一定还会有机会再见面的。”侍女安慰道。
“呜呜呜……”玉竹呆滞了片刻,忽然捂着脸哭起来。
“谷主”侍女被吓了一跳。
玉竹虽说性格幼稚,但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也不至于说哭就哭,眼下哭得真情实感倒是让侍女手足无措。
“要不然……”我们再找人把她们绑回来?
侍女迟疑着思考起了这件事的可操作性。
“呜呜呜”玉竹哭得更大声了,猛地扑向侍女怀里,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我竟然忘记了!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
侍女一愣:“什么事?”
药方药材不都给两位姑娘了吗?
其他也没什么落下的了啊。
“头发!”玉竹哭到打嗝,“我竟然忘了再薅两把!上次拽的快要用完了,取的血也没了!早知道一开始多采集一点了!”
“多好的实验素材啊!我竟然连根毛都没多留下来!亏大了!”玉竹痛心疾首地哀嚎着。
侍女:“……”
果然不能指望谷主能拥有正常人的脑回路。
幸好没把话说完。
不然谷主绝对能干得出派人千里追杀就为揪两根头发这种事情来的。
侍女思索片刻,换了个方向安慰玉竹:“谷主,你确定你当着飞雪姑娘的面薅萧姑娘的头发不会被她打吗?”
花飞雪一看就很能打,就算受伤了也一样起码好过谷主这个战五渣。
侍女对她在刚入谷时用灵气冻结了机关的场面印象深刻。
“或者被做成冰雕。”侍女补充道。
玉竹:“……”
“咳咳,说到这个,禁地那边怎么样了?”玉竹轻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说着要往回走,“调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侍女也没戳穿她,跟上去一边回答道:“还没有,翻遍了记载也没有类似的情况,也没有人敢进去,尚且不知禁地之中的幻境是否还会生效……”
玉竹听着倒也真上了心:“只是不知会不会影响到谷中其他地方只能暂且先封着,让众人近日不要踏入花海周边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顺道转向了禁地的方向。
自从出现异变开始,禁地就一直维持着原貌。
玉林谷气候温和,不冷不热,以前从未下过雪,就算有雪,置于常温下一天一夜也该化成水了。
但禁地那里至今毫无变化。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暂且没有扩展的迹象,想来应当不会影响到整个玉林谷。
于是谷中人皆把这当做热闹来看,只有玉竹始终有些不安。
玉竹和侍女走到禁地的时候,被临时安排过来的守卫正靠在岩壁上打着瞌睡。
“谷、谷主!”被侍女拍了一下的守卫惊醒过来,一张口就说道,“这里没有异常!也没有人来过除了你们。”
禁地的雪上连一个脚印都没有,这时候看起来倒是一目了然。
玉竹本也只是顺道来看一眼,见没异常就准备离开,刚要转身的时候,余光扫到雪地里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她一愣,下意识抬脚要走过去。
侍女连忙伸手想拦住她:“谷主!那里不能去,现在还不确定幻境有没有失效”
但她没拦住,玉竹已经踩上了松软的雪地。
玉竹长这么大没亲眼见过雪,不过各种杂书看了不少,感觉脚下的触感确实跟书上描述的差不多。
应该是真实的。
再抬头看向发光的地方,才发现是一把小刀,刚刚那道光想来是反射出的阳光。
刀不大,模样精巧,绝不是谷中之物。
不到一掌的长度,刀锋闪着寒光,刀刃上沾着红色,像是血。
落在小山丘一般的雪堆后面,趁着雪白的底色显得分外刺目。
玉竹怔在原处,无端地想起花飞雪手心多出的那道伤口。
这刀,是哪里来的?
山林之中。
天色渐暗了,花飞雪忍着伤痛上路,到这时候除了面色苍白了一些,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萧暮雨坚持停下来休息,花飞雪想到她是普通人的身体,便没有反对。
夜间天色也昏沉,看不到一点星光,贸然前进也容易迷失方向,林间恰巧也有个破旧的草屋,两人便暂时停下来休息,准备等太阳出来再继续走。
萧暮雨生了火,花飞雪坐在一旁,借着火光看着自己的掌心发呆。
本该只是一道皮外伤,但即便抹了玉竹特质的膏药也没有好转,伤口愈合得很缓慢,合握手掌时还能感觉到轻微的刺痛感。
那点痛楚对于花飞雪来说微不足道,但却又是一道鲜明的印记,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幻境里发生的一切。
“那个幻境……”是真实的吗?
花飞雪欲言又止。
时至此刻还在纠结这一点,她觉得有些矫情了。
侧过头看旁边人的脸,萧暮雨早已神色如常,似乎早已将幻境中的事抛之脑后,又或者那些事对她来说无足轻重,根本影响不了她分毫。
“幻境啊,应该已经报废了吧。”萧暮雨说着顿了顿,“等等,我是不是忘了把这件事告诉玉竹了?”
“嗯?”花飞雪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感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雪地,不过那个幻境应该已经碎掉了。”萧暮雨眨了眨眼,满脸无辜地说道,“我一般都对幻境免疫。”
这是委婉的说法。
她甚至能够触碰到幻境本身。
但她实际上并没有幻境相关的能力,最多算是一个幻境克星的被动天赋。
花飞雪表情空白了一瞬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比较合适。
虽说她并不像其他不知情的人一样认为萧暮雨很弱,但是……她实际上对萧暮雨的实力还没有一个确切的认知。
这还是第一次。
险些抹销掉她自我认知的幻境,在萧暮雨面前不值一提。
这也并非她作为“神明”身处在这个世界中时才得到的特权。
萧暮雨的态度自然得仿佛这样的能力她生而有之,并且不值一提。
但又似乎并不是那么让人意外。
也是。
毕竟是能够创造出一个世界的“神”,怎么可能真的只是平庸之辈。
在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她就该明白了,萧暮雨根本就不是能够用常理推测的人。
公主移开了视线。
还真是……
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挫败感不能说没有,不过……关于她说的“保护”什么的,或许姑且可以相信一下吧。
也许是精神松懈了一些,久违的倦意涌现了上来。
萧暮雨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干粮放进火堆里烤,就感觉到肩上一重,她不由一滞,僵硬着身体只扭动脖子侧过头去看了一眼。
花飞雪靠到了她的肩上,从她的角度看下去,只能看到纤长的睫羽,似乎是闭上眼睛睡着了,呼吸都很平缓。
但她的眉头还微皱着,满身的疲倦尽显无疑。
萧暮雨不敢动了,撑到一半的手从包裹的方向收回来,半路转道,撑住了自己的下巴,望天望地往火堆,眼睛转了一大圈,倒是把周围的草木排布记得一清二楚。
最后才低下头去看沉睡的人。
公主殿下毫无疑问是个美人,这么些时日萧暮雨看她看得也够多了,不过通常都是一张淡漠的脸,偶尔带着几分戏谑讥诮的笑意。
像这样卸下防备,显露出脆弱一面的模样倒是少见。
更像是个活生生的人了。
她本来就是个活生生的人。
淡漠表象之下,会笑会生气,会疲惫会受伤……大概也会不安惶恐。
萧暮雨想起幻境中那个小孩儿,抱着玩偶就会笑得很开心,一点也看不出日后完全凝固成冰山的样子,倒是可爱得多了。
要是花飞雪一直都能像小时候那么可爱,说不定现在更讨人喜欢一些。
不过话说回来,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大半都要归罪于萧暮雨自己吧。
毕竟是自己曾经最喜欢的人物设定萧暮雨想到这里不由怔了怔。
自打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接连遭遇到不同的危机刺激,只顾着保命,她倒是险些遗忘这一点了。
若是换个方式相遇,她或许会很喜欢花飞雪这样的人吧。
打住。
萧暮雨用力捏了下自己的脸颊。
事已至此,还是不要多想为好。
但她没发现自己不自觉挂了点笑意。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另一个人也看不到。
晚风吹过林间枝叶,带来一点凉意,萧暮雨把外套披到花飞雪身上,一边默念着这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
花飞雪没醒,前面的火堆跃动了一下。
萧暮雨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扭过头,视线扫过周边的林木。
漆黑的影子裹着恶意藏于暗处,萧暮雨的视线精准地落过去,冷夜下的黑眸里映着寒凉的火光。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出门回来太迟啦,先这么多,争取明天多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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