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这么吼一嗓子,武家主反而冷静了下来,扬了扬手中的拐杖,还看了一眼那颗大珠子,冷笑一声,道:“不过是妖兽内丹,阁下又是从哪里瞧出来是已化形海妖内丹?何以见得?还是……仅仅信口雌黄?”
三痕男勃然大怒,正要张嘴反驳,武家主又是一声冷笑:“若这真是已化形海妖的内丹,那我武某在雍丘混了这么多年,怎么从未有人认出来过?”
三痕男被他抢先开了口,此时便迫不及待地叫道:“海妖化形已是元婴期,它的内丹自然只有元婴期以上修为的修士才能分辨!而雍丘内元婴以上修士,除去常年闭关不出的,剩下的也是熟知的那几个,你平日里注意些出行,便碰不上人,能看出你这玩意的真相!”
“呵呵。”武家主越发对此表示不屑,“敢问两位,都不过是金丹左右的修为,又是怎么看出来,此乃已化形海妖妖丹?”
三痕男与白须男脸色一变,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武少主呵呵冷笑:“果真是胡说八道,半点都不可信!”
三痕男脸色涨得通红,显然气得不轻。武家主又轻飘飘地说道:“无论是否胡言乱语,只怕大家都对此有所怀疑。”他抬了抬手中的拐杖,“为了证明武某清白,不知能否劳驾哪位道友去请后家主前来,看看这是否就是已化形海妖内丹!”
他说着这话,周遭倒是有部分人信了他,但不等有人应声要请后淮来,却有一个硬朗的声音从武家主身后不远处传来。
“也不必那么麻烦了!”
武家主的手微微一抖。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一身白袍的薄海像棵松一样笔直地站在那里,锐利的眼神扫过武家父子俩人,介绍了一下身边的那位修士:“这位是我蜀道的水鉴真人。”他重点强调,“如今已是出窍期大圆满。”
蜀道地坤堂堂堂水鉴真人,忘忧曾见过的。
这位大能并未第一时间看向武家主,而是将目光落到了忘忧几人身上,微微颔首示意,连带着周遭修士的视线也都落到了忘忧身上。
水鉴真人稳稳地走到武家主身边,淡淡地出声:“武家主,请借此法器一观。”
武家主握着拐杖的手从薄海出声起就垂下去了。
三痕男顿时就嘲笑道:“怎么!如今却不敢了?!刚刚不是那般有主意要请后家主来吗?难道只有后家主能证明你的清白,这位水鉴真人却不能吗?”
“你!”
武家主抬头看了看水鉴真人,他的眼神冷漠得很,仿佛已经知道了什么。
白须男这时才轻呵一声,开口道:“武家主看来是真的不敢了,不知可还有勇气看看这些东西?”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储物袋,抛出几块妖皮来,顿时一股浓厚的妖气弥漫到了空气里。
长须男继续道:“当年武家在深港时,打造了一个锁妖勾的东西,正出自武家主之手,你应当没忘吧?”他丢出一个沉甸甸的物件,落到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那勾子上头布满了暗红色的血斑,把手上赫然刻着武家的标记。
有好事者捏着鼻子上前,不怕脏地翻看,那妖皮带着海生物类的特征,皮上留下的伤痕也与这锁妖勾对得上号。
武家主脸色铁青地站在原地,仍是没有将拐杖拿给水鉴真人看,后者也不屑去看,去瞧了瞧那些妖皮,冷冷地说:“海中蜃壬、鬼鲛一类海妖的皮,初步判断……这些海妖应已到金丹,或是金丹后期。”
妖虽然天生有内丹,但也是得修炼到金丹期,内丹才完全稳固下来。
深港海妖事件,人修与妖修的惨烈斗争之一,肆意的滥杀造成海妖的反噬,深港至今仍是一座空城——无人敢居住在那,还造成了那一片海域再无人修的船只,敢走的船都有去而无回。
谁都痛恨着当年引发此事的罪魁祸首,无论是妖修还是人修。
众人的目光纷纷从妖皮转移到了武家主身上,一时寂静无声,仿佛都在等着武家主的动作。xündüxs.ċöm
后淮匆匆赶来,他分开人群到了武家主跟前,却一眼就看见了水鉴真人,便拱手道:“倒不知水鉴真人已至上庸城,此次前来,真人是想——”他看了看周遭情况,并未再继续说了下去。
水鉴真人瞥了他两眼,淡淡地发问:“武氏当年参与深港海妖之事,后家主可知晓?”
后淮正要回答,水鉴却摆了摆手:“事情已过去几十年,当初我等并未亲临现场,因此也不知事件全貌,如今再来追究,只怕也难以寻得全部真相了。只是无论如何,这欠下的因果总是要还的,我蜀道也不想掺杂进别人的恩怨轮回之中,所以……今后武氏所出法器,蜀道就不沾手了。”
虽然表面上不谈及武家是否真的大肆屠杀海妖,可他这话里的意思,显然也认定了武氏沾染了不少海妖的血,蜀道绝不想被日后报复的海妖所牵连。
整个雍丘最好的炼器师不是出自武家就是出自纪家,水鉴真人这么一说,就是要弃武家而支持纪氏了。而有个分神期掌门坐镇的蜀道,实际上在雍丘的地位已超后氏——尽管后氏霸占了雍丘之地的中心城上庸——他这么一表态,其他大多数修士也会跟风,那么武家的未来……可想而知了。
武家主浑身剧烈颤抖了几下,终于支撑不过,两眼一翻往后倒了下去,他的长子惊叫了两声接住了他。
水鉴真人终于正视了一眼那只拐杖,叹息着微微摇头:“这物件留着只怕也是个隐患,还是处理处理的好。”
虽说那内丹只有元婴以上的修士才能分辨,可妖向来比人要敏锐得多,能更轻易地感知到此物,比如对面那条妖龙,他隔着很远也能感知到这妖丹的气息。
等等,妖龙?
他身边那位红衣男子也带着面具,不会也是妖修吧?
好像有几分熟悉感?
水鉴真人开始沉思。
武少主托着不省人事的他爹,面对着众人或鄙夷或愤恨鼬,很想带着人立马消失,可他修为不足,担心三痕男和长须男继续发难,又怕水鉴真人出手,遂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后淮。
如果后氏也放弃了他们,那武家在上庸,在癸明,甚至在整个雍丘都难有立足之地了。
后淮微微叹息了一声,正想说点什么,却感受到一股不容忽略的强大凝视力。
顶着水鉴真人的目光,后淮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不如将此物封印在隐蔽的一处,叫它不必再见天日。”
水鉴真人扯了扯嘴角:“随意。日后若有难处,请恕蜀道无能为力。”
后淮一时无话可说,水鉴真人却不再理会他,转身大步离去,薄海目光沉沉地看向还祈求般看着后淮的武家少主,随后跟着水鉴真人也走了。
后淮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如若可以,这摊子,他真不想收拾。
他与武家主私下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但其他方面的事也得武家自己处理,先是在大赛中下黑手被抓,然后又被从前旧仇找上门,尾巴收拾不好,桩桩件件又得由他来出面了?
后淮对武家隐隐有了不满与怒意,但还是令武少主带人避走,又收走了锁妖勾、妖皮等物,包括那只拐杖。
热闹看完了,绝大多数修士还是不想与后淮对上的,因此纷纷散了。三痕男在武家走人时就要说些什么,但被长须男阻止,跟着周遭人群一同离去。
最后走出去的是忘忧一行。
沅姜与伯琊之前也不知在何处看戏,人都散了才冒出来,凑到忘忧身边,问道:“小师叔还想在上庸城里玩几天吗?”
忘忧摇了摇头:“也不必了,先回癸明城吧。”说这话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南官。
后淮在她背后听到这话,眼神顿时冷了冷。
忘忧几人来上庸高调得很,后淮碍于她们背后的青玹门一直颇有忌惮,派出的暗手接连被发现或者被甩,他后来干脆没管了。直到纪老炼制出了河图舟,居然与三河真人有关?!后淮立即派人细细去癸明城查,好么!忘忧这群人早与纪家有联系!只不过他们当时并未宣扬,而武家那群没脑子的,却以为纪老只是带了貌美如花小美人回来!
纪、武两家之事,要说没有这几个青玹门的人插手,后淮可不信。
青玹门的人可真能干啊,隔着这么远也能来横插一手!纪老不是将自个孙子送进了北斗七星境么?那纪宁却跑回来管家族里的事,青玹门也这般大度?
(毕竟后土九州有“有家无师,有师无家”的不成文规定,家族与师门难以两全。)
青玹门,呵!要不是出了个三河,又怎能如此猖狂!
后淮正恶狠狠磨牙,前面那一行里忽然有人回头望了他一眼,神情平淡,却让后淮陡然寒毛倒立,刹那间如见地狱修罗!
他恍惚回过神来,却只看到了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
其他人却不曾察觉,沅姜一边跟着走着,一边试探着问道:“……长老,那武家,就这样放过了吗?”
南官轻哼一声:“你在期待什么?”
沅姜:“……”
他其实以为方才南官会出手,谁知道仅仅只是漠然旁观。
但南官又令他与伯琊往南去探查深港旧事,还要求将有关之人带过来,并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武家对质。
然后咧,对质就这么完了。
其实他也知道,当初海妖事件中,知晓内情的除去武家,剩下的几乎都死了,能留下来的人证物证都不够齐全——只能说明武家杀过海妖,却无法证明更残酷又惨烈的真相,顶多让人不耻于武家的手段,或是忌惮将来某一天会被武家所牵连。
水鉴真人明确表态是因为他们蜀道的剑修向来正直,要换做是后淮这种人,他只会担心武家没手段不够狠心。
担心被牵连?呵,开玩笑,他很快就会成为分神期修士!
所以说,南官是对武家留情了吗?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何以解忧唯有忘忧更新,第 45 章 何以解忧,唯有忘忧(三十一)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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