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知道这是他无法阻止的变化,云砾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注定好了的。
苏白毁掉了三生花,就像是一个引子,将某些事情给提前引出来了。
此刻的云砾,面色痛苦不堪,在原地抱头嘶吼,识海就像是要炸开一样。而代表着“玉湖”的七彩之光,却毫无征兆地衰弱下来。
云砾身旁的虚空起了涟漪,像极了他施展“掌令”时的样子。
掌令?
苏白心里沉甸甸的,哪怕他不愿去想,也不得不承认,“掌令”,极有可能拥有着掌控人心的力量,无形而无处不在。
苏白只感觉到有一股神秘力量径直灌入了云砾的识海,一阵心灵层面的波动自云砾的身旁荡漾开来。
无论是苏白还是沐沐,都是一阵恍惚,待回过神来时,云砾已经恢复了平静。
苏白紧紧挡住沐沐,眯着眼打量云砾。
云砾漠然的举起了剑,瞥了二人一眼,道:“可惜了三生花。”
苏白沉默,问道:“你是云王,还是云高阳?”
“云砾”嗤笑一声:“仙道修行者的寿元那么充足,本王为何要让出自身的王位呢?”
苏白悚然一惊,那显云部落传闻中的王子、历代云王是怎么回事?
那显然是骗局。
但不过短短时间内,他又盯向了“云砾”,震惊地追问:“‘掌令’,当真这样无解?”
“云砾”悠然前行,缓缓踱着步子,“对很多人而言,是否无解又有什么意义呢?”
苏白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
现在的“云砾”,其实是云高阳,也是云王。
中原王朝的惯例是皇帝境界高深之后便退位让贤,成为皇室底蕴,沙海诸部落也应如此,但显云显然是个例外。
这位一代云王当然也是唯一的一位云王,有些极大的野心或者说雄心,在外人看来,他早该退隐才对,谁也不会想到,显云部落数千年来的云王,一直就是他一人。
可能是数千年来无人可以倾诉,在此时他竟然格外悠闲地向苏白沐沐宣告自己的计划,他太自信了。
“其实本王也是方才得知,那个曾经传我‘掌令’的人,真实身份其实是长生药。”
苏白不说话,沐沐小心翼翼地看着。
云王摇头道:“不曾修行过它的人永远不会知道‘掌令’的力量,那是属于命运的范畴,拥有着极度强势的掌控之力,除了单纯的掌控万物之外,它的命运之力是可以引导人心的。”
看着苏白那惊异的神色,云王叹道:“这并不是控制,而是引导,以‘掌令’之力潜移默化地影响中术人的选择,中术人不会发觉,也不会有受控制的迹象。”
说到这,云王轻笑,说不出那是怎样的一种笑,仿佛充满了对众生的轻蔑,又仿佛有对渺小的自己的自嘲。
相对于“掌令”来说,他就是渺小的。
“其实啊,本王根本就没有控制什么,那些中了‘掌令’之人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他们自己本身的意愿,本王不过是稍加引导了一下罢了。”
苏白悚然。
“现在你面前云砾说的所有的话,可都不是本王操控的,”云王抚剑,“是云砾他自己说的。”
苏白更加悚然了。
“两千年前,本王来到了云墓,闯过两关,来到了‘玉湖’的面前,获得了“掌令”传承,并答应为其寻找拥有其血脉后裔之人,并将之带到云墓。”
“那时,本王尚是三境,在出云的那件神物面前只能瑟瑟发抖,即便是现在,本王依旧看不透那件神物。本王还以为‘玉湖’只是想要找一个传人呢,现在没成想是想夺舍。”
云王发了心魔之誓,要送“玉湖”的血脉后人来,但没规定时间,这样的誓言其实和没有区别不大。
只能说当时的三生花大意了。
“那时,真正的‘玉湖’想必便已经陨落了吧?”
“本王天赋绝世,得‘掌令’后更是意气风发,不足两千年便破入七境,法身归元。”
苏白大吃一惊,人间的灵气是不断衰弱的,出云古国国主玉湖可以千余岁成就七境,但放在如今的人间,断然不可能!
仙道的仙根就是需要用水磨的工夫去熬。
云王云高阳同样是奇才,想来也正常,云墓虽然只有两关,但那两关极难。
云王能过,那便是既有战力,又有坚定道心!
“凭借着‘掌令’那几乎无解的能力,本王建立起了沙海中名义上仅次于‘襄’的显云部落。而且,本王确信,若是开战,显云必胜襄。”
“哈哈……哈哈……本王以‘掌令’侵蚀了显云所有的高阶修行者,显云部落上下齐心,有谁可敌?”
苏白的额头冒出冷汗,强大的修行者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心理还扭曲了。
云王的道心自然坚定,但……有些变质了。
显云自然是个强大的部落,但若人人都受“掌令”之影响,那这个部落就“死”了,失去了那种蓬勃向上的“魂”。
苏白此刻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显云客栈追踪冒险者,很可能就是为了在他们的身上留下“掌令”的力量。
这是没有任何迹象的,也就是说,谁也不清楚显云到底在多少冒险者的身上留下了手段。
云王长发飘散,眼神中有莫名神采,目光不离苏白,不急不缓道:“云砾大概也意识到了什么吧,说起来可能还与你有关,圣道让他短暂地脱离了‘掌令’,那天夜里他曾告知过你一些零碎的东西,可笑他还以为能瞒过本王的感知,本王不过是毫不在意罢了。”
在那之后,云砾依旧受“掌令”所制,甚至他会刻意忘记那天夜里的事,还把云王当成自己最尊敬的人。
命运之力,恐怖至极。
“隐藏自己的实力,暗中以‘掌令’侵蚀冒险者,为了掩盖身份还弄出了王子和历代的云王这种假象,你这般处心积虑地增长自己的力量,其实以你七境的修为完全没有必要,除非……你想造反!”苏白脸色凝重,沉声说道。
云王眼中狠辣之色闪过:“若非出云神物留在了大漠的云墓中,本王之‘掌令’早就遍布中原九州,又何必受大漠之限制?”
这句话暴露了他的弱点。
他的本命“掌令”源于那件神物,便受制于那件神物,他的“掌令”,除了大漠,那就毫无作用!
“为何而反?”
“中原大唐拒海族于北冥,抗毒物于南沼,困妖魔于蛮荒,镇玄门而安天下,明有绝世者闭关于龙台,暗有轩辕剑藏于长安,神魔邪教不敢横行过天下,沙海诸部不敢东来而掠杀。”他顿了顿,“在你们看来,大唐自然无限伟岸,可对于我们沙海来说,它就是邪恶的,我们也曾是中原的一份子,如今只能缩于大漠,这又何其不公?”
他对于大唐,是又恨又敬佩的。
“呵呵,不过也没关系了,”他眼带笑意,“本王即将得到那件神物了,只是可惜你毁了三生花。”
苏白面无表情。
“好歹你也是天池十二圣子,剑山之主,本王给你个体面的死法,你二人自裁吧。”
“你不怕天池报复?”
云王握剑斜指,“你以为,天池的敌人很少么?呵呵,当年的‘离山之变’,天池那三位山主,可不是偶然陨落,天池……好大的名头!”他面容讥诮,“天池自有人对付。”
苏白身躯一颤,用手握紧了剑,“你什么意思?”
云王摇头,笑而不语。
他依旧是云砾之躯,但云王一定留下了一丝神念。
苏白举起佩剑,剑尖指向对方。
无声中,剑光闪烁,沐沐很安稳,苏白的剑也很稳。
她是他的底牌,如今他要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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