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嫂子林清芮进门。
甚至说,在她嫂子进门前,她便开始有些“嫉妒”了。
自从哥哥定亲后,她父母便开始派人修整他哥哥的院子,她母亲全程监工。
在嫂子进门前一天,她哥哥还不放心,专门先跑回来查看,又让人加上一个秋千,这才放心地将人迎进门。
她从小总听母亲说,女子嫁人后,便要稳重端庄,不可再淘气了。
可她嫂子,为何嫁人后还能荡秋千玩呢?
好在嫂子刚进门,便送了她一套极其精致胭脂水粉,外加各种荷包香囊,还有一套她自己做的小玩偶,一下子就俘获了她的芳心。
只是之后的日子,她想跟新嫂子说几句话,都成了难事。因为她哥哥老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说是担心她刚来温家不习惯。
好吧,新婚燕尔的,她确实不该去打扰。
可是当嫂子主动想来找她聊聊,都被她哥哥把人拉走,这就太过分了些。
而且她哥哥这一守,居然守了她嫂子大半年。
她忍无可忍,跟母亲去告状,母亲只笑着说她以后嫁人了就懂了,叫她自己玩去。
之后因为西南茶叶生意出了差池,她哥哥才不得以离开了家去打理。
只是人才刚走三日,信便已经寄回来了,之后便是接连不断地一天一封信。
她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近嫂子,还要看她天天笑眯眯地读信,只觉得哥哥简直无孔不入,丝毫不给她留跟嫂子亲近的机会。
等她嫂子怀孕的消息传去,她哥哥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又开始日夜守着。
只有嫂子说想吃什么时,他才会出门去买。
家里几个厨子也都变着法子做好吃的,连她父母都恨不得亲自下厨。
她常去嫂子屋里蹭饭,最后连带着她都吃胖了一圈。
嫂子生孩子那日,她哥哥在屋外来回踱步,给她都看得眼晕。
嫂子难产,两日未生下孩子。她最后坚持不住睡了过去,她哥哥还是一直守在门外。
直到产婆说母子三人平安,他才跌坐在地上,吓得她母亲给他也灌了些参汤。
伴随着新生儿的啼哭,她听见哥哥也带着哭腔说:“以后再也不生了……”
她嫂子一举诞下龙凤胎,喜得她父母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她父母一直觉得是她嫂子嫁过来是光耀门楣,对这个儿媳妇的宠爱甚至超过了她这个女儿。
现在有了龙凤胎加持,他们对嫂子的喜爱简直无以复加。
嫂子教育孩子总是别出心裁,她听过父亲感慨,说早知她嫂子不是寻常女子,又提起当初在奉安县游湖时,喝过她嫂子做的凉茶。
她很是不解这有何异常,她父亲神秘兮兮地笑,说那凉茶的做法是沿海一带才有,而她嫂子至今还未去过那些地方。
又说她嫂子去京城前便做过北方菜。
不等她发问,她父亲便笑说反正温家是娶到个好媳妇了,其他无关紧要。
她好奇去问哥哥,她哥哥眼睛不肯离开两个儿女,只说这些他早已知道,他只在意她嫂子本人,至于别的他并不放在心上。
全府上下只有她二堂嫂,那个二堂兄从花楼娶回来的花魁娘子,因眼红会对她嫂子冷嘲热讽几句。
但是后来连二堂嫂莫名跟嫂子亲近了起来,她问了嫂子几次,才得知是嫂子给她抄写了一首《琵琶行》。
虽嫂子再三说不是她本人所作,但从那以后,外面有人嫉妒她嫂子日子太过舒坦,说她半句不好,那二堂嫂总是第一个冲出来反驳谩骂,导致她这个小姑子反而毫无用武之地。
自从有了一对儿女,她哥哥肉眼看见憔悴下去,因为不放心婆子们照看,他让两个宝宝睡在自己屋里,孩子一哭,便爬起来照看。
日子久了,她嫂子养得光彩照人,哥哥反倒消瘦了不少。
她这两年一直旁观着,再听到母亲说她嫁人的事情时,总是很悲观地想:自己定是要孤独终老了,真要嫁人,要找哥哥这般贴心的,恐怕是不可能了。卂渎妏敩
只是嫁人这天终究还是来了。她母亲在她嫂子的劝说下,放弃了将她嫁入高门的念头,而是选了一户富商。
婚礼前她嫂子一直安慰她:“不要怕,人我和你哥哥都看过了,是个好脾性的,若是婚后变脸,我第一个去接你回来。”
这句话给了她不少底气,好在夫家确实如嫂子说的是个靠得住的,没人欺辱她,只是她因为心中惦念,仍时常回去看望嫂子和侄子侄女。
等她也生完孩子再次登门时,得知嫂嫂已经在江南开了好几家店铺,统一都叫“云清阁”。
好多家送女儿到她铺子里学手艺,嫂子一直惦记着要在京城开店,说是刺绣铺子交给了翠云姐姐,但是京城还没有真正的“云清阁”呢。
最后还是开起来了,是一个叫林帆的少年帮她打理,常听嫂子夸赞帆儿做生意更胜过她呢。
又听说跟随她外祖母多年的一个丫鬟,名唤玛瑙的,不肯嫁人,最后出府到林帆手下做事了。
她没见过这个丫鬟,也没太放心上。
这些年里,她兄嫂一直忙忙碌碌,听到哪里闹灾荒,便亲自赶去救灾,她父母也是心善之人,只是往些年救灾不过送些米面银钱去。
偏她兄嫂总是亲自赶去,嫂子说担心贪官污吏贪了赈灾的粮食和银钱,她哥哥便陪着去了。
她夫家家境优渥,知道她向来喜欢嫂嫂,便也支持她一起做些善事,积德行善总是好的嘛。
最让她震惊的,是有一年,敌寇来袭,那个被父母成为徐首富的人找上门来,没过多久,她兄嫂取得父母支持后,几乎是散尽家财支援边境。
一年后,战胜的消息传来,两人齐齐欢呼击掌庆贺,还感叹吴枫终于功成归来,与翠云姐姐相聚了。
吴枫据说是以前家里的护卫,但她没什么印象了。
她只暗暗羡慕,她侄儿侄女这时都满十岁了,她兄嫂仍然能这般缱绻恩爱。
边境获胜后的两年,朝廷突然公布一项新规,废除商人不得参加科考的旧制。
听嫂子说,徐成荫在其中出力不少,当初他到处游走,劝说全国富商出资捐向边境,才有今天的成果。
听说他这样做是为了他的小孙子,不过也听说他那个叫小宋的儿子仍不肯原谅他,也不肯让儿子认他这个爷爷。
她听嫂子说过不少这人的往事,据说在兄嫂的成亲时,他偷偷跑来见自己儿子,那个叫小宋却冷酷地说“莫要逼我在别人婚礼上扇你”,令所有宾客当场惊掉下巴。
虽说他当父亲不靠谱,做生意方面却极为可靠。反正温家跟着他,受益颇多。
她侄儿侄女一直在家跟着一位京城来的颜先生读书,得知这个消息,那位颜先生比她兄嫂还高兴万分,说是验证他本事的机会来了。
说完又叫她嫂子去做些新糕点来,说是当初为了这口糕点来温家是来对了,别处再难吃到这等美味。。
这个颜先生在她眼里是个怪人,听说他当初追随裴先生,是为了功名,目的达成后,却又潇洒辞官,真是古怪,令常人难以理解。
只是如今商人可以科考,她的孩儿也该读书了,跟着这个颜先生也是不错的选择呢。
因着她兄嫂一生行善积德,她也沾光不少,连带子女择亲时,门槛都差点被踏破。
她兄嫂更是无论走到哪儿,都受人爱戴,夹道欢迎。
在她五十岁这年,圣上破天荒召见各地义商,她哥哥和夫君也在其中。
两家高兴得设宴招待亲友。
宴席上她听母亲说,嫂子也是在召见名单上,她这些年在老家办了私塾,帮了不少贫苦百姓,名声甚至上达天听。
但是她嫂子推病没去宫里领赏,她大为不解跑去问,她嫂子居然说:“深宫什么的,总觉得好可怕。”
好吧,她不理解,但是表示尊重嫂子的选择。
只是嫂子躲过了圣上的嘉奖,却没有“逃过”民间的赞许。
她的善举一直被口口相传,温家门口经常有百姓们送来的新鲜蔬果。
在她七十八岁那年,她嫂子无疾而终,享年八十岁。
丧礼过后三天,孙辈来报她哥哥也与世长辞,追随她嫂子去了。
温雅娴看了看自己已经爬满皱纹和斑点的双手,心里并不哀伤,她相信兄嫂恩爱了一辈子,想必下辈子也会再次重逢。
再次携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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