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么找到的?先前缺粮那段时间,大家伙儿就差啃树皮了,这些东西自然也是吃得一干二净,你是怎么找到这些东西的?”季听倚着申屠川的胸膛,一边咳嗽一边好笑的问。
申屠川有力的手臂上布满青筋,他的动作却是温柔的:“仔细找找,总会有被漏掉的,这事对我来说不难。”
“行吧,看在有栗子吃的份上,这次本宫就准你跟着了。”季听扬眉。
申屠川唇角勉强扬了扬,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朝着空屋大步而去。
自从药方问世以后,空屋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空屋,如今除了太医们还住在那里,几乎已经没有百姓留守了。季听和申屠川赶到时,不仅所有太医都在,就连全城的大夫也挤在那里,显然是在等她。
“怎么这么大的阵仗?”季听哭笑不得的问。
一群人行礼之后,其中一位老者道:“草民等人也想为殿下尽一份绵薄之力,所以擅自来了,还望殿下恕罪。”
“都是好心,有什么罪可恕的,”季听神色轻松的到桌前坐下,“开始吧。”
申屠川跟着她进屋,如守护神一般站在她身侧,当看到太医端来的汤药时,他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
“殿下,您先喝了这碗止敏的药,然后臣等为您施针封住穴位,再服用治病的药,”太医缓缓道,“为求稳妥,今日的药中只放了少许青枝,药效或许不大好,还望殿下不要心急。”
“能活过今晚本宫就很感激了,如何还会心急。”季听说完,将桌上的汤药一饮而尽,平日那么怕苦的人,此刻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喝完药,太医便开始为她施针了,季听看一眼还在旁边僵站着的申屠川,拍了拍旁边的椅子:“许是还得一会儿,坐下歇着吧。”
申屠川垂眸,乖顺的坐到了她身边,季听握住他的手,这才有点心安的感觉。一群大夫边商量边往她的穴位上扎针,季听虚弱的闭着眼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听儿,不要睡。”申屠川低声唤她。
季听困倦的睁开眼睛:“我有些困了。”
“我知道,但是不要睡,”申屠川握紧了她的手,“至少今晚别睡。”
季听定定的看着他,半晌无奈的妥协了:“那若是我睡了,你记得唤醒我。”
“……好。”
两个人说话间,太医已经施针结束,一直在旁边等候的药童终于将药送了上来。季听盯着已经发凉的药看了许久,当想从药童手中接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我来。”申屠川平静的将药端过来,平静的一勺一勺喂给她,若不是喂到最后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季听还真以为他如表面那般淡定。
等一碗药喝完,领头的太医道:“殿下,驸马爷,能做的臣等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殿下的造化了,想来二位还有许多话要说,臣等就先告退。”
季听轻轻点了点头,一屋子的人鱼贯而出,很快就只剩下她和申屠川两个人了。
“……把我抱去床上歇着吧,我有些直不起腰。”季听的声音已经开始哑了。
申屠川看着她的脸颊逐渐泛红,沉默的将她抱去了床上,自己也跟着在她身边躺下。季听想长舒一口气放松,却发现自己连呼吸都困难了,为了不让申屠川紧张,她只能不动声色的忍下这点不舒服。
“栗子呢?”她哑声问。
申屠川从怀中掏出来,放到了她的手心里。
季听失笑:“怎么不帮我剥?”
“等明早起来,我就给听儿剥。”申屠川低声哄道。
季听唇角扬了扬,本还想说什么,只可惜喉咙突然如塞了一块肉一般,咽不下吐不出,还阻碍她呼吸。她揪紧了裙子,光是呼吸都费了她极大的力气,她能感觉到浑身都在肿胀,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红。
现下的模样,定然是丑极了,也不知跟前世死的时候哪次更丑。费力呼吸时,季听自嘲的想。
她突然起了变化,申屠川自是知道的,他起身将她的衣领解开,拿了把扇子帮她扇风。季听觉得稍微畅快了些,艰难的看向他:“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嗯,很丑,若是这么死了,下辈子恐怕也会这么丑,”申屠川眼角泛红,说出的话却不显情绪,“所以听儿一定要坚持住,免得下辈子太丑。”
“你可真是……放心吧申屠大人,我如何也不能死在你前头。”季听勾起唇角。
申屠川也将唇角扬起一点弧度,只是眼底没什么笑意:“希望殿下能说到做到。”
季听勉强笑笑,接着开始困难的大口喘了起来,她的喉咙肿得厉害,即便这么努力也有种要窒息的感觉,很快肿胀的脸更加红了,只不过这一次是憋的。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本人却是不知道的,仿佛上岸的鱼一般,每一次动都透着濒死的绝望。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不断的拉着她往黑暗中去。她在无声的下坠,下坠,只差一点便可以解脱,当她被解脱二字吸引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xündüxs.ċöm
“殿下,坚持住。”
她瞬间清醒过来,眼前的黑暗逐渐消失,露出了这间屋子原有的模样。此刻申屠川正帮她擦身上的汗,每一下都透着执拗。
季听定定的看着他,许久之后突然问:“你哭了?”
申屠川僵了一瞬没有说话,季听等不及听到答案,就再一次坠入黑暗。
这一晚上她醒了睡睡了醒,半夜还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中能感觉到申屠川用烈酒帮她擦拭手脚,凉凉的感觉很是舒服。好几次她都要彻底放弃了,他总会用自己的法子提醒她,此刻屋子里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一个随时等着跟她同生共死的男人。
季听突然庆幸自己来的时候带上了他,否则早在最开始难受的那一波,可能就直接坚持不住了。
她想说句感谢的话,然而嘴唇刚一动,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后来她是如何醒的,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睁开眼睛时,太阳已经往西去了,金灿灿的暖阳将窗边的云彩染成黄色,看起来有种秋日的感觉。
她是死了吗?
刚冒出这个念头,扶云便凑了过来,他本是想帮她掖一下被角,当看到她睁开眼睛后愣了愣,不可置信的在她眼前挥了一下手:“……殿下?”
“你的眼睛怎么这么肿?”季听开口时,听到粗糙如砂砾的声音从自己嘴里发出,她愣了一瞬,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声音。
“殿下醒了!殿下醒来!”扶云突然激动的朝外跑去,“殿下醒了!”
被他这么一吼,季听顿时清醒了,哭笑不得的听着他召来一大堆人,又是诊脉又是拔针的,很是忙了一阵子。
等太医们都离开后,季听才看向床边的三人,扶云,牧与之,褚宴……
“申屠川呢?”她疑惑的问。
牧与之平静回答:“他昏倒了。”
季听失笑:“吓昏了?”
“他也染了疫症。”牧与之淡淡回答。
季听微怔:“怎么会……”
“自从知晓殿下染病之后,他便没有再服用青枝水了,如今会染病也不意外。”牧与之打断她的话。
季听失神片刻:“那他服药了吗?”
“他还未醒。”
季听抿了抿唇,一时间也没有再说话了,牧与之沉默许久,也只说了一句:“日后待他好些。”
季听无声的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疲惫。
“太医说殿下熬过第一次用药,之后对青枝的反应会越来越小,想来很快就会痊愈了。”褚宴缓缓开口。
季听勉强笑笑,一抬头看到三人的眼睛都不太对劲,顿了一下后道:“这里有太医照顾着,你们都下去歇着吧,我也要再睡会儿。”
“是。”牧与之应了一声,直接带着他们两个离开了。
季听若是有点精神劲儿,就会发现他们的情绪不大对,但此刻确实累得慌,一时间也想不了那么多,等他们走后闭上眼睛就睡了。
这一次睡的没有那么久,一个多时辰以后便醒来了,睁开眼睛时正对上申屠川的视线。她静了一瞬:“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睡着后没多久。”申屠川侧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她的脸。
季听握住他的手:“我熬过来了。”
“恭喜殿下。”申屠川说着,将一颗剥好的栗子放到她手心。
季听含笑放进嘴里,接着脸皱成一团:“好苦。”
“怎么会,这些栗子都是好的,不该苦的。”申屠川蹙眉。
季听搂上他的脖子,将栗子渡给他,申屠川尝了尝之后,无奈的开口:“看来殿下身子是好多了,竟有力气开这种玩笑。”
“听与之说,你也病了。”季听钻进他怀中。
申屠川静了一瞬:“我对青枝不过敏,听儿不必担心。”
“我才没有担心,”季听扬唇,“只是想说,这几日什么都不要做了,我们一同安心养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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