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考前一天,她更是恨不得说上百八十遍,从早到晚,隔一会儿就写一句“记得明天出门啊”、“别忘了明天不许碰笔啊”、“连书都不要碰啊”……
扰得谢峥恨不得奔去芦州把人摁住揍一顿,连拳都多打了几套。
没错,因佩奇整日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男人拎不动百八十斤就是菜、男人做不了百八十个俯卧撑就是弱鸡——为了解释俯卧撑,佩奇甚至还画了线条人给他做图解。
这些话听多了,他便开始怀疑自己的审美,然后开始审视自己的身体。
唔,似乎真的太瘦了。
于是,他便开始有意识的增加晨间锻炼时间,从原来的只有骑射,变成了骑射、跑步、俯卧撑,还开始习武。
他身为皇子,要习武自然不会自己瞎折腾,别的不说,上回跟他一块儿去潞州的赵领队、赵宽还在宫中任职,以俩人同行共处几个月的交情,找他请教一二还是没有问题的。
别看赵宽只是名侍卫,他这四品带刀侍卫的衔还是自己实打实打上来,将来前途无量,与他打好关系,有益无害……
总之呢,天天被念叨,谢峥两辈子从未如此迫切地期待童生试的到来。
考试这天,谢峥一早起身,惯例先扫了眼扔屋里没看完的书册,看到上面干干净净的,才想起今天是正日子,顿时松了口气。
没有了那冤魂不散的念叨,他心情愉悦地练骑射、练拳脚,还做了一百个俯卧撑,然后绕着院子跑圈放松。
他不光自己跑,安福安瑞等跟着他的太监们,全部都得一起跑。
跑起来就是呼啦啦一大串,热闹的很。
开跑的第一天,闹哄哄的,老二谢峸还打着关心的名目过来问个究竟。
谢峥答曰:“闲着无聊,强身健体。”
谢峸:???
其余皇子:???
谢峥自然不会多解释,见他没再开腔,其他都是弟弟,更不敢问,他便转身接着跑去。
安福等太监们连忙跟诸皇子行礼,完了立马跟上,哗啦啦地跑出一大片灰尘。
站在原地吃了一嘴灰的诸皇子太监:……
啥都没问出来,大伙自然不甘心。
加上谢峥刚从潞州回来,虽然没什么封赏,可承嘉帝又准他出宫开铺子,又给他一千两白银……眼看这位低调的三皇子似乎要起来了,关注的人自然便多了。
这不,他的院子外头便多了许多陌生的宫女太监,每日探头探脑,恨不得扒了他的院墙看个清楚明白。
谢峥浑然不在意,甚至还希望闹出点什么,好让他好好杀一杀这些人的歪心思。
可惜,毫无他发挥的余地。
不知是不是前几月杀鸡儆猴了一把,安福安瑞对此很上心,不光将承嘉帝派来的人用得顺顺的,还把院子打造的水泄不通,半分消息重要消息都没露出去
比如,他天天在屋子里烧纸的事,大概除了承嘉帝,便无人得知了——他母妃至今还没来找事,可见是尚未传出去。
扯远了。
虽已入秋,天儿还未凉下来。练完所有项目,谢峥已经出了一身痛汗。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再换身干净衣服,他便领着安瑞出宫去。
铺子自然不需要他亲自去找。
承嘉帝应下的那一天,他便琢磨过书铺需要的位置和大小,并吩咐安瑞按照这个条件去找。
安瑞那是谁,那可是以后令人闻风丧胆——咳咳,的笑面虎,这等小事交给他,不到五天,便找来几处合条件的地儿。
谢峥今儿出去就是去看看其中两处,满意的话,便直接拍板买下了。
咳,反正,既然他应了不打扰祝庭舟考试,那便不会食言。
谢峥先去自己最满意的一处,这里并不是一套宅子,二十几户院落。这些院落位于东西城区交界处,东西两侧隔一条街便是闹市,既安静又不偏僻,对书铺来说正好合适。
只是这几户院子都小,几户合起来,才堪堪能见人。
若是要买,得把这些宅子都拆了,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盖一座。
可别处也是要改要盖……
谢峥骑着马绕了一圈,觉得确实不错,索性也懒得再去跑,直接拍板要这处了。
接下来便交给安瑞了。
谢峥带着人去了热闹的东街,找了间看得顺眼的酒楼进去歇脚用膳,顺便等安瑞处理完过来汇合。
正是饭点,酒楼各处喧哗吵杂,倒衬托厢房里安静闲适。
用完膳,谢峥便端着茶盏慢慢啜饮。
往常难得静下心来,能安静的时候都能在纸上碰到佩奇,现在真的是难得的清静时候。
他开始琢磨佩奇的事。
上回与佩奇——不,与祝庭舟聊过后,他对祝庭舟还颇为赏识。
虽然这家伙内里跳脱了些,实际腹内有奇思,做事也有章程,言谈中更不乏许多实用观点,虽然学识尚有些浅薄,胜在年岁还小,假以时日,必定大放异彩,若是好好培养,将来也是一名将才。
按理来说,这年岁便有如此才识,上辈子不至于默默无闻。
谢峥仔细回忆了朝廷里的祝姓官员,除了几年后礼部有位礼部郎中姓祝,似乎再没其他值得关注的,更别说祝庭舟此人……
谢峥沉思。那名礼部郎中叫甚来着?祝……祝修远还是修达?记不清楚了。
而祝庭舟之父,芜县县令,叫祝修齐。
祝庭舟也说了,他们在爷爷那辈便已搬迁至京城定居,那位将来会升任郎中的祝某某,必定是他们家。
而祝修齐名不见传,是一直外派?
祝庭舟也未曾听说,是科举之路不顺畅?
那这回童生试岂不是……
“主子。”安瑞轻声唤了句,仿佛生怕吓着他一般。
谢峥回神:“如何?”
“已经妥了。”安瑞双手捧着数张薄纸递过来,低声禀报道,“宅子现在已经在您的名下了,这里是契纸,还有匠人将几处宅子绘制在一起的布局图,您过目。”
“你看过没问题便可以了。”谢峥示意他放桌上,问,“他们只要银子?没有其余要求?”
买卖买卖,你情我愿才叫买卖,强买强卖那就不美了。在时机未成熟的当下,他就是一名风光霁月的好少年。
安瑞撇嘴:“他们敢?”
谢峥不轻不重扫他一眼:“有还是没有?”
安瑞一激灵,忙道:“没有,真没有了了。这些院子既不当街,又小又破旧,咱们给的价,足够他们去别的街区再买一套更好的了,他们拿到钱都乐得找不着北了,哪儿还有别的要求!”
没有便行。谢峥收回视线:“匠人找了吗?”
“找了,就等主子您吩咐了。”只要他一声令下,这处院子便能开始动工。“不过,主子,这院落改成书铺……总觉得别扭啊。”
谢峥摆摆手:“我心里有数。”
“是。”
安福见谢峥捡起桌上薄纸开始慢慢翻,朝安瑞嘘了声,往外头努了努嘴——这个点,安瑞还没用膳呢。
安瑞意会,笑眯眯点点头,无声地朝谢峥行了个礼,安静地退了下去。
谢峥翻完契纸,再把宽大的院宅图纸铺开,开始琢磨书铺的改造。
原来他看的图纸都是各户院落的布局,这回直接让安福领着匠人去测量,去掉杂七杂八的宅屋墙垣,直接将几户图纸合成一张。
这样看自然一目了然。
将各处方位边角看完,谢峥有了点思路,头也不抬道:“安福,备笔——”声音戛然而止。
听到叫唤快步过来的安福躬身:“主子?”
谢峥却定定地看着图纸,半晌,他问了句:“现在是什么时辰?”
安福瞅了眼外头,估摸了下,道:“回主子,应当是未时末了。”
未时末……骨节分明的指节叩了叩桌面,面沉如水的谢峥仔细回忆了下童生试的时间,确定自己没有记错,登时冷笑出声。
上当了。
***
远在芦州的祝圆也顾不上他了。
童生试算是科举之路的开启,祝庭舟第一次踏进这种考场,张静姝跟她都紧张极了。
他们甚至直接将车架停在在考场外头候着。
所幸,考场外头多的是焦心的考生家人,他们混在其中并不突兀,甚至还因为来晚了,被堵在了远处。
童生试要直到申时末才结束。
中午的时候张静姝压根没有胃口。
祝圆拿出早起准备好的食物篮子,逐一摆上小桌,再拿出小瓷瓶,倒了些许调好的酱料到碟子上,然后轻声道:“娘,还要等许久呢,先吃点东西吧。”
正掀着帘子往考场张望的张静姝温声回头,扫了眼桌面,诧异:“这些是……饭团?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桌上摆着一块块精致可爱的小饭团,全都是卷成小卷再切成小块,中间卷着些许食材,有肉蓉、南瓜条,还有切成条条的鸡蛋。
祝圆也不解释,只笑道:“一早起来就准备上了,材料都是让厨房提前备好的。您尝尝看。”顺势递上酱料碟,“蘸这个。”
张静姝夹了块小巧的饭团,蘸了蘸酱,咬下小口,嚼了嚼,点头:“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祝圆笑嘻嘻:“是不是挺像是在踏青?”
张静姝怔了怔,失笑:“还真挺像的。”
“那就赶紧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等老哥——哎!”
张静姝咽下嘴里食物,道:“别把你哥哥叫老了,我还得给他找媳妇儿呢!”
祝圆吐了吐舌头:“知道啦!”
“其他人呢,要不要让人——”
“不用不用。”祝圆大手一挥,“我一并让人给他们准备了,夏至已经去派了。”
张静姝点头:“那就好。”完了欣慰地看着她,“咱家圆圆真的长大了,做事越发周全了。”
祝圆做了个鬼脸:“那可不可以提高月银?”
张静姝:“……”她不解,“你怎么跟银子杠上了呢?”
祝圆挠头:“就是想手里攒着钱,万一以后有点什么事,也好松动松动。”手里有钱心不慌嘛。
张静姝却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她沉吟片刻,道:“你那铺子如今也不知道情况如何,若是挣钱了,回头娘给你一些银钱,你再拿去做买卖,挣到的话,纯利分你一成,如何?”
大惊喜啊!祝圆差点跳了起来:“真的吗真的吗?娘您真的愿意让我去试试吗?”
张静姝笑着看她:“你做事颇有条理,想事情也周到,你爹也觉得你对经济事颇有些天赋……既然如此,何不让你试试。”
祝圆兴奋不已:“哈哈,说好了啊,可不许反悔!”完了开始叨叨,“娘,你说我做什么买卖好?做贸易还是做饮食还是做什么?哎呀这选择可太多了……”
张静姝摇了摇头,捻了块小饭团咬了口,边嚼边想。前几天收到祝修齐的信,里头说那家得福食栈客似云来,似乎生意不错,希望他们早日回去盘账,看看挣了还是亏了……
嗯,字里行间看来,应当是赚了的。
她慈爱地看着祝圆。她家闺女若是有这份天赋,将来掌家必定更为得心应手……
***
申时二刻,童生试场响起锣声,考场院落大门轰然打开。
考生涌了出来。
放眼望去,从少年到苍苍白发,或颓唐或欣喜,或悲愤或激昂……种种情态不一而论。
童生试岂止是场考试,这分明是阶层的沟壑,踏过去了才有机会当人上人,踏不过去,便是任人鱼肉的平民百姓。
得亏她穿过来是在祝家当小姐,若是真到了那平民百姓家,说不定她就活不下去了……
坐在车里的祝圆叹了口气。
“少爷,少爷!这里!”
家里管事的声儿在外头响起。
祝圆顿时收拢思绪,忙不迭凑到张静姝边上一起张望。
朝气蓬勃的少年郎踏着夕阳的余晖快步过来,对上车窗里两双熟悉的关切眸子,他登时咧开嘴,笑道:“幸不辱命!”
书呆子祝庭舟向来慎言自谦,他这般说,基本便是成了。
众人欢喜不已。xündüxs.ċöm
童生试的结果还需要等一段日子,接下来便可回去等候消息。
接上祝庭舟,一行人高高兴兴回了家。
天未亮就开始折腾,所有人都累得不轻,祝圆也不例外。草草用过晚饭再梳洗一番,祝圆便躺下休息……
故而,当第二天练字再次遇到狗蛋兄时,她浑然没发现自己已然暴露了什么,犹自愉快地打招呼。
【早啊狗蛋兄~锻炼完毕啦?】
对面静默片刻,缓缓回了句:【童生试顺利吗?】
祝圆信心满满:【再过几天,哥就是秀才了!】
【提前道喜了】
【嘿嘿嘿,谢啦。对了,你那宅子如何,选好了吗?】
【选好了,接下来等改造】
【真不错,以后天天跟书籍打交道,谁都得说你是文化人了。】
对面不吭声了。
【狗蛋?】
苍劲墨字缓缓浮现:【我遇到一问题,想听听你的意见】
【啊?说!】
【最近几日有人来为我孙女儿拉媒……】
祝圆震惊了。这这这……这狗蛋竟然真的有孙女儿了?!
【……想把我孙女儿说给三皇子。我记着你有长辈熟悉他,可否说说这三皇子的脾性人品?】
啊?这个问题啊……祝圆挠头了:【我与那位长辈并不相熟。再者,这人品脾性,哪里能道听途说。】
【可惜了。我家虽算书香门第,但若要私下见皇子一面,也是困难。唉】
想到对面的狗蛋竟然是狗蛋爷爷,祝圆想了想,忍不住问:【这位三皇子……怎么是个姑娘都盯着,猴急地生怕娶不着媳妇似的。狗蛋,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有病?正常皇子会这样吗?】
远在京城谢峥:……
他磨了磨牙:【应当不会,介绍那人是名可靠亲友,断然不会欺我们。】
【哎呀,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说,要是那不可告人的病症,那三皇子岂会公诸于世?】
【……何种不可告人之症?】
【比如不举啊~~~】
“啪!”
谢峥一个用力,把手中毛笔掰折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圆:三皇子可能不举!
谢峥:总有一天让你试试爷是举还是不举!
***
今天,粗长!
如此勤奋的我,难道不值得你们来一发痒痒液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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