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近,去同知京兆尹,山贼一事不用查了。”楚钧睇一眼吴立,吩咐道,而后又说,“其他人朕不追究,你自去领二十军棍,以示警告。”
吴立应下,当天下值前去领了罚。
*
京郊如此大面积的正气升腾,自然瞒不过朝野上下。
大理寺衙门。
“如此大规模正气升腾,定是弄出了大家伙!”
“前些日子京郊闹山贼,听说工部一名小吏在金河监学习的笔记被抢了,会不会与此有关?”
“你当山贼还懂这些?八成是扔了。”
“那山贼抓到没?”
“没有,这归京兆衙门管,听说京兆尹为这事正上火呢!哈哈!”
工部衙门。
“是兵部试验场!”
“不是说铸铁太脆,火炮的炮身做不好么?”
“是不是童大人教了他们钢的炼法?”
“童大人才入京两天,怎么可能这么快!”说起这事情,任进就来火,兵部玩得好一手黄雀在后,这就把童冉和陛下都糊弄过去了。
还有那炼钢的方法,两个月前他手下小吏自金河监归来,在京郊遇见山贼。那些山贼训练有素不说,偏偏什么也不要,光抢走了那小吏的笔记。
现在一看,那哪里是山贼,分明是兵部的混蛋!
户部衙门。
“听说陛下也在场。”
“还抱了猫。”
“你听谁说的?”
“嘘!”
阎明踱到外头堂屋:“说什么,这么高兴?”
户部官吏立刻摇头,一哄而散。他们尚书的脸,实在太可怕了。
不仅是官衙,这样大的正气升腾之事,很快也传到了民间。
百姓们议论纷纷,但兵部试武器乃机密,许多衙门也未必清楚,民间就更加不知道了。他们讨论的主要是另一件事情。
“听说陛下养了一头猫。”
“不对,是老虎。”
“不是不是,是会像老虎一样吼的猫,但肯定是猫!”
楚钧那天带着猫出现在兵部的试验场,震惊了所有在场的大小官吏,这事情并非绝密,很快便从各府宅的后厨、角门,泄露了出去。民间甚至有说书人绘声绘色地描绘起了陛下的猫。
因为这事情,京城民间还掀起了一股养猫的热潮,街上的流浪猫都少了一大半。
以往百姓们提起皇帝,那都是高不可攀的,会把他想象成寺里的菩萨,或者横眉竖目的四大天王。自从传出陛下养猫,皇帝的样子仿佛重叠到了每一个养猫之人的身上,变得生动鲜活起来。
“……此等刁民必须从重处理,请陛下下旨。”京兆尹第一时间进宫请旨。他倒不是真的想抓那些议论的人,只是议论皇上是大罪,如果他不办,那他便也有罪,可他若是办了,满京城都是议论陛下的人,他如何抓得完。
工部被抢那事情刚刚告一段落,他可不想再惹上事,干脆进宫一通控诉,又请旨严办。法不责众,陛下肯定不会严办,到时候他有圣谕在手,就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人能说他什么。
京兆尹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却料错了一件事。
楚钧原在看折子,等京兆尹噼噼啪啪一通说完,他才抬起眼道:“怎么,京里面都在议论朕?”
京兆尹愣了,他还以为陛下肯定已经知道了呢。
早知道就不提了,要是陛下问起百姓都说了什么,自己要怎么回答?这是在给自己挖坑啊!
京兆尹简直想给方才自作聪明的自己一个大嘴瓜子。
楚钧是真的不知道这事情,京城虽然就在宫墙之外,可他深居宫中,如何会打听这些事情,自然不知。
“他们都说朕什么了?详细说说。”楚钧又道,同时拿了一本折子,又看起来。
京兆尹犹豫片刻,硬着头皮转述起来。刚才他只说了个大概,现在一句句转述起来,他也怪不好意思的。
苏近侍立一旁,低着头,使劲憋住笑。
难怪京兆尹要来请旨,京城里的百姓说的,倒也不是大逆不道的话,这话说的若是寻常人家的公子也就罢了,可陛下是九五之尊,这样的言论,实在不大得体。
“……如今,已经流行起陛下抱着猫的画像,小民们不知陛下长什么样,只是画着俊俏的龙袍男子抱着猫。这画像在闺阁里悄悄流传……”
京兆尹说完,已经有点站不住。
他单独面圣的机会不多,只知陛下威重,喜怒难辨。那些个小民真是无知,不过听说陛下抱着猫,便猜测其风流俊俏,有一颗暖人的心肠。
却不知这高高在上的君王,翻手为云覆手雨,哪里是寻常人的模样。
楚钧搁下笔。他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一定要说的话,有些新鲜。
在他面前说话的人,绝不敢如此大胆揣测,而他登基后面对群臣之时,也一向以威严自持要求自己,竭力按照一个合格的君王应有的样子,收敛起自己的真实情绪。
他知道,朝中盛传,除了苏近无人能看出他真正的喜怒。他也知道,饶是苏近,也有许多不知所措的时候。
君王本来就不该为人所了解,可是,楚钧却又想起童冉在金河监、在小锅县,那些百姓见了他争相问好,一点做戏的痕迹也无,完全是发自内心的。
后来甚至连作为老虎的他都出了名,许多人见了,也会跟他打招呼。
楚钧长久没有说话,京兆尹心中惴惴。
终于,他听见陛下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淡淡道:“不过是街头巷尾的闲聊,随它去吧。”
威严惯了,偶尔也想放松一下。
如果自己放松不了,在那些小民的嘴里当个普通人也好,就像在童冉那里,可以当一头任性的小老虎。
“你退下吧。”楚钧道。
京兆尹逃过一劫,不敢再多言,立刻告退。
楚钧想了想,又叫苏近宣了童冉。
童冉前两日出过一趟宫,听说去探望了吴立。
二十军棍而已,有什么可探望的?
不过他既出过宫,街上的言论应该也是听过的,不知道会如何想。xündüxs.ċöm
童冉来后,苏近奉楚钧之命,磕磕绊绊地重复起京兆尹所言。其他人观察楚钧都是偷偷的,童冉尊卑意识不强,一时兴起就忘了规矩,眼带笑意直直瞅着楚钧。
楚钧批折子,仿若未闻,耳尖却悄悄红了。
苏近言毕,童冉道:“坊间言论臣听到过一些,只是没有苏公公说的这样齐全。”
“你如何看?”楚钧从折子里抬起眼,与童冉的视线轻轻一触,一触既收。
“都是一些正面的说辞,虽然不真实,但也无妨。”童冉道,“普通小民原就不可能了解陛下,但若能在他们心里塑造起一个正面亲民的印象,对陛下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只是微臣建议陛下,适当用一些人引导舆论,现在这个……呃,显得陛下有些过于亲民了。”
童冉说得比较委婉,这何止是亲民,不少闺阁女子都把他当成温柔体贴的梦中情人了。
不过,凭良心说,如果他是一名生在现代的政治家,什么都不用说,光凭脸就能拿下半壁江山。
楚钧几乎没有思考,直接道:“就依你说的做。苏近,吩咐下去,让子常去办。”
“是。”苏近道。
童冉不疑有他,自顾自品了一口茶。
苏近躬身退下,出去前多看了童冉一眼。陛下的反应太出乎他的意料,即使是国舅傅霖提这样的建议,陛下通常也会斟酌再三,可这个童冉一说,陛下好像不过脑子似的。
虽然最终的指令看不出问题,但苏近怎么都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一个男版的褒姒。
难怪国舅防童冉跟防贼似的。
傅霖自诩国之重臣,要为国为民,苏近就不用管这些了。他只效忠楚钧一人,陛下就是要再搞一出烽火戏诸侯,他也自当领命行事。
苏近出去后,童冉喝完了一盏茶,楚钧没让他走,却也没有多话。
他坐在御案前一本一本批着奏折,用的是童冉制作的羽毛笔,经过这些时日,楚钧写起硬笔书法来如鱼得水,比习惯硬笔的童冉写得还好。
笔尖接触纸页的声音唰唰而过,童冉忽然道:“陛下。”
“嗯?”楚钧停笔,看着他。
童冉一时冲动,没想到来不及思考已经开了口,他不便收回,只好硬着头皮道:“小虎有几日没见您了,想得紧。还有崽崽,就是臣的老虎,您赐过茶叶给它的。要不要去臣那里看看它们?”
童冉低下头,越说越不敢看楚钧。
自己说的这是什么胡话,邀请皇帝去看他的猫跟老虎?他怕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好。”楚钧却搁下笔,站了起来,“批了这会折子,也正好出去走走。”
童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嗖得抬起头。
楚钧已经从御案后起身,活动着筋骨向他走来。
“走吧。”楚钧道。
童冉不知怎的,一股热气涌上来,脸唰得滚烫。
*
那天看猫和老虎的时候,小猫咪很高兴,围着楚钧喵喵叫。小老虎半分面子不给,一直在睡觉。童冉则浑浑噩噩,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之后一连几天,童冉都没在宫里待,每每宫门下钥之前才回去。
这天,小老虎难得醒得早些,他便带好久没出门活动的虎崽子,去了兵部直辖的炼钢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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