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散朝回来的李东阳,连朝服都没换就一头扎进了书房。
要知道,李东阳虽然贵为大明首辅,可却并非是工作狂。
平日里散朝回家,虽说不是闲散无事,但似今日这般一头扎进书房的情况却是不多见。
每次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一定是出现了李东阳解决不了的问题!
上一次发生这种事还是李公谢公被贬谪,朝中一片大乱的时候!
可这次明明是太子还朝,下西洋大丰收的时候啊!
书房中,李东阳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呆坐在桌后,阳光透过有些发霉的纸窗,照在他满是褶皱的脸上。
李东阳如今也老了,岁月不曾因为他的地位而给他有一丝一毫的优待。
想当年,他年仅八岁就被传入金殿,被称为神童,沐浴皇恩,如今也已经是几十年前的往事了!
按理来说他已经位极人臣,本该无欲无求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作为首辅他肩负着太多太多。
尤其是君权与臣权的关系,让李东阳简直不堪其扰。
从心而论,他沐浴皇恩,尤其是弘治皇帝对他恩重如山,他本应该一心一意效忠陛下!
可偏偏,偏偏他又是众臣之首,作为臣子虽说要为君亡为君死,可却又不能让君权强大到威胁到整个社稷的存亡,所以他又必须不得不限制君权的无限膨胀!
君王的权力固然可贵,甚至在一代雄主的手中,君权那便是开疆拓土一往无前的利器,带领着臣民走向巅峰。
可同样的,过强的君权若是在一个昏庸的君主手中,那便是帝国致命的毒药,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贤明君主自然是有的,起码如今的弘治皇帝就是贤明之君,可谁又能保重这老朱家世世代代都是贤明之君?
远的不说,就说这朱厚照,怎么看都不像是靠谱的模样!
就算是他朱厚照也不错,可这朱厚照又能在这漫长的时光长河里泛起几点涟漪?
自秦皇统一天下,至今已经不知经历了多少王朝更迭,这纷纷攘攘之下,这么多王朝兴起覆灭,早已让李东阳明白了一个道理!
君权必须得到限制!
不光是他,就算是他的前任,前前任,以至于历任大明首辅都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有的或机敏或驽钝,或许有的只是单纯的运气好,可无一例外都在限制君权的道路上坚定不移!
而那些谄媚逢迎,一味讨好的臣子,也都无一例外都被打上了奸佞的烙印!
可越是如此,李东阳就越是痛苦!
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在一个中立的角度,既不损害君权,也不放任君权滥用。卂渎妏敩
这也是为什么自从刘谢二人离开之后,李东阳很少发表自己的观点的原因!
他一直在试图寻找一个平衡!
可就在今日,这个平衡被打破了!
朱厚照带回来的巨大财富,让君权彻底变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纵使李东阳也难以更改这个局面!
可以想象,在空前强大的君权前,一旦后继之君昏聩,整个大明都有可能瞬间由盛转衰!
当年土木堡一事,就发生在眼前!
若非英宗一意孤行,这大明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原本文臣们已经掌握了主动权,在土木堡之后,皇帝的权力也终于被关进了朝堂,可现在,一切又大不一样了!
下西洋的财富,无疑会让君权成为一匹脱缰的野马!
李东阳颤巍巍的从书架上取出一个小盒子,里边一枚印章静静的躺在那里,而在其下方,还有一叠厚厚的已经发黄的信笺。
信笺上的落款依旧清晰可见,儿子李兆先!
这正是李东阳长子李兆先生前寄给他的家书,这么多年一直被李东阳珍藏着,每当遇到难题的时候,李东阳都会拿出这些信笺说说话,好似儿子还尚在人世一般。
这一刻的李东阳,根本没有了朝堂上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首辅模样。
有的只有一个思念儿子,想要跟儿子话话家常的平凡老人。
“兆先,为父又遇到麻烦了,你是知道为父的,为父最怕那麻烦事儿。”
李东阳的语气有些低沉,老眼里皆是为难。
他从未想过权力如何,只希望这大明的天下能够久一些,再久一些……
“爹!”
就在李东阳为此头痛不已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喊叫将他拉回现实。
眼看书房外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就要破门而入,李东阳连忙将手中的小箱子藏了起来。
果然,李东阳刚坐定,门就被一把推开,门口出现了一个俏皮可人的姑娘。
来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李东阳的幼女,当初被朱宁当成李府丫鬟的李筱儿。
此时的李筱儿双颊飞红,似乎遇到了什么令其紧张的事,也因此李筱儿并没有发觉出李东阳的异样。
见是女儿,李东阳眼中闪过一丝慈爱,紧接着又立马板起了脸,皱眉道:“你一个女子家家,如此跑跑跳跳成何体统!”
李东阳是极疼爱李筱儿的,自从儿子死后,大女儿二女儿接连出嫁,仅剩的李筱儿更是成为了李东阳的掌上明珠。
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这也让李筱儿养成了这种不似而今大家小姐的模样。
如今李筱儿早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可就是因为这,到现在还没寻摸个好人家!
当然,作为当朝首辅的女儿,李筱儿自然是不愁嫁,就算是头母老虎也有大把的人愿意供着。
只是李东阳并不希望李筱儿过的不开心,因此一直在寻摸一个值得托付之人。
对于李东阳的责备,李筱儿今日倒是出奇的没有反驳,反而有些羞涩地理了理乱糟糟的裙摆,接着温柔道:“父亲大人说的是,女儿知错了。”
这一句差点儿没把李东阳这老头吓死,心中又开始担心李筱儿是不是又生病了。
至于为什么说又,是因为前段日子李筱儿还真“病”了一段时日,那听话的模样,让李东阳都想找几个道士来家里驱驱邪!
好在近些日子女儿又恢复了风风火火的常态,这才让李东阳放下心来!
不当人女,这才是我李东阳的闺女嘛!
只是今日怎么又是如此?
难不成真要找几个道士来驱驱邪?
不过李东阳毕竟也是大明首辅,该有的沉稳还是有的,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心里打定主意,等过几日休沐定要去道观添几个香火钱。
“你这么风风火火的,可是府上又出了什么事?”
“家里来客人了!”
李筱儿听到李东阳问话,脸色却再次羞涩起来,这让李东阳不禁眉头大皱,大感不妙,不禁问道:“谁来了?”
“景王殿下,听说是来拜访父亲大人的,还带了……还带了聘……”
李筱儿的小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脸上尽是一片绯红!
在她看来,朱宁上次一别一定会来提亲的,而这次朱宁上门,显然……
李东阳也不是傻子,当即明白了什么!
又想到前段时日李筱儿“病发”的时候,朱宁也刚好来过,当即脸色就黑了下来!
“好你个朱宁小贼!老夫跟你拼了!!!”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重生:我在大明当皇子更新,第488章 李东阳的烦心事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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