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冬:“……”
卧槽你到底是气它还是耍流-氓,你敢看着我眼睛说话吗!
这也假公济私的太明显了点,傻子才会真撩衣服好吗!
他果断地一口回绝了这个提议,并望向其他几人:“还没有其它办法?”
小队里其他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吭声。最终,还是宋泓斟酌了下措辞,缓缓道:“我觉得,我们都没有言之懂它们的心思……”
寇冬:“……”
卧槽,所以你们是打算投赞同票是吗!
他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从NPC到玩家都画风逐渐跑偏,这个游戏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就不能换个?”
这个引法,着实让人蛋-疼。
叶言之平静道:“这个最有效。”
这不是瞎话,就凭寇冬现在还肿胀着疼的情况来看,鬼婴是真心实意把他当妈,也是真心实意在乎他那俩其实根本产不出粮的容器,以此为诱饵,最可能吸引鬼婴出来。
绿色、环保、快捷、且有用。
唯一的问题在于羞耻。
宋泓又咳了一声,手中捡起地上的那块布,迟疑着伸展开来,道:“要不,给你挡挡?”
“……”
挡个鬼,当这是哺-乳巾吗?
他的反对没起什么作用,很快便被群众的多数意见驳回。从宋泓到尹其,都不觉得这算是什么大事——毕竟这俩是他们默认的一对儿情侣。
情侣间亲密点,能算什么?
宋泓安慰:“就按你们平常的来,不要害羞。”
寇冬心说这都是什么屁话,要按平常的来的话这个游戏都得被封了好吗?
搞不好就得全服炸号,被NPC追杀到地老天荒。
布帘被两三个人扯起来了,将后面的身影阻隔在了山洞深处。两人的影子紧紧挨靠着,空气骤然凝滞。
呼吸很清晰,眼前人影轻微晃动,从上而下印过来,是一个密不可分的吻。
嘴唇触碰。
这个亲吻多少让寇冬的神经松懈下来,他虽然不说出口,却喜欢这些个表达亲密的小动作。
他没张开嘴,顾忌着在副本里,一切只是浅尝辄止。
“没事。”
青年低声道,靠近他。
寇冬手里握着叶言之的一缕头发,思绪越来越混沌,仿佛跌入了泥潭。他几乎要听不清叶言之说话了,只能感触到对方轻微的、安抚的动作,好一会儿才分辨出来,青年是在和他说:“只是做做样子。”
寇冬心弦猛地一松,紧接着又是一紧,说不出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在一层薄薄的布帘子后,他逐渐将青年的头颅抱入怀中,如同哺育孩子的雌兽。
宋泓时刻密切关注着周边动静,忽的感受到胳膊上汗毛根根立起。待缓过神来,先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怎么这么冷?”
从山洞外刮进来的,悉数是阴冷的、刀子一样的风,戳在脸上时几乎要割裂人的皮肤,得拼命揉搓才能有所缓解。
有什么阴阴的寒光骤然一闪。
宋泓眼睛猛然瞪大,几乎是立刻高声叫道:“趴下!”
下一秒,在场的玩家同时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席卷着砂石的风刺激的眼前一花。宋泓与阿雪一人伸手按着两个,强迫地将那些玩家的头深深按下去——有什么东西重重掠过他们的头顶,猛然碎在了洞穴的深处。
那是一只泥人的手臂。
山洞开始抖动,洞壁扑簌簌向下大块大块掉着砖石。一个苍白的孩童身影出现在洞口处,它还赤着脚,五官生的实则清秀,只是脸上又青又紫,瞳孔又极大,几乎占了眼睛的全部,只从边缘处漏出一点眼白,令它显得可怖。
它半点没笑,直直望向落下的布后靠得极近的两人,两只手逐渐紧紧攥成了拳头。
宋泓并几人都严阵以待,小心地提防着,见势立刻道:“来了!”
话音未落,鬼婴已然开始动作!
它的身形简直像是蹿出去的豹子,四肢并用,速度快的吓人,如同什么基因突变的奇行种,一头向着叶言之扑去。宋泓几人想拦它都跟不上它的速度,只能扯着嗓子高声提醒:“寇甜甜,快!”
寇冬被从奇异的触觉之中唤醒了。他猛然抬起头,瞧见自己的二儿子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森森露出了一口雪白的寒牙,发出恼怒的咆哮,呼哧呼哧的像条要喷火的龙。
……居然真来了。
它不管不顾地扑向青年的喉咙,二话不说就要咬断。
寇冬也被这一下惊着了,忙拉着叶言之向后撤。身后阿雪抽出了自己的钢刀,兜头劈头往下砍,只听见一声铮鸣,被鬼婴周身的漆黑煞气弹开了。
骤然受了一击,鬼婴却连回头看他们一眼也不曾,只饱含愤怒地望着眼前的这两人,牙齿磨得咯吱作响。
“爹爹,”它含糊地念道,眼神在触及叶言之时猛然变得憎恶,“你碰他——”
那是属于它的宝库!
它自己也只尝试过那么一次,怎么能教其他人碰触!
叶言之注视着它,眉梢一挑,缓缓舔了舔嘴角。
似乎在回味。
寇冬:“……”
其实根本没碰着,叶言之纯粹是在回味空气。
但这个动作在鬼婴看来,就是充满挑衅与炫耀意味的动作,成功地扼杀了鬼婴的最后一点理智。它一头冲过来,指甲与牙齿俱都闪着寒光,看那架势是恨不能将叶言之活活掐死、然后挖骨剜心。
在强烈的煞气面前,阿雪的攻击没了作用,只能勉强牵制。山洞里一时间鸡飞狗跳,鬼婴的怒气彻底上来了,一面哇哇大哭一面随意伤人,惹得玩家纷纷往后躲,不敢靠近。
“想想办法啊!”壮汉咆哮,“妈-的,你们惹来的祸——”
他还有更多脏话想说。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这计划不靠谱,跟闹着玩儿似的。
现在可好,他们所有的人都得陪葬在这儿,给这个愚蠢计划买单!
寇冬只好自己动手去抓它,鬼婴被一团浓黑的煞气包着,从头到脚都滑不溜秋,一个劲儿从他手里往外滑,扑着还要去杀叶言之,把寇老父亲也搞的手忙脚乱,不得不催促一旁看戏的大儿子,“快,帮把手!”
别在那儿火上浇油了!
叶言之终于施施然动手,自然地将手臂伸进那一团煞气里,稳、准、狠地一把拽住了鬼婴的脚踝。
旋即一用力,整个儿倒了过来,轻轻松松地提溜在了手上。
跟提只没长全毛的鸡崽子一样。
他这个动作做的太平常,也太流畅——也正是因为如此,等他真靠着这个举动毫不费劲儿地把鬼婴制住时,才更加让人目瞪口呆。鬼婴在他手里还要挣扎,被叶言之毫不留情地在屁-股上打了几下,嚎啕声顿时更加响亮。
叶言之的眉头轻轻蹙起来,提的离自己远了些,似是嫌弃。
“口水都流出来了。”
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鬼婴更气了,绷紧脊背咧出牙,哭都忘了。
妈的你倒过来试试,看你流不流口水!
寇冬感觉小儿子要气死了,忙不迭从行李栏里掏出了奶嘴,给它塞上。奶嘴的效果显而易见,立刻便安抚下了鬼婴的情绪,教它顿时收敛了脾气,啪嗒啪嗒地大口嘬起来。
只是仍旧对着叶言之横眉竖目,本来就没多少的眼白都翻了出来。
瞧着像是想冲着叶言之噗噗吐口水。
见它被制住了,剩余几个玩家这才敢凑近,尚且心有余悸。
“没问题了?”
“应该没……”
几人面面相觑。
短发女生颤着声儿道:“接下来怎么办?”
按照计划,他们下面就该带着鬼婴下去了。可怎么带,谁带,这也都是问题。
经过刚刚那横冲直撞的一幕,玩家都对其避之唯恐不及,谁也不想当这个人选。
“谁来抱着?”
“抱着?——它要是咬人呢?”
“这谁抱的住……”
七嘴八舌。
叶言之平静道:“不如找个绳,系在脖子上,牵着。”
“……”
众人的表情都呆滞了一瞬。
“???”
这算是什么,别人遛狗,他们遛NPC?
但仔细一想,还真的这种办法最为有效——毕竟他们是要吓退恶鬼,不是要哄孩子。
绳子很好找,山洞外就有垂下来的藤蔓,伸出手便能够着。在寇冬的强烈要求下,藤蔓没真像狗绳一样系在鬼婴脖子上,而是像孩子的牵引绳似的绕过它的四肢,在背后打了个结。
叶言之感到很是可惜。
这种系法,一看就没有系在脖子上好。
几个人牵着NPC,心里还有点慌。长发女生小声道:“我们这样,应该不会惹来报复吧?”
寇冬仰面想了想,倒真有点不太确定。
他给出真实回答,“可能会引来它家长。”
长发女生:“……”
她听到了什么,这个NPC居然还有家长?
“哦,”寇冬若无其事道,“他还有爹。”
而且是俩。
长发女生表情开始全面崩盘,受了极大的刺激。
“那万一它家长找上门……”
寇老父亲摆摆手,说:“没事,我应该也能说上话。”
毕竟这也不算是NPC一个人的孩子,好歹有他的一半。他牵着自家孩子出去逛一圈,有毛病吗?
完全没毛病好吗!
一看就不是什么值得发火的事。
寇冬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愉快地牵着他的二儿子从山洞里出去了。山洞的洞口有些高,距离下面还有一段距离,靠着藤蔓才艰难地落了地,落在了地上密密麻麻的恶鬼的垂涎目光里。
一落地,他就先放出了婴鬼。
好在他们的猜测并没错,那些恶鬼本是龇牙咧嘴想要上前分食生肉的,但眼神在触及到前面那个面色青紫的孩子时,却活像是被火烧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弹跳开去,飞快地向边缘散开了。
它们都未走远,犹且恋恋不舍地嗅闻着青年的味道,探头探脑。
有一两个不要命的咽着唾沫还将手伸向寇冬,眼看着就要摸上衣角,被鬼婴一瞪,又有些畏缩。只是面前这青年的吸引力于它们而言着实过大,它终究还是横下了心,来抓寇冬。
鬼婴发出一声恼怒的咆哮,被奶嘴堵着也听不清。它率先冲上去,张开嘴,噗的先把奶嘴吐出来——
旋即循着那煞气,一口一口把恶鬼给吃了。
在场把鬼婴给寇冬出头的经过看的一清二楚的人:“……”
妈的,NPC为了一个玩家吃另一个NPC,这到底是什么三观崩裂的剧情发展!
看的他们都有点儿怀疑人生了。
来时被泥人捧着也就算了,轻而易举就能引鬼婴出来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能让鬼婴护着他帮他出气……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是来之前被高僧开过光吗?
要不是场合不合适,玩家甚至都想让寇冬开个讲堂授授课了,好歹也教他们一下,到底是怎么做到被NPC独宠的。
——他们不知道,寇甜甜其实半点都不想享受这恩宠。
他正掰着鬼婴的嘴,看了半天确定没有被噎着,这才又把奶嘴塞回去。
并教育:“不要乱吃脏东西!”
鬼婴转着漆黑的眼,面无表情地哼哼唧唧。
周围的脏东西眼看这生吞恶鬼的凶残一幕,都识相地慢慢离得更远了些,给这位鬼中大佬腾出一点撒娇空间。
没了恶鬼阻挠,脚下的路走的也就通顺起来。也不知向前走了多久,他们终于瞥见了新的场景:
一架隐在茫茫雾气里的桥。
桥下的河水自东向西而流,黑水涌动。岸上生着一棵树,上头密密麻麻挂满了衣裳,无数亡魂苍白着脸,缓缓踏水而来。
叶言之轻声道:“奈何桥。”
这个名字,众人还是知晓的。果然感觉寒风滚滚,血浪滔滔,只是还觉得怪异,“怎么有人放着桥不走,非要踩水过来?”
叶言之:“心有执念之人踏水,心无执念之人过桥。”m.xündüxs.ċöm
冥河水冲淡喜怒,自然淡去心中念想。自此,从踏上岸时,尘归尘、土归土。
魂归各处。
短发女生:“我们在冥界?!”
她眼睛瞪得极大,看了眼众人,讷讷:“那我们不是……”
“是活人。”阿雪打断她下面的话,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否则,刚才那些鬼就不会追你了。”
短发女生为自己的不敏锐羞惭起来,小声道:“我就说说……”
他们在冥界的事实引发不了宋泓这种老手的兴趣。所实话,什么样的背景他和阿雪都见过了,各种稀奇古怪都有,这种在冥界走一趟的,根本算不了吓人。
相比之下,他们更急着解开婴鬼的故事。
绳子轻轻一点,婴鬼的小手拽着绳子一端,将寇冬往另一个方向引去。
那儿有一座高台,拾阶登高而上,正对着苍茫河水与满眼迷雾。
旁边一块石碑歪歪扭扭写着:望乡台。
婴鬼背对着叶言之,飞快地推了推他,意思是要他上去。
“我?”
寇冬猝不及防被推了把,一只脚就踩在了石阶上。那一瞬间,他周围的声响忽然都淡了,好像从他身边漂浮起来,朦朦胧胧浮在了半空。
“寇冬!”
有一个听起来极其熟悉的声音喊他,还气喘吁吁的,“寇冬……”
一种奇怪的直觉笼住了他的心神,他缓慢地一步步向上走,走的越近,那种声音就越清晰。少年少女的嬉笑打闹声笼成一团,谁的自行车铃叮当直响,他站在高台上,透过这层灰蒙蒙的雾,他努力眨了眨眼,没有看见河水,更没有桥——
他看见了自己。
那时是多大?寇冬其实不能确定。
十六,或者十七,总之是看起来还在上学的模样。有几个男生嘻嘻哈哈簇拥在他身边,与他说着话。
“寇冬!”
喊他的人终于在她面前停下了。女生两颊泛红,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按着自己从肩头滑落下来的书包带,“你怎么走的这么快……”
“找我有事?”
他听到年少的自己冷淡地问询。
这个态度还有些奇怪,寇冬并不觉得自己是会对女孩子冷若冰霜的人。他不是那样的性子。
女孩子脸上又红又白,半天才把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什么东西,”旁边男生大惊小怪起哄道,“情书?”
“别瞎说!”小姑娘用书包抡他们,“是邀请函好吗!”
“哦——”
这一声哦阴阳怪气,转了无数个弯儿,听的女生愈发不好意思。她脚尖在地上一蹭,飞快地道:“我这周日生日,想请你去我的生日聚会——你、你记得来!”
她根本没给寇冬拒绝的机会,立马就转头跑了。剩下的几个人不带恶意地跟着八卦,有人问寇冬:“冬哥,你去不去?”
少年版寇冬抿了抿嘴唇,似是有些犹豫,终于还是将那封邀请函放进了书包。
这似乎是段无足轻重的回忆,寇冬站在望乡台上,搜完了自己的大脑也没搜索到类似的段落。
想来,也是他丢失的记忆。
——还挺美好。
他慢吞吞想着,目光却在触及到后面的车辆时骤然一缩。
……是那辆车。
他曾经见过的,在心理教师的副本里。那辆一直停在楼下的黑色豪车——
他心头忽然涌起说不出的感觉,在一瞬间想起了这辆车代表着什么。在长达三年的过程里,它永远都不远不近缀在他的身后,无论他是吃饭、外出还是在宿舍,都始终无法逃过。
他甚至报过警,但并没什么作用,因为他始终拍不清车的牌照,甚至也记不清。谁拿着橡皮擦在和他的记忆做斗争,最终他只能甘拜下风,放弃了向警察求助的念头。
它简直像是一团漆黑的影子,就悄无声息紧紧跟着,无从摆脱。
无所不在的偷窥者。
但紧接着,眼前的一幕就彻底出乎了寇冬的意料。他看到这辆豪车忽然转了个弯,继而向着另一个方向驶去——
那里站着人。
女生举着手机,正与电话那端的人说着什么。她包上的一只小的毛绒兔子晃晃荡荡,似乎是在跳。
下一秒,方才还站在他面前的女孩的身体猛地横过车的前盖,重重摔倒在地。
毛绒兔子一头栽进了血里。
而与此同时,肇事的黑车在一个急刹车后终于缓缓摇下了车窗。就从那一瞬间的空隙里,寇冬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眉目清隽,眼睛漆黑。
……那是一张他绝对不可能认错的脸。
寇冬浑身的血液忽然都冷了,牙齿不自觉地碰撞在了一处,咯吱作响。
——是叶言之。
一直以来的偷窥者就在他的身畔,甚至与他挨着靠着一同睡,被他当做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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