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谦书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这里土石乱飞,脏污多,请谢大人回吧。”蛋弟弟道,“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谢大人尽可记在心里,等百姓们安顿好了,谢大人大可来找我。现如今不管是谁来,都要先帮百姓把宅子修好。”
蛋弟弟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很平静地说出来。
但这整条街上的所有人几乎都瞬间听到了,他们干活更加卖力,即便是小孩儿也都帮忙拿柴火,帮忙把地上的土石收拾到路边。
这么多人没有一个说话,全都默默的干活。
谢谦书来的时候,没有人动,而如今不用蛋弟弟说什么,所有人都默默地动了。
“走着瞧!”谢谦书失了面子,又瞅着蛋弟弟冲着他虎视眈眈,只得愤愤地离开。
谢谦书一走,已经悄悄走到墙根的麻子、癞子便赶忙假装搬石头,不断往锅那里靠近。
“你们来去哪儿?”蛋弟弟大喊。
“啊,我们要干活,要干活!”麻子点头哈腰道,“蛋弟弟,你看这些石头搬到墙根成吗?”
蛋弟弟上前一步瞪着麻子道,“那些石头原本就是从墙根搬过来的!你们俩是不是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麻子和癞子互相对视一眼,赶忙同时道:“没,没。蛋弟弟你大人有大量,我兄弟俩说话从来都是口无遮拦,若是说错了话,你就当是个屁放了我兄弟俩吧。我们没读过书,说话向来都是这样……”
“你们错了!念书和做人没有关系。你们说了什么我也不在意,你们哪怕是天天骂我,日日诅咒我,我也要不会在意。我在意的是你们俩想做什么!”蛋弟弟大声道,“我说过那些粮食都是我阿爹开粮仓送来,特地给百姓充饥的,要一起安排分粮食,否则一哄而上很容易出事。你们若是愿意听从谢大人安排,也同样可以分粮食。”
但所有人都不愿意听从谢谦书安排,只有癞子和麻子以为来了靠山,且是比蛋弟弟和蛋红红更厉害的靠山,便忙不迭的扑上去。
“谢大人乃是朝廷命官,我和弟弟也不过是白身罢了。”蛋弟弟叹了口气道,“但是……谢谦书看到你们在歇息了吗?他知道你们要歇息好才能干活吗?他知道这些粮食该如何分吗?”
“不知道!”有个小孩儿大声喊,“蛋弟弟,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分明是想把大半的粮食据为己有!”
“他明明看到你们都在歇息,你们都饥肠辘辘,却只关心粮食。”蛋弟弟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道,“等粥熬好了,大家都喝一些,填饱肚子才能继续干活。至于谢大人,有我在,他不会怪罪你们。”
见着所有人都开始默默忙活,蛋弟弟带着蛋红红到一旁高高的瓦片后面歇息。
蛋红红搬了块小石头,自个儿坐一半,又拍了拍另外一半让蛋弟弟坐,双手托腮,满脸信服的看着蛋弟弟道:“哥你好厉害,我感觉谢谦书都快要被气死了。那两个麻子、癞子竟然被几个汉子给绑了起来,就那么扔到墙根,没有任何人不满哩。”
麻子、癞子根本没说几句话,甚至是蛋弟弟并没有让干活的汉子们帮忙,就有实在是忍不下去的汉子冲上来,三下五除二把癞子、麻子绑起来扔到墙根不管了。
“那是。”蛋弟弟得意道,“我对他们好,他们都是知道的。”
“恩!”蛋红红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蛋弟弟。
他没见识过这些事,哪怕是再聪明,听到癞子和麻子说那些话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
而比他大不了多少的蛋弟弟便立刻冲到前面,在他眼前说话,在他眼前做事,让知道应该怎么做,知道旁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也知道什么样的结果才是最好的。
“哥,你当真厉害!”蛋红红忍不住又说了句。
蛋弟弟挺起胸脯,“那当然,我这些本事都是跟着阿爹和哥哥们学的,往后阿爹、哥哥们也会教你。”
“恩!”蛋红红用力点头。
两只小幼崽藏在瓦片后面歇息片刻,便赶忙跑出去帮忙。蛋红红会砖瓦工,很多屋顶等着他去修呢。
*
谢谦书满脸丧气的慢吞吞的走。
脚下的水泥路早就冲刷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再也不会弄脏鞋底。
放眼望去,所有人都在干活,除了谢谦书自己没有东张西望,他发现除了百姓忙活着,还看到一些道兵也在忙。
忽然,谢谦书停住脚步,定定地看着远处的胡同。
“粮食来了。”司平大喊,“大家都排好队,让老人妇孺孩子在前面。”
“谢将军,这些道兵……”指挥完百姓,司平又看向谢然书。
“他们都有带干粮。”谢然书道,“司大人无需管他们。”
司平冲着谢然书点点头,赶忙去帮忙。
这条街上跟蛋弟弟和蛋红红那边一样,所有人都是灰扑扑的,就连道兵也都是浑身上下沾满沙土,有的甚至都看不清模样。
忽然,谢然书缓缓转身,视线跟站在大街水泥路上,浑身上下都干干净净,与其他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谢谦书对上。
谢谦书没动。
谢然书缓缓走出,不咸不淡的问:“兄长有何事?”
“有何事?”谢谦书皱紧眉头,数落道,“你这些日子都没回府,老爷夫人一直都想见你,你到底怎么想的?难道往后都不回谢家了?你也是谢家的一份子,如果没有谢家,你能进京城大营,能成为如今威风凛凛的将军吗?”
若是没有谢家,谢然书也不过是个能修行的,普普通通的道兵而已。
“若是没事请兄长回吧,这里到处都是人,都在忙,怕是顾不上兄长。”谢然书上上下下看着谢谦书身上干干净净的衣裳,轻轻摇头道,“这等地方,兄长怕是不愿意来的。”
若是平日里,谢谦书遇上这样的地方,不但不会靠近,还会掩面离开。
但如今情况不一样,他有皇命在身。
“你!”谢谦书张了张嘴,刚要呵斥谢然书,就见着他若无其事的转身,回去了。
如此的无视他,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身为家中嫡出少爷,谢谦书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谢然书这样的庶出哪里能如此待他!
“谢然书你给我站住!”谢谦书大吼。
谢然书不为所动,他已经很快回到巷子里,开始帮忙了。
“谢将军,你让道兵都喝一些粥吧。”司平兴冲冲的跑回来,“那些去大户人家干活的汉子们都回来了,他们都把赚到的粮食拿了出来,分给大家吃!”
司平满脸激动地指了指不远处堆起来的小粮食堆,那些粮食有的用衣裳裹着,有得用袋子装着,还有的在地上放了铺开的衣裳,一小堆一小堆的粮食堆在上面。
“这些宅子虽然不是我们家,但我们都知道,我们自己家的宅子定然也在抢修。”有个汉子不好意思道,“当初看着大户人家拿出粮食,便想去赚一些,回来分给大家,好歹填饱肚子。没想到燕大人已经给了粮食……”
“我还以为你们……”司平一滞,又说,“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司大人可别这么说。如今我们有了主心骨,这些宅子修起来又快又好……”汉子老实道,“若是没人管,我们定然先回家,自家修自家宅子……”
没人安排,没人管,一户人家能有几个壮丁?
把宅子清理出来,再一点一点的干活,修好自家宅子至少得好几天,而旁人家的宅子就在隔壁,那些粮食、布匹都因为宅子倒塌而露出来,难免会有人心动。
但如今大家都有主心骨,知道挨饿只是一时,自家宅子总会修好,便不会对那些粮食和布匹心动。
“把粮食分了吧。我们这些人几个时辰没干活,拿些粮食是应当的。”
“那你们歇息歇息,我来安排。”司平赶忙到。
这些人带回来的粮食有多有少,许多壮汉都是气喘吁吁,肚子雷鸣一样叫,显然是卖力干活又没吃到东西。
司平赶忙安排重新熬粥,又引着道兵也喝了些粥,这才松了口气。
谢谦书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眼睁睁地看着方才还对他爱答不理的谢然书跟司平有说有笑,且把那些道兵指挥的极好。
究竟是什么时候,那个在京城大营一事无成,经常逃回京城吃喝玩乐的庶弟变了,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呢?谢谦书使劲晃了晃头,有些想不通,想不明白。
是谢然书被叫回来,让他去边城,还是让他去妖国,亦或是逼着谢然书说出良药配方的时候?
还是谢然书回京后直接回京城大营,跟谢家没有多少联系的时候?
他又是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呢?
那个神情鬼祟,总是低着头的庶弟究竟是如何变得器宇轩昂,有了堂堂正正的将军模样的?
谢谦书揉了揉眼睛,一时间有点不太敢相信他看到的那个人就是谢然书。
“这条街的宅子修完了,我们去下一条街。”司平意气风发地大喊道,“天快黑了,大家加把劲啊。”
汉子们不用司平指挥,一边走一边把路整理的干干净净。
若不是有些木门倒了,若不是有些屋顶能看出崭新的瓦片痕迹,任谁也想不到这里经历过地龙翻身,经历过飞沙走石,经历过暗无天日的恐怖阴云黑日。
到了另外一条街,刚好里面也走出来一群汉子。
雷电幼崽打头,肩上还扛着铁锤,身上的战袍不但脏,还破破烂烂的,整只幼崽跟个泥球似的,只能看到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你们咋来了?”雷电幼崽把铁锤‘轰’地一下放到地上,问。
“我们刚修完那条街。”司平诧异地看着雷电幼崽,又看看他身后的百姓,“你们这是?”
“我们也刚修完一条街的宅子。”雷电幼崽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小幼崽挥了挥手,身后的汉子们便立刻让开一条道。
他们身后能看到干干净净的路,能看到破烂的门,能看到有着崭新痕迹的瓦片,跟司平他们刚刚离开的那条街一模一样。
“我们修完了?”司平自个儿都有些不敢置信。
“恩!”雷电幼崽用力点头,“本来宅子塌地厉害的就不多,我们又是这么多人一起动手,当然修的快。”
只有跟黑子亲自对上的幼崽们才清楚的知道,当初地龙翻身除了沈千银的宅子完全夷为平地,整个京城也不过是动静大一些而已,跟真正的地龙翻身根本不一样。
只是幼崽们见过黑子,眼睁睁看他懵懵懂懂的靠近沈千银,却又被骂得体无完肤,又眼睁睁看着黑子从懵懂变为绝望。那时候燕洵便替沈千银做了决定,让他散尽家财为黑子赎罪,且给黑子留了后路,所以如今有关黑子的秘密,有关地龙翻身的秘密,小幼崽们虽然全都知道真相,但都不会说出来。m.xündüxs.ċöm
他们要暂时藏在心里,等合适的时候再公之于众。
“我们等等其他人。”雷电幼崽道,“若是大家都修完宅子,那咱们就可以回家啦。”
“这么巧,你们也干完活了?”蛋弟弟跑出来,“我们也刚刚完工哩。”
蛋红红跟在蛋弟弟身后,见着雷电幼崽便赶忙跑过去,“哥。”
“我们没完工哩!”蛇身幼崽游出来,甩着尾巴尖说,“有户人家的宅子坏的太厉害,等明日再接着修,不过给他临时准备了木板屋,先凑合着住一晚上吧。”
“我们也没完工。”长毛幼崽冒出来,“还有一丁点儿活,明儿个继续,不过宅子都可以住了,屋里都很结实。”
司平看着一个又一个冒出来的幼崽们,看着幼崽们身后一连串的人,有的汉子跟不上幼崽们,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往这边靠近。
这种所有人都毫不犹豫汇聚而来,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笑;这种自然而然的人心所向,这种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都让司平鼻子发酸,几乎热泪盈眶。
他不知道为官者应该做些什么,又应该让百姓怎样对待,但这一刻,他觉得很值,自己灰头土脸的很值,自己兢兢业业为官小半辈子很值。
史元守和贾求孤快步走来,他们都很累很累,甚至是几乎迈不动腿了,甚至是想立刻躺下睡他个昏天地暗。
但身后就是高高兴兴,同样累的腰酸背痛的百姓,他们都往前面的幼崽那边靠近,脸上都带着笑容,甚至是有些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啊,原本以为以后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原本以为自家宅子定然是毁的不成样子了,原本以为以后活不下去了,原本以为……谁能想到这才不到一天功夫,宅子就都修好了,晚上就能回家睡觉了呢?
白日里的飞沙走石仿佛只是一场梦,如今天快黑了,所有人都梦醒了,可以回家睡觉了!
“哈哈哈!”贾求孤仰天大笑,“我等应当铭记今日!”
“应当!”史元守跟着大笑,又问,“重伤者何在?”
“在!都在养伤!”有汉子大声喊,喊完了又小声说,“我家哥儿腿断了,是霍老亲自给接的骨,还打了石膏。说是以后汤药都不用花银钱,还会多给一些银钱补贴。”
受伤的人都在养伤,是王真儿等人把京城所有大夫都集中起来,且霍老带着保育堂的大夫也来帮忙的结果。
“可有人饿肚子!”司平大声问。
“没有,都有粥喝!”
听着这些强有力的声音,贾求孤觉得自己又有了力气,他大补往前,大声问,“亡者几多?”
“没有亡者!”王真儿挤开人群冒出来,“幼崽保育堂送来归元绿灵芝,但凡是有一口气在就能吊住一条命!”
“用了多少归元绿灵芝?”忽然有汉子大声问。
裴钰儿推开挡在外面的汉子,“总共用了一百零八枚!”
“这些归元绿灵芝价值几何?”有汉子声音颤抖的大吼。
秦十三冒出来,“价值连城。”
“值吗?”有汉子带着哭腔大喊,“我们这些贱命,值吗?我娘被砸了,就剩下一口气在,大夫说救不活,没法子救活,除非有归元绿灵芝这等神药!我娘活了!我娘活了!”
汉子疯了似的大吼大叫,“值吗?值吗!我们这些贱命值吗?”
没有人说话。
以前归元绿灵芝还是只有豪门贵胄才知道的秘密,然而到了现在,京城百姓也都已经知道归元绿灵芝的存在。
那种几乎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神药,能活死人肉白骨,能让人返老还童,能救命的神药,达官贵人趋之若鹜,一掷万金都得不到的神药,就这么拿出来,值吗?
他们做一辈子苦力,干一辈子活,又能攒下多少银钱?
没人觉得保育堂应该把那些神药拿出来,没人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当然值。”花树幼崽声音不大,却让现场更加安静,“我家大人说过,每一条人命都是无价之宝,且不分贵贱。虽然归元绿灵芝很贵很贵,但是我家大人愿意拿出来。因为如今状况不一样,地龙翻身,多少人受伤?多少人无家可归?多少人重伤等死?我家大人最为心善,见不得这些,所以些许归元绿灵芝算不上什么。”
“燕大人,呜呜呜呜……”汉子‘噗通’跪地,听着花树幼崽说的话,想着自己那能活下来的老娘,泣不成声。
“燕大人。”
“燕大人。”
“呜呜呜,燕大人。”
接二连三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一连串,一片又一片的人。
“要谢,就谢皇上吧。”贾求孤清了清嗓子道,“这是京城,是皇城下,我等都沐浴皇恩而生。”
“谢皇上!”
“谢皇上!”
史元守和司平赶忙冲着皇宫的方向跪下,大声喊道。
百姓们也跟着喊。
这满京城得有多少百姓?聚集到幼崽们身边也不过是极少数而已。
然而这一连串的百姓全都跟着跪下,全都高呼谢皇上,那声音连成串,连成片,直冲皇宫。
遥远的宫里,皇帝问:“什么声音?”
张瑞赶忙走到门口,侧耳听了会儿,“像是在喊谢皇上,很多人。”
“朕来听听!”皇上立刻站起来,大步走到门口,仔仔细细的听了听隐隐约约的声音,确定张瑞说的没错,又赶忙道,“去塔楼!快随朕去塔楼,那里听的更清楚一些。”
满京城的高呼,满京城的谢皇上。
皇帝登上塔楼,那声音果然更清晰了!
那一句一句的山呼,那连绵不绝的震撼,让皇帝身体僵住,仔仔细细的听着那些声音,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那声音才逐渐消失,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回声。
又过了许久,皇帝才终于回过神,“好!好极了!拟旨,给这满京城的百姓传旨,就说……”
当年皇帝知道的皇家秘闻虽然成了真,但结果却完全不同。
如今京城百姓还能喊出这么大的声响,如今京城百姓还记着皇帝,跟当年的秘闻相同的地方也不过是最开始昏天地暗,飞沙走石而已。
他身为天子,治理大秦,跟当年完全不同。
这是无与伦比的功绩!
天色渐暗,街上的人都一动不动。
“都到了吗?”宝宝大声问。
幼崽们都到了,王真儿等人也到了,司平、贾求孤、史元守到了,十三和户部的人到了,工部的人也到了,三皇子、六皇子、十四皇子也到了。
出来帮忙的所有人都到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回家吧!”宝宝大声道。
“回家喽!”大家紧跟着大吼。
人群慢慢散开,慢慢回到自家门口,和分别了一整日的家人汇合,再一起回家。
家中的东西都还在,有的屋顶瓦片换过,有的墙修过,有的破了的木门放到旁边,上面写了字。
跟着干了一天活的人虽然不是认识那字,但却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今晚先将就着,等明儿个银钱就到了,到时候换个新的木门。这沈千银竟是真的想通了,为了咱们这些平民百姓散尽家财……”
“家中粮食一粒没少。”
“这不是咱们家藏起来的大钱么?一文钱都没少。”
“哎,要不是看着咱们家的破门,我都不记得今儿个发生了什么。”
“今晚怕是许多人家都开着门,这应当是真正的路不拾遗吧?”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幼崽保育堂更新,第 304 章 第 304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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