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笔记本连带书包被一齐捞起,他心有余悸地转过头。
他敏捷得实在,段绫扫向他怀里的书包:“怎么?”
“没拿住。”勉强勾起嘴角,谢宁艰涩道:“吓到了,没力气。”
“啧,出息。”
段绫移开了视线,似乎没有生疑。
将书包拉链严严实实拉好,谢宁如释负重,这要是被发现了,十个他都不够打的。
从鬼屋折腾出来,差不多已经中午了。
何漫卷似乎发给段绫不少消息,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揣回了手机。
没过多久,谢宁手机就响了。
【我们在小熊餐厅吃饭,就摩天轮旁边这个,带绫哥过来啊!】
游乐场不属于剧情内,比起和何漫卷汇合,谢宁更倾向于和段绫单独相处。
当着男配的面,他会变得畏手畏脚,那几个人没一个好惹的,韩家在A市的地位比顾家还高,惹不起躲得起。
回了何漫卷一条短信,谢宁提议:“咱们接着转转吧。”
“你还能走?”
其实不想走,灼热的阳光也没法驱散惊吓后的凉意,但分手还没分成,他哪甘心就这么放弃。
“能!再逛逛吧。”
目光扫过四周更加密集人群,段绫突破了上限的脾气了抵达新的天花板。
“你还想搞什么?”
“逛逛啊。”谢宁一脸单纯:“难得出来一次。”
难得是真难得,八成没下次了。
一想到马上就要和段绫分手,回归正常的男子高中生活,他嘴边不自觉溢出一抹轻松的笑意。
“总不能直接回去吧,刚中午,对了!我们去吃点东西。”
歇了口气,谢宁补充道:“这不就是约会么。”
不喜欢,就分手啊。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段绫真的忍无可忍了,但最后竟然还是忍了下来。
实话说,谢宁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纵容自己。
跟在段绫身后,他有些晃神的想,在原书没描述的部分,段绫也是这么忍耐原主的么?
原主那么喜欢主角,交往后一定比他更安分听话,那他们到底是怎么分手的?
在他晃神的功夫,头顶的鸭舌帽忽然被主人取走,光线照射在脸上,习惯帽檐的好处后,谢宁不太适应地眯起了眼睛。
他看向段绫的头顶,神情艳羡。
段绫眼角直跳:“看什么?路边不是有么,自己买!”
谢宁摇头,他身上冰冰凉,还是晒晒太阳吧。
说着只是逛逛,但这一逛,直接逛到了晚上。
路上,他依旧总是被从主角身边挤走,不得已,段绫再次拉住了他的手。
脸颊渐渐被火辣的阳光晒粉红,不知何时,段绫头顶的帽子也扣回了他头上。
期间,谢宁想了无数办法,对脑回路与他搭不上线的段绫眼里,他无非都是在求关注罢了。
鬼使神差的折腾了一天,不但没有分手,他们反而真的像体验了一次约会。
最终,在他心累放弃的时候,他们离开游乐场,在大门与何漫卷等人巧遇了。
这不像是巧合,更像是冥冥之中剧情已经开始运转,即便此时,段绫仍然没有去度假山庄的意思。
别说是去度假山庄,现在看到何漫卷,段绫没揍他一顿就不错了。
几个人站在一辆加长林肯旁,一看就是在等人,至于等的是谁,谢宁朝旁边看了一眼。
几人还没发现他们,段绫停住脚步,没有走近。
“他们好像要去度假山庄。”谢宁试探道。
段绫面无表情的嗯了声。
“你不去吗?”谢宁又问。
“没兴趣。”
“猫卷邀请我了,说是挺好玩的,咱们一起吧。”
原书没提到这场宴会有没有谢宁这个炮灰,就算自己参加应该影响也不大,但如果段绫不参加,那问题可就大了。
段绫蹙眉:“你去干什么,你认识那烦人精么?”
烦人精?…何美玫?
谢宁摇头:“今天刚认识。”
“那你去干什么?”段绫又开始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去帮不认识的人庆生,你是有多闲?”
“…猫卷非要我去。”被邀请数次,谢宁搬出猫卷也算实话实说:“我都答应了,总不能反悔吧。”
“你们倒挺熟了。”
想起前些天学校走廊的画面,段绫冷冷扫向远处手舞足蹈的何漫卷。
“答应他可以反悔。”
“…”
正背对着两人和何美玫讲笑话的何漫卷后背一凉,莫名打了个冷战,一脸迷茫地挠头。
无奈之下,谢宁找了一个段绫无法拒绝的理由。
“最后一次,求你了。”
他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段绫的脸:“而且你身边不是还有很多人,不知道你在谈恋爱么。”
……
等到一行人到达度假山庄时,天色已经暗了。
在外玩儿了一天,何家兄妹是其中玩得最疯的两人,结果到了晚上,他们的精神状态竟然还是最好的。
几个人稍事休整,在各自房间洗过澡后,何美玫仗着寿星的身份挨个敲门,生龙活虎地吵着玩游戏。
何漫卷之前说段绫看见何美玫就头疼,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这次,没用何美玫怎么撒泼耍赖,段绫便同意下楼,估计是经他提醒,想把他这个工具人在韩骞这利用的彻底。
时间越来越紧,眼看着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到四号,谢宁慌了神,但既然段绫参与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参加。
即便知晓两人的关系,在谢宁洗好澡下楼时,他身边依然没空位了。
韩骞坐在他左边,顾子真坐在他右边,当着男配的面,谢宁恨不得和段绫相隔八百米,但段绫显然不这么想。
他刚挨着何漫卷坐下,段绫便开口了。
“你坐那干什么?”一点没给韩骞面子,段绫点了点桌面,说:“换位置。”
谢宁眼睛微微睁大。
主角这真是嚣张惯了!
要知道,韩家和段家在商业圈的名声不相上下,甚至内部还有合作,韩骞是韩式集团新上任的总裁,段绫竟然因为座位就得罪人家。
…不愧是主角。
一旁看好戏的何美玫噗嗤笑了一声,一脸讨好地给段绫倒了杯水。
“绫哥,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呀?我说上个月我哥咋老偷哭呢。”
不顾何漫卷恼羞成怒的瞪视,何美玫终于得空仔细观察谢宁。
“不过他好可爱,比我哥可爱多了!”
双手捧着下巴,何美玫笑嘻嘻地说:“没想到你喜欢这个类型。”
面对她的注视,谢宁除了干笑之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哪想到何美玫不止让段绫头疼,还能让他头疼。
“宁宁,你们交往多久了?接吻了吗?什么感觉啊?”
说着说着,她撅起嘴:“我小时候想偷亲他,明明没亲成,他还差点吐了!”
看得出这件事何美玫纠结了不少年,语调非常幽怨。
“你别皮痒!”
何漫卷赶紧捂住何美玫的嘴,怕她勾起段绫糟糕的回忆:“我五岁戳了下绫哥的脸,牙都被打掉了,你牙掉了么!天天说!”
这对兄妹一点都不像出自书香门第,反而像来自体力充沛的傻白甜家族。
段绫低垂着头,脸上黑气弥漫,拳头攥得咯吱咯吱作响。
害怕耽误接下来的游戏,最有眼力见的顾子真适时开口。
“别说这个了,他们刚交往,什么都说不准呢。”
顾子真有意给了他个饶有深意的眼神,谢宁全当没看见。
他说的没错,什么都说不准,谁知道今天晚上两人就分手了。
段绫不耐烦地说:“废话那么多,不玩就回去睡觉。”
“玩啊!”何漫卷急得跳了起来,疯狂朝谢宁打眼色,示意他拦人。
谢宁依旧当没看见。
但装瞎显然不是什么好办法,段绫转向他淡淡问:“你想玩么?”
谢宁:“…”
主角,不愧是你。
他想人前装死,人后作死,段绫则想人前让他挡枪,人后盼他滚蛋,可真是‘绝配’。
用那样的理由将段绫拉来,谢宁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紧接着,段绫哼了声,似乎是迁就他而留下了。
这么一个插曲,不止韩骞和顾子真,就连刚开过玩笑的何美玫对都正色起来。
谢宁:“…”
段绫,不愧是你!
“玩什么?”人数定了,何漫卷兴奋搓手:“层层叠怎么样,我刚买了一套全新的!”
坐在段绫另一侧的何美玫这会儿什么都不挑,段绫会下来都在她意料之外:“好啊好啊,快拿出来!”
去过游乐场的人都在这里,大家好像都清楚这个游戏的规则,唯独听的云里雾里的谢宁心下忐忑,下意识转头看向主角。
一个眼神就看出他不会,段绫勾起嘴角,脸上的困意消散了点儿,似乎提起了几分兴味。
“不会?”
谢宁点头:“没玩过。”
“不会就等着输。”
谢宁:“…”
这什么人啊!今天不分不是人!
等何漫卷把道具拿上来,谢宁才发现这个游戏根本没什么复杂规则,傻子都能看懂。
无非就是将搭成高塔状的积木一条一条抽出来,再叠上去。
每块积木背后都有一件类似于惩罚的游戏,如果在抽出和搭上的过程中积木倒了,那么这个人就要随机抽取一条,完成积木背后的惩罚。
这个游戏对他来说不算难,感到慌张的应该是何漫卷和何美玫这种运动神经发达,但动作不算细致的人。
可他想的有些简单了,当这个游戏进行到某个阶段,积木势必会倒,这个时候就要运气,轮到谁谁倒霉,偏偏他运气今天不算太好。
再加上坐在他上一位的好巧不巧是韩骞,他对这个游戏非常熟练,他每抽出一条积木,整个建筑便会随之摇摇欲坠。
侥幸躲过一两次,第三次的时候,谢宁还是翻车了。
整个积木塔哗啦倒下,在众人的起哄之中,他无奈抽出了一条积木。
【在脸上作画】
这是什么惩罚?
何漫卷一看,乐了:“哈哈哈哈你等着,我去拿记号笔。”
“画完能洗掉吗?”谢宁追问。
“嗨呀,应该吧。”
没用上半分钟,何漫卷就把笔拿了过来。
他一脸跃跃欲试:“我来吧我来吧,我学过画画!”
又不是在脸上画什么大作!
除了他,谢宁也不知道该选谁了,其他人他不熟,段绫呢,当着他追求者的面,当然最好没有交集。
看着横竖都不靠谱的何漫卷,他生无可恋道:“那你画吧。”
“哦吼!”
抬着谢宁的下巴端详半晌,何漫卷牙齿咬着舌尖,在上东一笔西一笔,就像是认真作画的机器猫,便动手,嘴里还便感叹。
“谢宁,你皮肤怎么比何美玫还滑啊。”
光嘴上说还不算,他还上手摸了两把。
这两人一个是真傻,一个则完全没有恋爱中的自觉。
原本昏昏欲睡的段绫抬了下眼皮。
何美玫在桌子下狠踢了何漫卷一脚,表面上是恼羞成怒,实际上是怕自己的傻哥哥再说下去会被打死。
然而傻白甜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何漫卷转头咋呼:“你踢我也没用!不信你自己来摸!”
何美玫:“…”
…没救了。
何美玫和另外两个女生同时扶额。
好在,何漫卷没有画的太夸张,只是给谢宁加了几根胡子和一个黑鼻头,将其变作猫卷家族的一员,非但不丑还有点可爱。
过于尴尬,谢宁臊得满脸通红,他转头看了段绫一眼,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丑。”
“…”
掠过他被何漫卷捏过的下巴,以及连摸好几把的右脸,段绫将视线落回眼前的积木塔上。
接下来的半程游戏,输家从除了段绫以外的人,变成了何漫卷一个人。
好端端的一个随机游戏,活生生成了灵异事件,不管何漫卷怎么小心翼翼,轮到他时,积木总会倾斜倒塌。
“这游戏针对我!”
玩到后来,何漫卷都快气哭了,一双猫眼红彤彤的,大有和这游戏不死不休的架势。
除了同样一脸懵逼的谢宁,其余几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何美玫同情地看着自己的傻哥,想着他怎么永远不长记性。
在何漫卷连输n局,留下数个笑柄之后,谢宁终于解救了他。
“我他喵还以为中邪了。”何漫卷抑郁地说。
谢宁默了默,假装没看到韩骞眼底淡淡的戏谑,随便自倒塌的积木里抽了一条。
【喝一杯】
没什么看点,其他人都有些失望。
何美玫这会儿甚至有点后悔,早知道就应该玩真心话大冒险,她实在是太好奇谢宁是怎么降服绫哥的了,偏偏游戏结果不如人意。
谢宁已经成年,既然是惩罚,肯定不会是让他喝一杯果汁。
度假山庄有专门的调酒台,顾子真站起身:“我去调吧,顺便谁要喝点东西?”
五分钟后,顾子真端着托盘回来了,上面不光装着谢宁的惩罚,还有几本鲜榨的橙汁。
对待外人,他总是绅士有礼,原书再过两年,顾子真就是凭借极深的城府逆袭成进了第一梯队。
目光在早晚反目成仇的韩骞和顾子真之间转了一圈,谢宁接过两三个瓶盖大小的酒杯嗅了嗅。
大庭广众之下,还当着段绫的面,就算是为了维持人设,顾子真应该都不敢乱来。
比想象中还有小的杯子,他没怎么想便喝了下去。
顾子真的确没乱来,那只是杯普通的鸡尾酒,除了度数偏高,第二天会有点头疼之外,没别的问题。
…但架不住有酒量非同一般差的。
谢宁没喝过酒,都不知道喝醉了是什么感觉,当大脑变得晕乎乎的,思绪总是慢别人半拍后,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感冒了。
拯救何漫卷的救星出现,当他连输三把后,段绫拧起眉,拍了拍他的肩膀。
“换位置。”
韩骞脸色明显一喜,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谢宁晃了晃脑袋,慢吞吞地扶着椅子挪位置。
换了位置也架不住下手没有轻重,当积木塔再一次失衡,谢宁愣愣看着手上还没放下的积木,有些慌乱地朝段绫看去。
段绫‘啧’了一声,随意推了推桌上的积木:“没意思,困了。”
“别啊!”
被画了一对熊猫眼的何漫卷还没玩够:“绫哥,不止他输,我也输那么多把呢,你不能这么偏心啊!”
何美玫吸了口气,在桌下狠踩了何漫卷一脚。
段绫眼眸晦暗,似笑非笑地问:“还没输够?”
感觉出气氛不对,何漫卷打了个冷战,怂哒哒地闭嘴了。
扫见谢宁积木上的字样,顾子真温声说:“那就这把结束,谢宁,你抽到了什么?”
谢宁又晃了下脑袋,这会儿看积木都带了点重影。
【喝一杯】
……
三号晚上的游戏至此结束了,晚间游戏看来不是导致他们分手的契机。
回到房间,谢宁扶着越来越沉的脑袋叹了口气。
眼看着三号还有几个小时就过去了,他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小本子,怎么想都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怎么这些办法都不好使?原主到底怎么分手的?!
越用脑袋,眼前的景物就越漂移,而且他现在头晕目眩的,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思考。
目光直直看了本子最后一页的字样半分钟,谢宁理智的线彻底被酒精吞没,他一拍桌子,蹭地站了起来。
酒壮怂人胆!
既然这些办法都分不成,他只能用最直接的一种了。
一时间,什么几百万,什么会被主角记仇,什么糖果厂,谢宁全给忘了,喝醉了的人除了盲目自信,首要特点还有多愁善感。
他越想这一个月的经历越憋屈。
莫名其妙穿越就算了,还是个工具人,第一次谈恋爱,竟然是跟个狗脾气谈,没爱情的!
穿越前的高三他眼里全是学习,穿越之后,全成了段绫,生怕被他那些疯狂追求者盯上。
越想越上头,平时积压的苦大仇深一齐迸发,谢宁站起身,跌跌撞撞去敲隔壁房间的门。
他刚抬起手,房门被从内拉开,直接与正欲出来的段绫撞了个正着。
“你乱跑什么?”段绫皱眉问。
见到本人,谢宁冲天的气焰摇曳渐灭,而后立刻挺直腰板,大着舌头说:“我,我有话说。”
“说个屁,滚回去睡觉。”
谢宁眼神都直了,喝完第二杯酒,谁都能看出他状态不对,但没想到会醉成这样。
刚才在楼下,除了有点呆,看着还挺正常的。
“就那么点你竟然醉成这个德行?”
眼前表情呆滞的傻子站都要站不稳了,段绫打算将人拖回去,谢宁却以为他要打人,惊慌朝后躲。
脚下本来就不稳,度假山庄的走廊里地砖光滑,他这么一退,直接失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把段绫都吓了一跳。
“…嘶!”
这一下摔得可不轻,屁股上的疼痛硬生生将眼角逼出了生理泪水。
谢宁眨巴着眼睛反应半天,而后忽然一脸震惊地抬起了头。
“你怎么推我?”
段绫:“…艹!”
碰瓷碰到祖宗家。
也不知道摔疼了还是上头了,谢宁紧盯着他,控诉的表情就像是非要讨个说法似的。
跟醉鬼计较没什么意思,段绫揉了揉眉心,打算先拉他起来。
屁股贴着地面,原书的文名弹幕一样在脑海里飞快滑过,谢宁又惊又惧地朝后蹭,正赶上哼哼着歌的何漫卷路过走廊尽头。
视线模糊,耳朵还挺好使的,听到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求救喊了声。
“猫卷…!”
瞥见走廊里的两人,何漫卷歌声骤停,赶紧要来帮忙。
被碰瓷时段绫都没怎么生气,听到谢宁那声喊后,怒火却火山爆发一样冲天而起。
又他妈是那傻白甜。
“滚开!”他转头怒喝:“你过来试试?!”
对上段绫要杀人似的目光,何漫卷脚下一打滑,怎么跑过来的又怎么跑回去了。
何漫卷走后,段绫横了一眼缩到墙边的谢宁,转头回了房间。
砰!
巨大的声响把谢宁震得一哆嗦,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
…说起来,他出来干什么来着?
比起屋内,走廊里还是有些凉的。
没等他爬起来,眼前刚关上的房门又砰地开了。
出来的人面色铁青,看起来非同一般的窝火。
瞥见谢宁眼底的紧张,段绫表情微顿,讥诮道:“你还知道害怕呢?”
说什么他也听不懂,段绫直接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推开了他的房门。
“老子当初怎么会答应你这麻烦的!”
眼前的景物一直在晃,就连身边的段绫都变成了两个。
“什么意思…?”谢宁迟钝道。
被甩手丢到床上,失重感袭来时,已经晕得分不清自己在哪的谢宁本能瞳孔一缩,伸手抓住了最近的东西。
“你妈的谢宁!”
衣服被这么一拽,处于重心不稳姿势的段绫直接跟着他摔在了床上。
说是谈恋爱,其实一个月以来,两人没做过多少情侣之间的事,几次伸手拥抱都不是两厢情愿,而是勉为其难。
要不是及时撑住了手肘,段绫差点直接压到他身上,就是眼下这个姿势,谢宁都有些呼吸困难。
度假山庄的大床非常柔软,他深陷其中,每秒钟都能感受到另一道近在咫尺的呼吸。
“好香。”耸动鼻子,谢宁无意识喟叹了一声:“段绫,你要甩了我?”
即便思绪乱成一团,但日思夜想的事情,喝醉了也留有本能。
听见他的话,正要起身的段绫蓦地改变了主意。
他看着谢宁画着猫胡子和猫鼻头的小脸,单手捏住了他的鼻子,阴恻恻地说:“你他妈再敢说梦话。”
脸都憋红了,谢宁才想起张嘴。
嫣红水润的嘴唇微张,他迷蒙看着段绫,似乎在思索自己为什么不能喘气。
目光下移,火气停滞,呼吸跟着空气一同凝固了。
用嘴急喘了几下,谢宁瓮声瓮气地重复:“你是不是要甩了我?”
鸡尾酒的味道弥散而开,段绫看着他的嘴唇,喉咙隐隐有些干涩。
这张嘴每天都在叽叽歪歪,这会儿还不停,段绫撇开眼:“你消停点,再作就甩了你。”
谢宁:“…!”
他想起他来干什么的了!
这哪还能消停!
眼珠微亮,谢宁挣扎着就要爬起来,结果因为眼前的重影,直接和段绫撞了个正着。
“唔…!”
他扑棱得猝不及防,嘴唇相碰,刺痛伴随着异样触感,大脑因此停止了运转。
咔嚓一声!
房门处,似乎有人惊慌从外关上了门,走廊里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飞快跑远。
段绫浑身僵直,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正捂着嘴哼唧的醉鬼。
没有恶心的感觉,只有浅淡的酒精气,以及先前几次出现,陌生又古怪的心情。
为什么不觉得恶心?
小时候,明明只是午睡醒来时撞见偷偷凑近的何美玫,他就快吐了,被人亲了脸颊后,更是吐了一整晚。
这种病症随着年龄的增长日渐加重,以至于最近,他连揍人都觉得恶心。
天才了将近二十年,段绫少有遇到什么难解的迷题,眼下却很突兀的遇到了。
拥抱和牵手,他可以当成一次又一次与谢宁接触后的适应力,偶尔与何漫卷等人肢体接触,他也不会那么反感。
但亲吻这种事,史无前例。
嘴上奇异的触感挥之不去,看着谢宁沾水的眼角,以及尚未洗去的猫咪脸蛋,暮色降落眼底,段绫拉开对方捂住嘴巴的手,再次俯身贴了上去。
想不通,就再试一次。
彻底上头,分不清眼下状况的谢宁张了张嘴,想问自己现在有没有被甩。
没想到,下一秒嘴巴忽然被什么东西堵住,根本说不出话。
段绫按住他反射推来的手,低喝道:“别动!”
……
大概五分钟左右,床边传来手机的震动,谢宁手机亮起,屏幕显示着‘爸爸’两个字。
昏睡过去的谢宁皱了皱眉,段绫撑身退开,接起他的手机。
随着电话接起,谢老爹洪亮的嗓门自话筒里传出。
“喂,宁宁,你今天真不回来呀?听老爸说哈,你们现在年纪还小,虽说这种事情没法控制,但最好还是…”
“他睡了。”段绫打断。
电话那头霎时沉寂。
几秒钟后,谢老爹战战兢兢地声音响起:“段少…咳,是段绫啊!宁宁,宁宁怎么睡这么早?”
段绫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逛了一天,他有点累了。”
“…这样啊。”谢老爹表面呵呵傻笑,心态已经崩了:“那等他醒了,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嗯。”
本以为通话到这里就要结束了,段绫正欲挂断,谢老爹局促开口。
“对了,宁宁生日,你来一起庆生么?我问他他都不肯说,我还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段绫微皱起眉,看向谢宁的睡脸,等到谢老爹都以为他挂断了才开口。
“您安排就好。”
“还有,上次的事真是多亏了你。”谢老爹松了一口气,打着哈哈道:“没那几百万,宁宁恐怕已经退学了,工厂也倒闭了,等你来咱爷俩再详聊!”
“…”
挂断电话后,段绫眯起眼。
几百万,退学,工厂倒闭。
因为初始目的不是什么谈恋爱,而是找个老实听话的‘男友’,所以他从来没有调查过谢宁的家底,或者说压根没兴趣去了解。
但就在刚刚,性质开始不一样了,某种程度上,谢宁升级成了他的研究对象。
将睡死的人塞进被子,段绫掏出手机转身欲走,余光扫见桌上摊开的本子,脚步骤停。
本子是敞开的,即使这个距离也能看到翻开那一页的大字。
【十月三号】xündüxs.ċöm
【分手!分手!不分不是人!】
走进书桌,伸手朝前翻了几页,一字一句地看完,指间的力道逐渐变得难以控制。
双眼如冰窟深潭,段绫远远望向床上均匀起伏的人影。
现在…又不一样了。
……
十月四号,剧情正式开始的日子。
宿醉过后,谢宁头痛欲裂地醒来,瞪着眼睛与天花板来了十分钟的对视,猛地坐起时,带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四号了…?
剧情开始了?
还没分手?!
还有…他昨天怎么回来的?
晃了晃发钝的脑袋,谢宁迈下床,打算去洗把脸冷静一下,瞥到桌上的笔记本,脚步一顿。
怎么放这儿了?还皱皱巴巴的。
身上的酒精气分外明显,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可能喝醉了。
不光喝醉,还醉得很厉害,连带着醉后的记忆都想不起来,能想起的最后一个瞬间,就是自己在桌旁打定主意分手的画面。
后来呢…?
洗过澡穿好衣服,谢宁揉着发痛的太阳穴走下楼时,餐厅里的几双眼睛齐刷刷转了过来,表情各异。
“睡得还好吗?”气氛死寂了半分钟后,何漫卷涨红着脸问。
谢宁客气点头:“还行。”
就是头疼。
想到这,他幽幽看了顾子真一眼。
要不是他,昨天晚上,他也不会喝醉耽误事。
没分手成功,谢宁心里格外没底,扫过几人后疑惑问:“段绫呢?”
“绫哥回去了,这样走的。”何美玫放下刀叉,生动模仿起段绫的表情:“我从没见过他那副表情,是不是你们昨晚没到最…”
兄妹俩属于在各自领域脱线的类型,何漫卷赶紧在桌子下怼她,做了个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昨晚去而复返的人正是何漫卷,最后他还说放心不下谢宁的安危,担心他会被‘家暴’,壮着胆偷偷绕了回来,谁知道会看见那么刺激的一幕。
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以及韩骞面如死灰的表情,谢宁石化在楼梯上,脑子彻底懵了。
回去了?
段绫回去了,他不参加晚上的宴会,那不是说明剧情开场还是崩了?!!
天塌了也不过如此。
谢宁面白如纸,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因为他?他竟然直接把段绫气走了?
难道因为他提了分手?所以他们真的分手了吗?
最关键的事情想不起来,谢宁恨不得去撞墙回忆,心里憋得呕血。
“对了!”
见他脸色不好看,以为两人吵架吵到了床上,何漫卷试图转移话题:“开学你真要去南高啊?”
“段绫不去?”谢宁眼前一黑。
他转向顾子真,想从他口中听到段绫扣下名额的消息,然而顾子真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什么都没说。
何漫卷不解:“绫哥为啥要去,投出来的不是你吗?”
“…”
…完了,全都乱了。
要不是人物还能对的上号,谢宁简直要怀疑这是不是他看过的那本书!
剧情崩了,现在他就像个失去方向感的路痴,除了不知所措还是不知所措。
段绫不在,顶着韩骞阴鸷的目光,谢宁不顾何家兄妹的挽留,早上便离开了度假山庄。
眼下的情况超出了预期,分手不成,剧情又崩了,他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阳澄不能呆了!
现在的他已经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既然这样,不如化被动为主动,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离开阳澄的工具人一点儿价值都没有,谢宁越想,就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即便在高三转校不是明智的决定,但在那样畸形的大环境里,被当工具人还有被孤立,别说学习,他心理状态都容易出问题。
更别说,至今他还抱着可能穿越回去的侥幸心理,不太愿意融入这个世界。
十月假期的最后几天,谢宁再没翻开过小本子,取而代替的,是开始查阅转校要办理的手续,以及寻找起合适的学校来。
阳澄不能呆,南高更乌烟瘴气,他得选一个普通的,与主角完全没有交集的学校。
如果注定回不去,他融入这个世界的同时,也要远离世界中心的段绫,只有那样才能过上正常平静的生活。
进入南高的名额最终还是落到了他头上,但这也不一定是坏事。
离开阳澄,和段绫断开交集,一周之后,说不定就顺理成章分手了。
而随着剧情开始,主角的性格会逐渐发生变化。
现在的段绫面对四面八方的纠缠还处于单纯反感的阶段,等到再过一段时间,各式男配出现,发现躲避根本躲不开之后,段绫的心境也会发生变化。
到那时,他脾气依旧糟糕,却不会躲了,而是采用了一种极端的办法。
比如把各个缠人的角色耍得团团转,挑起他们之间的敌意,又比如开始将这当成一种乐趣。
简而言之,就是被逼得黑化了。
原书后期,无论男配之间被他耍弄成怎样的结局,段绫都在冷眼旁观,剧情发展到四分之三,他也没有对谁留情过。
一开始,谢宁站何漫卷,就是因为他这个纯纯傻白甜,某种程度上和后期的段绫还挺搭的,但何漫卷不太争气,在男配堆里也是个团欺。
每次想起这点,谢宁都会忍不住叹气,不过如今剧情崩了,他也说不准主角会不会再次黑化,总之离远点,总是没错的。
假期结束前,不止和段绫没有联系,竟然需要他偶尔照顾的孟期久也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生活彻底恢复清静,谢宁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渐渐缓和,开始迈入新的节奏里。
他开始在A市寻找起合适的打工机会来。
发展到最后,最差的结果就是谢谢糖果厂被拍卖,到那时,他和谢老爹倒也不至于山穷水尽,只不过是梦想破灭,从暴发户跌落回普通家庭罢了。
拍卖工厂所得的钱,一部分用来遣散员工,另一部分足够维持他们短期的日常开销了,如果拍卖价格到位,说不定还能购置一套房产。
将注意力从段绫身上移开,谢宁意外发现,如果不能穿越回去,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多事情需要考虑。
既然剧情已经崩了,分手的事情没有着落,与其等待其他男配来找麻烦,他不如先安顿好生活。
不知道原书里,谢谢糖果厂是怎么保住的,可目前的情况,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心里和谢老爹说了声句‘抱歉’,谢宁又忍不住想,原主到底是怎么做到又分手,又保住工厂的?
他太失败了。
……
十月八号,学校开学的日子。
交换生的事,因为之前认定不是自己,他没有和孟期久提过,最近孟期久不知所踪,他更没有机会说。
抵达南高校门口,谢宁咋舌于眼前所见的同时,偌大工厂上方忽然响起喇叭的调试音。
“喂喂!喂喂!听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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