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几个男人,花见并无任何的印象,也根本不认识他们。至于他们和艾琳之间会是怎样的关系,这一点她无从得知。她知道的只是,艾琳莫名地对她提出了噤声的要求。
而且,以艾琳现在的举动来看,似乎是正在努力地试图掩盖自己的存在。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花见也不知道。
男人们靠近了。花见听到艾琳称呼为首的那个男性的“神木先生”。
话语是毕恭毕敬,带着几分礼貌的疏离。花见能感觉到艾琳的指尖在不停地摩挲着自己手腕的肌肤,这样的小动作显然已经说明了很多事。
“自从还完欠款之后,咱们就没见过面了吧?虽然很久没见是没错,但你这态度,未免也太冷淡了一点吧,雨宫。再怎么说,当时都是我帮你指明了赚钱的路啊。”说着,男人的手搭上了艾琳的脖颈,掌心有意无意似的在那娇嫩的肌肤上蹭了蹭,无论是动作还是眼神,都透着难以言说的欲望与暧昧,“时间还早,要不要陪我喝几杯?”
他的手渐渐向下游走。
站在艾琳的身后,花见无法看清她的表情。而她也只不过是站着而已,只有攥紧的拳头在偷偷地诉说着隐忍的情绪而已。一眼看去,她好像是在亲切又谄媚地笑着,但语气中那藏得极深的咬牙切齿般的恨意似乎透露了她的真实心情。
不过,她藏得真的很好,有那么一个瞬间,花见差点就任由这份情绪而耳旁溜过了。
以冠冕堂皇的话语,艾琳拒绝了男人所提出的一起喝酒的请求。
“太对不起了,接下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呢。我也很想和您一起好好地喝一杯,听您说一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可惜是真的不行呐。”
她微微后退了一小步,后背猝不及防地碰到了花见的肩膀,可这小小的碰触感竟让她一阵安心。
但她给出的拒绝理由实在有些生硬,像是慌不择路寻找到的说辞。毫不意外,在听到这话后,男人的表情冷下来了,可却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是低垂着眼角看着艾琳而已,满脸的肥肉也伴随着他此刻眼神的走向而向下方垂低了几分,衬得他很是老相。
其实他和艾琳身高相同,但此刻他却能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俯视着艾琳。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当然是因为艾琳正卑微地低着头,很自觉地将自己放到了更低的位置。
花见不喜欢她摆出此刻的姿态这样的她,似乎一点也不像她了。
可是花见什么都不能说。面对着眼下的这番景况,她只能沉默以待。她根本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确切关系,贸然开口也只会添乱而已。
咔哒
男人按下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吐出的烟雾打在了艾琳的脸上,花见看到她不自然地向后仰了仰身子。
好恶意的行为。他一定是故意的。
“你这么忙?”他简短地吐出了这样的一句问话。
艾琳点头:“是的。”
“哼……那你身后的那个女人呢?”他的视线越过艾琳的肩膀,抖了抖香烟,落得满地都是烟灰,“她闲吗?要不然你们两个一起来陪我喝酒好了。我嘛,我最喜欢的就是女人了,越多越好。”
他的用意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油腻的语气听得花见莫名一阵反胃。她默默地将装着弩.弓的包移到了手上,指尖抵着拉链的边缘。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糟糕的情况,她能够在第一时间把弩.弓拿出来。
气氛也顿时僵硬了几分,从居酒屋里发出的喧闹嬉笑声好像也骤然变得遥远,直到艾琳的几声轻笑打破了僵局。
“其实呀……”
压低了声,艾琳故作神秘似的说着,还向男人靠近了几分,凑在他的耳旁,像是想要对他说一些悄悄话。
她依旧是抓着花见的手腕,没有松开。在她说话时,花见能感觉到她用指甲轻轻在自己的手背上画下了一个十字。
这个小小的动作似乎是在努力让花见安心,但实际上却更像是为了让艾琳自己放松下来。
“我急着要处理的事情,就是与她有关的哟。”艾琳悄声说着,“我很想告诉您我要去做什么,但是真的我不能说。如果我说了,可是会被咔灭口的。”
她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说出口的却完全是唬人的假话。幸好,那个男人似乎是有点被唬住了,于是她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能告诉您的是,我身后的这个女人是黑手党的还是某个干部的秘书呢。我陪您喝酒倒是无妨,但如果您想要让她来陪您的话……那可就比较麻烦了。这样吧,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忙完了,就来找您。我们一起喝点酒,做些您喜欢做的事情,怎么样?”
话语半真半假,诉说得却相当真实。虽然隐晦,但隐藏在其中意思,倒是昭然若揭。
其实艾琳根本没必要多暗示什么。在听到“黑手党”这几个字的时候,男人眼神中的贪念就已经消失了大半。恰好又在这时,花见抬起眼眸,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不耐烦似的扯了扯嘴角,把“凶神恶煞黑手党”的形象发挥得淋漓尽致。
男人后退了一小步,已经没有再继续纠缠她们的心思了,只假惺惺地说了几句很可惜不能一起喝酒之类的话。
悄声的,花见听到他问艾琳:“你以前不是说过你讨厌港口黑手党吗,现在怎么又和港黑的人扯上了?”
艾琳好像早就已经想到他会这么问了,因而无论是听到这话的表情还是给出的回答,都没有任何的惊讶。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嘛。”她摆了摆手,满不在意似的,“想要在这座城市讨生活,当然得要在适当的时候服软。记得吗,这个道理还是您教给我的呢。”
“……我这么说过吗?”
“当然,您确实说过这句话哟。”
刻意压低了声的话语听起来像是窃窃私语。花见没怎么听清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只勉强听到了一句“讨厌黑手党”。
她不动声色,却默默地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搬出港口黑手党的大名后,男人也不再纠缠她们,匆匆结束了对话,带着同行的小弟离开了。然而艾琳却依旧停留在原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街的尽头,再也看不到了,艾琳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放开了花见的手。她沉沉地叹息着,将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捋到脑后,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都透露着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看起来,好像很难过。可她却沉默不言,连一句最简单的“我们走吧”也不愿意说,只是低着头快步向前走而已。
花见被这猝不及防的行动惊到了。愣了愣,她急忙显然几步,追上她的脚步。
说实话,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艾琳。她当然想要问艾琳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又为什么会难过,但却又不敢直白地询问。
但如果只是问一问那个男人的身份的话,应该不要紧吧?
花见悄悄地在心里措辞了一会儿辞,这才清清嗓子,问道:“刚才的那几个人是谁?”
“最好快点去死的人渣而已。”
艾琳所给出的回答并无任何的犹豫,也没有太多的感情。说出口的,也不过只是一句平平淡淡仿佛事不关己的话语而已,但那隐藏在袖中颤抖不止的双手,却已经透露出了她的心情远不如言语那么平静。
于是花见不再问了,与她一起沉默地走着。为了避免尴尬,她全程都盯着手机屏幕。盯得过于专心,以至于差点撞上了电线杆。幸好,在她的脑袋与电线杆发生亲密接触之前,她及时感觉到了不对劲,忙往旁边大跨一步,堪堪与电线杆擦肩而过。
“呼……幸运。”花见庆幸似的小声感叹着,“下一个路口右转,然后再直走两百米,就能到旅馆了。”
“嗯。”
依然冷淡的回答。
花见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习惯艾琳此刻的心情了,尽管她并不喜欢艾琳这样。
她收起手机,偷偷地瞄了艾琳一眼,说:“有一件事,不知道我有没有和你提起过。”
“什么事?”话语之中总算是出现一点点鲜明的情绪了而这份情绪叫做疑惑,“你先说一说。”
“我啊,养了两只猫。”
依照花见的设想,她觉得艾琳应该会发出“是吗?”这样的惊叹,或者是询问她猫咪的品种之类的。可没有想到,艾琳给出的回答,居然只是一句分外冷淡的“哦”而已。
顿了顿,她又反问道:“猫?这事你从来都没有提过。”
“我就知道我没有和你说过这件事。对了,你要看我家猫的照片吗?”
不等艾琳给出答复,花见就已经自说自话地打开了手机相册,将前不久刚拍下的橘子汽水与哲学家的合照放到了她的眼前。
照片中,橘子汽水和哲学家紧挨在一起,背靠背懒洋洋地躺在地毯上,体型对比一目了然。
艾琳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目光似乎变得柔软了几分。
她指了指照片中的哲学家:“这只黑猫怎么这么小?”
“它还不到一岁呢。”花见笑着解释说,“当然比三岁的橘猫小很多。”
“是吗……很可爱的猫。”
自家的猫主子被如此夸奖,身为铲屎官的花见也觉得分外骄傲。她又给艾琳看了好多的猫猫照片。
“你喜欢猫吗?”花见问她。
艾琳没有点头,当然也没有给出直接的否认,只说自己不是特别喜欢小动物。
“当然了,我不是在说我讨厌小动物。”她自我辩解着,“我只是不喜欢而已。不喜欢不等于讨厌。”
“我知道。”
花见笑了。笑的却不是艾琳这番认真的解释,而是因为她的情绪似乎改善了一些,所以才笑的。
“前面的那家店是不是我们要住的旅馆?”艾琳指着前方亮着的灯牌,“看起来好像有点旧。”
“不是那家。还要再往前一点。”
“好吧……”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继续走了。
在其他的路段,都停了许多的警车,还有军警在进行巡逻。但是这一段路,似乎显得有点冷清了。听不到太多的声音,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军警,店铺虽亮着灯,却看不到有人,只有空空如也的警车停在路旁而已。
花见忍不住想,也许这附近的人全部都跑去屏障那里大声抗议了吧。
在临近旅馆大门前,一个惊恐的女人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她狂奔着,脚步却略有几分混乱。她数度回头,不知道在看着什么,本就狰狞的表情伴随着每一次的回头而变得更狰狞了几分。
花见只觉得这人奇怪。
当这个女人从身旁跑过时,花见忽然产生了一种“她会摔倒”的直觉。
就在直觉诞生的那个瞬间,花见立刻抓住了艾琳的手臂。她本是想要把艾琳拉到身边,但却稍微慢了一拍,行色匆匆的女人不小心崴了脚,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往艾琳身上倒去。
艾琳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正在发着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被女人撞得踉跄了一下,也摔倒了。而抓着艾琳的花见,也被她撞了一下,平衡感被撞得岌岌可危。
幸好,花见及时稳住了身子,没有被撞得撞到在地,否则她们三个人就要变成人形多米诺骨牌了。
“嘶”
艾琳摸着差点被撞得错位的腰椎,疼得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在花见的搀扶下,她好不容易才站直了身。
原本艾琳还想好心地向撞倒自己的那个女人伸出援手,将她也扶起来的,但那个女人却惊恐地尖叫不止,二话不说,立刻抓起掉落的包就逃走了。这回她甚至都不敢回头。
难得付出的好心完全被无视,艾琳的心情有点复杂,话语也不禁变得有几分不快了。
“那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真是的……”
她不满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按摩起了略微有些扭伤的手腕,而花见依旧注视着那女人仓皇逃离的背影,忍不住小声感叹了一句:“她未免也太紧张了一点吧……是遇上什么意外情况了吗?”
意外情况什么的,只不过是她的猜测而已。真实情况究竟如何,她也无从得知。
她无奈地耸了耸肩,收回目光,看着艾琳那吃痛表情,便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受伤?这倒是没有。”艾琳转动了一下脖颈,以轻飘飘的语气说,“只是被撞得摔了一下而已,不至于受伤。”
不过,艾琳贴在手腕上的创可贴却因为刚才的小小摩擦而掀起了大半,几乎是完全脱离了她的肌肤,甚至连无菌布的部分都露出来了,伤口失去了所有的保护。
尽管艾琳试着把创可贴重新贴好,还用掌心反复在边缘处压了几下,但却怎么也没能黏住。
看来这张创可贴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粘性。
“要换一张新的吗?”花见问,“我这里有创可贴。”
“不用了。这个伤口马上就要愈合了,继续贴着也没意义。”
艾琳很干脆地撕下了创可贴,包进纸巾中揉成一团。恰好路边的自动饮料贩卖机旁有一个垃圾桶,艾琳顺手把纸巾团给丢了进去。
“对了,为了避免你这个好奇宝宝乱问,我先提前和你说一下,这个伤口是前几天开罐头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此刻的语气倒是变回了艾琳原本的模样,“所以好奇心被满足了吗?”
花见悄悄把拿出的急救包又放了回去:“我可没说我在好奇这种事。不过,你愿意主动为不存在的问题进行解惑,我还挺高兴的。”
艾琳轻笑了一下,听起来却有点像是哼声似的。不过,并不是什么生气的哼声,倒更像是某种嗔怪。
她拍了拍衣袖,拂去粘在袖子上的灰尘。见她收拾好了自己,花见这才继续往前走。
才踏出一步而已,浓烈得近乎酸涩的柳橙气味在花见的嗅觉神经上炸开。她不自觉地眯起了眼,这股浓重的气味刺激得她的眼睛都有点酸痛了。
她停住脚步,用力眨了眨眼。糟糕的感觉笼罩在整个心头,可是花见根本搞不清楚这种感觉究竟意味着什么。
许是疑惑着她为何忽然不走了,艾琳也停住了脚步,紧蹙眉头不解地看着她。
艾琳动了动唇。她一定是说了些什么,可是花见完全听不见她的声音话语完全被耳鸣声盖住了。
她只知道,有坏事将要发生。可它会从何处袭来,她却根本无法判断。
仿佛它会从各处袭来。
花见攥住艾琳的手,来不及说些什么,更刺耳的噪音盖住了她的耳鸣声。
那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某个“人”从旅馆里冲了出来。
之所以对他的身份感到怀疑,是因为他的一切表现,实在是不太像个人类的模样。
他咆哮着、他尖叫着,四肢着地的姿态浑然就是一只野兽,眼中迸发出饥饿的凶光。唾液止不住地从嘴角涌出,在街灯的笼罩下,他的尖牙镀上了一层锋利的冷光,这让他更像是一只野兽。
但他看起来确实是人的模样没错,眼睛鼻子嘴也没错位,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模一样,穿着的也是正正经经的衣服。这身穿着完全可以算是得体了。
唯有他的表现,不像是正常的人类。
见到他的第一眼起,花见心中所剩下的情绪,就只有恐惧而已了。
而下一秒,他倏地消失无踪。花见感觉到一阵铁锈味的微风从耳边吹过,激得她猛打了个颤。
又过了一秒,传来的是闷声的尖叫。花见向身旁看去,才发现那人竟扑倒了艾琳。他压在艾琳的身上,双手捏着她的脖颈。尖锐的指甲划破了她的皮肤,鲜血渗了出来,而他竟然将沾在指甲上的血液舔舐得干干净净。
如果花见没有看错的话,他的表情与嘴角的弧度,应该是名为“满足”的情绪没错。
一瞬间,花见的脑海中闪过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关于这个舔血的男人究竟是什么生物的可能性。
混乱的思绪纠缠得她的呼吸也变得困难。单是注视着这个男人,都会让她觉得作呕。她怀疑自己已经无法思考了。
但在思绪归位之前,身体已经不自觉地动了起来。
花见拿出弩.弓,拉动弓弦,搭好箭矢。这是她已经重复过了很多次的动作,熟练到哪怕此刻紧张得浑身都在打颤,但手却分外的稳。
花见苦笑了一下。她想,这应该算是自己的小小进步了吧。
在她举起弩.弓瞄准时,那家伙已经咬住了艾琳的肩膀。尖牙穿透了浅色的外套,鲜血迅速渗出,被扼住脖颈的艾琳,却连发出尖叫声的余地都没有。
看着这一幕的花见感觉自己的逻辑思维都要崩溃了。在扣下扳机之时,她满脑子就只剩下了“丧尸”、“吸血鬼”、“人形野兽”这几个词在疯狂打转。
那男人与花见之间,其实只隔了几十厘米而已。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想要瞄不准也是挺困难的一件事。
花见瞄准的是他的手臂她想要让他松手。
可不曾想,他竟然空手接住了飞来的箭矢,转而丢回给了花见。
当然了,是以箭头对准花见的方式丢过来的,像是某种刻意的报仇。花见急忙偏开身子,这才勉强躲过,但却被不小心划破了耳朵。
她并没有意识到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肾上腺素迫使着她射出了第二箭。
搭箭实在太慢了,花见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该怎么改善这个问题,她不知道。总之,在她能够想出合适的解决方法之前,她已经抄起了弩.弓,直接往男人的脸砸了过去。
众所周知,弩.弓是一种具有高杀伤力的近战专用武器。
但这一下攻击也被躲过去了。男人瞬间消失无踪,逃离了花见的视线范围。
不,也并不是完全逃离。只要抬起头,便能看到他正站立在垂直的墙壁上,指尖紧紧扣着墙面,支撑着他的整个身躯不会坠落。他的表情显然是愤怒,而他愤怒的对象,一定是花见吧。
这副姿态看得花见莫名窜上了一股火气。她下意识地想要把弩.弓冲他丢过去,但在做出这种愚蠢举动之前,她已经拿出了另一支箭。可还没有来得及搭好箭,他就已经向自己俯冲过来了。
也许正是为了这一刻的俯冲击杀,他才刻意跳到了墙上吧。
笼罩在他身上的血腥味变得越来越近,亦是死亡在迫近。分明如此可怕,花见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恐惧。她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利爪向她袭来,那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点的血迹。
当然了,是艾琳的血。
利爪抵在她的心口,只要再向前一步,就能夺走她的性命。
但这一步,大抵是没办法迈出了。
一道凌冽的刀光闪过,花见看到水色的刀锋在空中画下了一道深色的线,恰好划过男人的脖颈。
只一刀,身首分离。喷溅的鲜血淋了花见一脸。
拿着刀的少年拂去刀上的血迹,目光坚毅。而花见站在原地,舅舅无法回神。
啪嗒这是脑袋掉在地上的声音。
咔哒是花见的大脑停机的声音。
亲眼看着一个人在自己的眼前被砍掉了头,大脑会不停机才怪!
花见无法思考了。san值完全掉光,甚至快要变成了负数,只有血滴从脸颊划过的触感格外的真实。
也格外的清晰、格外的恶心。
直到湿巾拂过皮肤,留下的微凉感触才终于让花见的san值恢复了一点点。她左右望了望,看到了对她不停鞠躬说着道歉的少年,也看到了正帮她擦去脸上血迹的艾琳。
她的脖颈上还留着被指甲抠破的伤痕,一看就更疼。而那个杀死了男人的少年,完全就是个陌生人……
……等等。好像,也没有那么陌生?
花见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盯着少年那一头深红色的短发与太阳花纹的耳坠看了好久,记忆涌现了出来。
超市、酸奶、书包、阿努比斯、剑道部的学生……
“猪头!”
花见大叫了一声,不仅吓到了艾琳,也吓到了少年。
看着两人呆滞的面孔,花见多少回过神来了。她慌忙摆手,急急地解释说:
“啊不不不,我并没有在骂你是个猪头,我真的没有。我的意思是,我记得你好像是那个猪头……野猪人……长猪头的男孩子……”卡机的大脑花了好长时间才总算是为她找到了最合适的那个词,“你是那个cos成野猪的男生的朋友,对不对!”
就是在超市里遇到的那个。
听她这么一说,少年也想起来了。
“您是那时候把酸奶让给善逸的小姐吧?对不起,您一定被吓到了吧。”他连连鞠躬,抱歉地笑着,“我刚才有点太莽撞了,实在不应该在您的面前……呃……真的很对不起!”
花见扯了扯嘴角,本心是想要笑一下的,但她实在是笑不出来,就连扯嘴角的动作都透着几分惨淡,语气更是苍白。
“可是……你杀了个人。”她干巴巴地说,“杀人是重罪……而且我亲眼看到你把那个人的……诶!?那个人呢?”
一低头,花见才发现那男人的尸体不见了,倒是未干的一滩血迹还留在地上。花见不由得更加困惑了。
她看看艾琳,又看了看少年,一不小心将心里正在想着的事情脱口而出了。
“你们这么快就把尸体处理好了?”
“没有。尸体自己消失了。”艾琳轻柔地擦拭着她的下巴,湿巾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的颜色,“就在你发呆的时候,化成了灰烬,连渣都没有留下。很奇怪,对吧?反正我是没有……抬头。我要擦你的脖颈了。”
“……哦?”
花见乖乖抬头,满脑子除了问号就什么都没有剩下了。xündüxs.ċöm
看出了她的迷茫,少年为她解释起了情况。
“那并不是人类。或者说,已经不是人类了他是一只鬼。”他的目光透出的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隐忍痛楚与坚毅,“大多数人都觉得鬼是传说中的生物,但它确实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鬼以人类为食,畏惧阳光,一般来说只在黑夜出没,普通的武器无法对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只有阳光和猎鬼人的日轮刀才行。我也是猎鬼人,来自于民间组织鬼杀队。很抱歉今天吓到您了,我叫灶门炭治郎。”
花见沉默了许久,一直都没有说话。她这是在思考着炭治郎的话。
其实炭治郎的解释还是挺清楚的,但鉴于花见的大脑已经变成了一锅浆糊,所以长时间的思考,也是正常的情况。但身为一个在横滨生活了这么多年且见识了各种各样诡异情况并自诩是精神横滨人的花见,对于这突然冒出新生物鬼,接受度其实非常的高。
好不容易才理清了头绪,花见问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那她会不会变成鬼?”
花见所说的“她”,当然就是艾琳了。
毫不意外,她被艾琳白了一眼。
眼看一句“我变成鬼了你就可以正大光明把我抛下了对不对”的控诉将要脱口而出,炭治郎急忙连连摆手,将艾琳的不爽抱怨给堵住了。
“别担心,被普通的鬼咬到了也不会被同化成鬼。”他没有解释具体的情况,只是在安抚着她们而已,“您的伤口不深,好好地处理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
花见松了一口气,看着艾琳的目光仿佛像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浮在眼眸中的水光似是下一秒就要落泪了。
“太好了……”她喃喃地嘀咕着,“不会变成鬼,真是太好了……”
出乎意料的反应,艾琳不由得一怔。她真想对花见这幼稚的反应嗤笑一番,可不知为何,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嗤笑的话语了。
诡异的酸涩感堵住了她的嘴,她沉默着不知应当说什么才好,也不敢再看花见了,只是接过了炭治郎递来的香包,连谢谢都忘了说。
“这里面装着的是紫藤花。”炭治郎解释说,“鬼最厌恶的就是紫藤花了。随身带着香包,能够让鬼远离你们。有血鬼术创造出的屏障存在,今夜注定是不安定了。如果你们害怕,又被困在这里无处可去的话,可以考虑一下去我们鬼杀队安排的旅馆暂住一夜。旅馆周围种了很多紫藤花,鬼是不可能靠近了。啊请放心,我真的不是什么坏人!”
其实花见没觉得他是什么坏人,虽然他说出这话的语气,确实是稍微有一点像是个诱拐犯,但他的长相与说话时的神情实在是太善良了太诚恳了,花见完全不想要质疑他的说辞。
不过,对于炭治郎的话,她还是略有几分困惑之处。
“横滨的屏障和鬼有关系,是吗?”
炭治郎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没错。”
他告诉花见,屏障是鬼通过血鬼术构造出来的。至于血鬼术,简单来说,就是鬼所拥有的特殊技能,而每个鬼所拥有的技能都不同。
花见自然而然地把血鬼术想象成了鬼的异能。
“和鬼一样,血鬼术本身也畏惧阳光。你注意到了吗,屏障是从傍晚阴天时分开始的。屏障把人们都隔开了,为鬼创造出了绝妙的狩猎场,也为猎鬼人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困难。”
说到这里,花见总觉得炭治郎大概是要叹一口气了,但是却没有。
“我想,待日出之后,血鬼术铸成的屏障就会消失。我不确定明晚屏障是否还会出现,但今晚我们会尽力找出这只鬼的。请放心!”
这话听起来分明是荒诞且毫无根据的,可不知怎么的,花见竟鬼使神差点了点头她愿意相信炭治郎这话。
艾琳毫无反应,也不知是否真的接受了炭治郎的说辞。
不过,她们今晚无处可去已经成为了事实。原定的那家旅馆已经被鬼洗劫了一番,周围的其他旅馆又已经没有的空房。花见试着劝说了艾琳一下,这才总算是说动她一起去炭治郎所说的那家种有紫藤花的旅馆了。
出于谨慎起见,花见把自己的行程和实时位置共享给了正在办公室奋力加班的同事,并且告诉她们,如果自己突然失联了,一定要毫不犹豫立刻来找自己。
但在动身之前,还是要先处理一下艾琳的伤口才行。花见无比庆幸自己带上了急救包,能为她消毒包扎,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
由炭治郎领路,花见和艾琳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走向旅馆。他的步速很快,追在他的身后,花见怀疑自己可能马上就要起飞了。
走着走着,花见看到了与炭治郎同为猎鬼人的同伴。之所以能够认出来,主要是因为他们都穿着同样的黑色立领制服。而跟在那个鬼杀队成员身边的,是几个身着黑西装的人,还戴着耳麦。
花见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些人来自于港黑。看他们之间互动的模样,似乎像是在相互帮助。
“猎鬼人怎么和黑手党走在一起了……”
她小声嘀咕着。话说出口了,才反应过来,她这个黑手党不也正和一个猎鬼人走在一起吗?
听到她这话,炭治郎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在得知横滨的情况之后,我们鬼杀队的主公大人立刻就联系了横滨的政府与各个组织,请求他们提供援助。”他说,“我想,黑手党应该也是求助对象之一。”
花见眨了眨眼,好像反应过来了。
“鬼杀队的主公大人,是叫产屋敷吗?”
“是的。”
信息串起来了,花见也不再有任何困惑了。她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小跑着追上炭治郎的脚步。
以惊人的步行速度,他们成功地在半小时内抵达了旅馆。果然,这是一处建造在紫藤花中的建筑。紫藤的枝条爬上了拱形的大门,盛开的紫色花朵将门上的招牌遮挡住了大半。
把她们送到旅馆门口后,炭治郎就离开了。
他还有他的任务呢。
花见认真地向他道了别,心里却在想,鬼杀队怎么还雇佣高中生作为童工。
简直就像是港口黑手党一样嘛。她并没有说港黑有任何不好的意思
“呼……总算是能休息一下了。”她沉沉地叹着气,偷瞄了艾琳一眼,“你感觉怎么样?如果觉得疼的话,我这里有止疼药。”
艾琳微微摇头,脸色略有几分苍白,不过精神倒是不错。
“不用了,我感觉挺好的。这可要多亏草川妹妹你的精妙包扎技术啊。”
这彩虹屁实在来得突然,花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好扯出一个笨拙的笑容,却忍不住一直偷看艾琳。
犹豫了片刻,她说:“其实我叫早川。草川只是假名而已。”
她向艾琳伸出手,如同初次见面的人那般,一本正经地作者自我介绍。
“早川花见。这才是我的名字。”
艾琳盯着她那修得圆润的指甲看了好久,却怎么也不肯握住她的手。以此刻的表情来看,艾琳显然是不太高兴。
她挪开了目光,如此刻意的行径显然是闹别扭的征兆。
“哼,我就知道你没有把真名告诉我。”连话语都变得像是冷嘲热讽了,“真不愧是初次见面就刻意打扮成男人的家伙呢,把真名藏了大半年什么的,也确实是符合这种作风。”
艾琳的反应,大概能被纳入记仇的范围之中。
这话听得花见一阵脸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继续笑着,却偷偷地将手往艾琳那儿伸近了一点,希望她能够握住自己的手。
可是这只手举了好久,依然是空空荡荡。
举得久了,花见当然不可避免地手酸了,而艾琳甚至都没有看一眼她那伸出的手。想了想,花见只好默默地把手缩了回去。
忽然,艾琳拍了一下她的手掌而后才握住了她的手。
“那以后就叫你早川妹妹了。”
她的语气满是嫌弃的滋味,却听得花见忍不住笑了。
“怎么叫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一章才想起来弩.弓是屏蔽词叹气
所以前几章的口口都是弩.弓
前几章里弩.弓的出现频率实在太高了,我嫌麻烦就不一一改过来了,大家脑补一下就完事了嗷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我不想努力了更新,第 173 章 她曾心怀期待-4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