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出现一条刚送到的短信，短短一个问句，单看措辞，最多也只是淡淡的怨念，但是……
夏油杰身边冒出一个短发脑袋。
“嗨，杰！”一个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女孩，正试图从他身后探过头，“S？”
夏油杰不动声色地扣上手机，“发音练得不错。”
至少他猜得出她发的第三个音节是他的名字，在桑还被叫做可怜的Ｓ的情况下。
他移开话题，“你不是在和古柏小姐联系？”
当地政府派来的向导兼术师，名叫卡维的年轻女孩顿时对看不懂的日文失去了兴趣，苦恼道，“她一晚上没回我，这算分手了吗？”
夏油杰：……当事人自己不知道？
高专需要出国的任务一直不少，所以这次一下飞机，他们就熟门熟路地联系上事先安排的本地向导。
两位向导都是卡萨布兰卡大学的大学生，也是摩洛哥不多的术师。
其中，卡维性格爽朗天然，古柏则是个“玫瑰一样火辣的美人”。作为情侣的两人在正事上都非常靠谱，只是私人问题方面……
她虚心向刚认识不过三天的日本朋友求救，“我已经给她解释过了，桑缇亚来找我复合，我只是为了证明不爱她了才亲上去的，谁知道正好被古玛看见。”
她叫着古柏的昵称，巴拉巴拉的一溜法语中，时不时夹杂英语以及当地的柏柏尔方言。
夏油杰假装认真地嗯嗯听着，实际都没过耳。
他低头单手打字，「不会，明晚十一点半的飞机，至少起飞前我们能见到。」
但发过去的短信如石沉大海没了回音，夏油杰皱眉又很快松开。
“杰，你在等什么？”卡维停下话，对这方面敏锐到不像话的她一下就发现了不对。
她跳起来搂住他的肩，“天哪，真想让你看一下你现在的表情，太有趣了。”
“注意点。”夏油杰抖掉肩上的手，却没有否认。
卡维松开手站稳，笑得不怀好意。
这几天相处下来，卡维已经有些了解她这位来自日本的新朋友了，虽然年纪比她小，实力却是一等一的强。
只不过性格上是东方人一贯的内敛，让她空有一腔热情，却像是撞进了橡胶团里，无处下手。
因为，就算他笑得再怎么温和，身上那种冷淡的气场始终存在。在他的世界里有一条分明的标准线，那根线内的是平等相交的人类，那根线外的全是不值一提的类人猿。
所以，她知道他有女朋友就突然同为有了难兄难弟的亲近。
因为那位Ｓ小姐……难度系数应该也不低。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卡维自觉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深爱着古玛，她都很难抵挡住那位性格黏人又爱撒娇的小姐。
明明长得就是个甜妞，动起手来却又狠又辣。
而她这位朋友喜欢的类型应该就是以能力为导向，又要漂亮又要能力强，总之，方方面面都要是最好的那种。
简直是非要挑战难度系数加倍。
她就觉得他们很有共同话题，忍不住问出自己已久的疑惑，“杰，你知道怎么才能交一个长的漂亮、不嫉妒还不吃醋的女朋友的方法吗？我可能要被甩了。”
夏油杰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你可以直接打印一张照片挂墙上。”
卡维：……
夏油杰鼓励了她下后，重新回到正题，“卡维，我们剩下的目标还有多少？”
卡维也足够厚脸皮，假装没听出被讽刺，吹了声口哨，“很多。”
已经连续放了几次鸽子的人开始心虚了。
*
翌日，舍夫沙万。
凹凸不平的小路两旁，蓝色的门扉配上白墙，门前的台阶装饰着蓝白马赛克，一只肥肥的流浪猫揣着爪子蹲在门口，木门上刻着的繁复花纹也是海浪的颜色。
远处被涂成蓝色的狭窄巷子，迷宫般延伸到四面八方，考验着人的识路能力。
给几只悠哉散步的孔雀让开路，夏油杰只觉心情复杂。
他拍了张照片：「……」
他觉得她应该懂他的意思，他现在很需要和人吐槽。
但他却并没有如预想的那样收到回复。
不是吧？还在生气？
好在几分钟后，短信的铃声终于响起，「好多蓝！……睛都要花掉了！如果我一个人去，感觉会迷路到天荒地老。」
夏油杰就看了眼脚下的路，回复道，「好在我的向导虽然心情沮丧，但还不至于忘了路。」
她现在应该是没事儿做了，所以回复的很快，「是吗？Rose小姐心情倒是不错。我们刚去买了橘子汁和小点心，才14迪拉姆。」
紧接着又是一条，「不过太甜了，糖粉里面还有椰枣，我觉得杰不会喜欢。」
她发过来一个哭泣的表情，「我不明白，这里为什么所有东西都疯狂放糖。」
夏油杰：「那你应该告诉悟，对他来说，这是天堂了吧？」
「才不要！！他最近好闲！！」
连着使用的强烈感叹号，把她嫌弃羡慕恨的情绪表露淋漓。
夏油杰忍不住笑得坏心。
高专不会一次性把所有特级术师派出去，为了机动性，这次出来的只有他们，悟则留在了日本，所以相比之下，他每天都有足够时间联系（打扰）。
他问她，「伤好些了？」
「差不多，不过我不敢恢复晶状体，所以只有等回去再找硝子啦。」
临近正午，气温明显升高，阳光毫不吝啬的洒下，一个转角处的摊位上，麻袋里的彩色粉状染料颜色被照得格外明艳。
夏油杰却不曾注意，他低头啪啪打着字，「对了，你之前生气了？」
「诶？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他复制她刚发的哭泣表情，发送过去，「突然不回消息……」
「不可能，我明明说了明天见，杰没收到吗？」没等他回话，连续的一条又马上到了，「啊为什么！居然没发送成功……不，都是悟的错！明明知道我不方便充电，还一直讨论感兴趣的话题！」
夏油杰：……居然是没电了？
他勉强接受下这个解释，有一点点不承认地感到松了口气：没生气啊……
不过悟那家伙……
他啧了声，「下次直接拒接就好了吧——说起来，你到哪儿了？」
「杰就是这么对悟的？那他问起来，我说是你怂恿的，这也没问题吗？」她调侃着，然后才回答，「我在艾西拉。」
「可以，如果你真的会挂断的话。」
「啊这个……」她就心虚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看到我发的照片了吗？艾西拉的海和长崎的海很相似。好奇怪，明明看上去是很安稳平和的小城，很难想象为什么会有需要我们过来才能清理掉的诅咒。」
夏油杰就知道她做不到，「你也说了，是看起来。」
他身边，一群热情的年轻男女大声嬉笑打闹着，骑着自行车追逐飞驰而过，看见夏油杰亚洲人的面孔，就回头用日语、韩语、甚至中文喊出不标准的你好。
卡维笑得前俯后仰，看那群年轻人消失在街角，“喂，杰，有没有感到自己很受欢迎？”
夏油杰只是瞥了一眼，就无动于衷地收回，继续写道，「其他事情我们只是外来者，不需要在意。」
「也是……不过杰还是讨厌吗？和他们接触？」
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在按键上停留了片刻，他知道她的意思。
「没有。非要说的话大概是‘有点讨厌，经常无视，整体无趣，总体来说没有大的情感波动’了。」
「等一下，为什么这句话好像有点熟？」
「两天前你说我的：）」
一个微弱的省略号，「……啊，这个……这种事情就不用记得这么清楚了。」
「因为作为第一次被说没有情趣，很难忘记吧？」
成功把话岔开，对面却没了回复，夏油杰耐心地等了片刻，依然没有动静。
什么情况？手机又没电了？
“拜托，控制一下表情，别伤害我的眼睛。”卡维忽然开口，她哼哼着抱起手，肉麻地抖了抖，“到了。”
夏油杰从眼尾看了她一眼，对她的话不置可否，随手按熄屏幕，“知道了。”
他把手机放入制服口袋里，对着卡维勾起一个温和平静的笑，礼貌点头，“——别嫉妒啊。”
“……嫉、嫉妒？喂！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虽然可能快没有了、但现在还是有！”
夏油杰心情更愉快了。
老城墙上方传来一阵欢呼，他注意到有人在城墙上雀跃，小巷阴凉处几个当地人坐着边聊天边卷着烟。
而看不见的阴影深处，传来了一阵类似发霉烟草烧焦后的剧烈臭味。
“特级？”他略微挑了挑眉，然后理解地点头，“看来是这里没错。”
这么浓烈的恶心咒灵味道，一闻就知道。
卡维也看过去，“是。”
顿了顿，她看到了那些雀跃的人群以及下方抽着烟草的人。
她沉默了一会，又挂上了笑，“杰，你也看到了吧，真是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这么说好像太自以为是了些，但我总觉得他们需要我们。”
她挠挠后脑勺，“不过我好像太弱了，还是需要你们来哈哈哈哈……”
夏油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他和桑来之前都看过这个非洲小国的资料，所以他当然知道她的意思。
那些吸烟的人……
这么说吧，虽然这里的氛围表面上淳朴和平，但事实上，舍夫沙万有摩洛哥质量最好的烟草，欧洲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大`麻都来自这里。
夏油杰收回视线，侧身道，“我说，别这样啊。解决掉这只就没了吧？”
卡维恢复了常态，她对他挤眉弄眼，“没了没了，你放心，不会耽误。”
阳光，拱门，身边纯净的蓝色墙壁逐渐收缩。沉闷如雷的呼噜声，由远及近传来，一声一声，如同危险的红色警报。
夏油杰从口袋里伸出手，顺着明暗相见的铅灰蓝台阶走下，右侧的耳钉在一缕黑发下一闪而过，不明的黑色漩涡在他的掌心逐渐升起。
而混乱的最中心处，诞生于人的庞大丑陋的异类，缓缓出现。
他礼貌地对它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一会儿还有个约会，所以我们快一点，你没意见吧？”
他活动了下肩膀，补充道，“虽然有也没用。”
＊
晚上快八点的时候，太阳已经接近海平面，落日的橙粉色余晖轻轻洒落在丹吉尔这个海港城市。
“杰？你到了吗？”耳端贴着的小孔里传出了熟悉的声音，带着海风的味道。
夏油杰温和着嗓音，“刚下车，等了很久？”
一阵杯壁上轻轻晃动的水声传了过来，“如果要听真话的话，我已经喝掉三杯饮料了，现在是薄荷茶。”
“不过我耐心一直很好，”她轻笑着说道，无视他发出呛到似的反对意思，“所以，没关系。”
夏油杰闷笑，“那怎么办？我带了杏仁蛋糕。”
“——但甜点永不嫌多。”
夏油杰对她改口的速度之快毫不惊讶。
他们约好的见面地点距离丹吉尔的机场不远，作为一个旅游城市，这里的人哪怕是将近傍晚也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每一个街角都有人在照相。
还耿耿于怀与他们晚上就要走的卡维，熟门熟路地带着他避开镜头。
不一会儿，他们就看见了一栋地中海式的建筑物，沿街一面的墙上绘着彩色涂鸦，和之前发来的照片一样。
而视力很不错的他们也已经看见了漂亮的露天餐馆外，白色小圆桌旁的一个黑色剪影。
夏油杰的步幅不自觉发生了改变，卡维四处找着她的漂亮女友，也加快了速度。
就像荧幕中的特写，安静靠在铜艺圈椅上的人，长腿交叠，指尖捻着一页泛白书页，短且微卷的金色头发蓬松落在肩头，在深蓝色的海风里微微颤动。
暮色的明暗里，她身后蓝色的背景延伸至没有尽头，抬头望过来的眼睛有月亮的颜色。
有流星，有海浪，有火焰的晚上的尾芒。
朦胧的暮色突然清晰起来，再生动不过。
*
“很棒，没有迟到哦。”
椅子向后一靠，她合上书，被马丁靴衬得更为修长的腿啪叽一下蹬上桌子，
姿势到位后，夏油杰就看见她微微扬起下巴，受了伤的右眼带着眼罩，几根手指在膝上乱七八糟地敲着，皮革和金属材料的手链哗啦啦碰响在一起，表情很是神气，“杰，我好饿！”
夏油杰有些想笑，但还是稳住了，他啪一下毫不留情地拍上去，“腿，放下去，这是你求喂食的态度？”
这次出来她选了和他一样的黑色制服，所以似乎很有偶像包袱的想走酷girl路线……说实话，她不太适合。
被打的人毫不介意，她的视线迅速聚焦到他的手上，大亮，瞬间完成落地、腾位、还殷勤地伸手擦了擦，“好的，请坐，求求了——所以都是给我的？”
他坐下，一边警告一边递给她，“你就是这几天吧？里面的冰淇淋不许多吃。”
旁边桌的客人应该是吃完离开了，他看了眼，发现有一只小小的流浪猫正在从桌上偷食，“所以你晚餐吃了什么？”
她打开纸袋，一脸理直气壮，“点了鸡肉卷，但一点也不好吃，我不想吃。”
“至于Rose小姐，”她转向期待看过来的卡维，对她暗示性地眨了下眼，“她买可乐去了哦，刚刚一个人去的。”
心怀不轨的人于是嘿嘿笑了声，偷摸摸向着吧台潜行去。
夏油杰不理会她们的心照不宣，他翻开菜单，“你自己点的？你什么时候会西班牙语了？”
她取出杯装的四色冰淇淋球，把桌面上的马克杯推到边上，随口答道，“很早，杰不知道的时候。”
“要喝吗？”她注意到他的眼神，举过来杯子。
他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地偏过去尝了一口。
“不错吧？”她就对他笑。
夜色转浓，露天的餐馆点起了灯，左手边的花墙爬满了密匝匝的紫色小花，映着远处的大海，像极了落日后的精灵花园。
“为什么这么看我？”夏油杰有些好笑地侧过头。
从刚才到现在，他边上，三千院桑一边吃，又一边似乎在走神又在思索地盯着他看。
听见他的问话，她缓慢眨了眨眼，咽下蛋糕，一个词，像是不经意间打舌头上碰出来，点过暧昧不清的尾音，“Baiser？”（法语：吻；和女性发生性关系）
“咳！”
一口薄荷茶还没来及咽下，就在嗓子里被翻滚的气流卷乱，夏油杰紧急抓过左手边的纸巾，捂上嘴，咳了起来。
看见就只是这样，她有些失望，“Ouunc?lin?（或是一个拥抱）？”
夏油杰好不容易咽下饮料，侧头看了她几秒，然后笑了，“……我说，在外面不要耍流氓啊。”
刚说完，他就笑容满面地一把将某个奇奇怪怪的脑袋，哐当按了下去。xündüxs.ċöm
被砸进去的人痛呼出声。
夏油杰也觉得有点痛，但还是维持住了笑眯眯的表情，回答她上一个提问，“我选第二个。”
“……不，”捂着额头，她咬着牙虚伪地笑了下，夏油杰看见熟悉的报复心和胜负欲，在她眼里点燃，“我觉得还是第一个比较好。”
她用力一仰，他一缩，下一刻，痛的人变成了两个。
两败俱伤，她在他的胸口撑起身子，视线对焦的瞬间，两人默契达成了停战共识。
她缩了回来，气呼呼地想不通抱怨，“所以才说杰没有情趣！”
下巴还痛，夏油杰不想惯她，“还吃吗，或者继续说下去？”
他的话里是明显只能选一个的威胁。
“……吃！”
她憋屈地绷住脸，酷着表情，仰头咬住喂过来的小蛋糕。
“Hi，BigBoss！”
他们身边路过不认识的一位白人小哥，朝她吹了声口哨，她就一点也不酷的叼着口蛋糕笑开了，弯起的眼里迸溅出水银一样的活泼，“不，我更喜欢《浪漫沙加》。”
白人小哥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她又用英语说了遍，对方恍然地竖起拇指示意明白。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笑起来，夏油杰对有些迷茫地路人无奈摇头，
等他走掉后，夏油杰习惯性地摸上她的头，不对的触感让他动作顿了顿，“我记得是一年级的时候你和悟玩的？”
“没错，”桑感觉到了，疑问地抬头，注意到他一言难尽的样子后，顿时秒懂，“啊，抱歉抱歉，回去会留长的。”
“不过，之后为了战斗方便也可能还会剪短，”她努力忍住笑，蹭了蹭他的手，“所以，对不起呀，没办法将就你的癖好。作为补偿，给你看样东西？”
她神秘兮兮地弯着眼，伸出手冲他示意。
夏油杰挑了挑眉，虽然对她这样哄小孩子的语气不怎么满意，但还是配合把手放了上去。
冰凉的手指轻轻柔柔地握上来。
其实单独看，夏油杰的手也是干净修长，只是过了发育期后，男孩和女孩的区别就很明显了，此时放在一起，她的手足足比他小了一个号，对比的就像是一束一折就断的花茎。
他轻微地弯了弯手指，似乎想要反握回去。
她却没有注意，一点滴的黑色汁液快速在食指尖汇集。她摊开了他的手。
餐桌右侧的一个木质花槽盛开着花，有粉白的，有淡红的，就像一个个小铃铛，被夜风一吹就叮叮咚咚晃起来，远些橘黄色的风灯照在白色屋墙上，会让人联想到海潮、灯塔，和热情的清脆海风。
光影交错在动与静的画面里，这种甜蜜的氛围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夏油杰的注意力，所以当他发现不对的时候，似乎已经有些太晚了，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你画的什么？蚯蚓？”
靠在他腿旁的人，动作顿了顿，她难以置信地抬头，因为过于吃惊而有些语无伦次，“不、怎么会……这明明是戒指！”
“……哦。”
看着一坨坨扭曲在一起的线迹，夏油杰在心里嫌弃，又在脸上直接嫌弃了出来。
她显然看到了，因为她下一秒就恶狠狠一把按上去，指上沾着的液体一下扩成一大团，“艺术的美感就是独特性！反正、反正杰给我画的时候也得画成这样！”
“一样丑？那就有些难了。”
“……明明是有特色！抽象美！你快换一个视角来欣赏！杰，抽象！”
夏油杰忍俊不禁地低头重复问她，“抽象美？认真的吗？我会以为你在暗示我该对你说谎。”
她从嗓子里心虚地含糊咕噜了一声，一面有些因为没受到肯定而耿耿于怀。
夏油杰失笑。
她不开心地伸手，想要捂住他的脸，不看他嘲笑她。
他挡了下来，笑意更明显了，“不至于吧……好了好了，画的不错，很不错，野兽派艺术失去了你真是可惜，这样行吧？”
熹微的余晖已然将逝，有点凉的风吹在身上很是舒适，海平面尽头的落日和彼此的手心是暖的。
而看着她笑的、愉快眯起来的年轻眼睛，是温暖的闪烁的……彩色。
桑愣了愣，有什么很遥远的记忆，好像从深海里被唤醒。
她是不是曾见过这一个瞬间？在死亡的间隙里？
……
在人类看不到也不知道的地方，每一次秒针的跳动，都有一个预示中的未来层叠，每一次世界线的分支，都有一个预料外的未来诞生。命运潮汐小幅度的涨落把许多的可能性搅乱，再冲起，每一个都非绝对。
……
桑顿了顿，慢慢道，“不，我不喜欢说谎，但是……真的，很漂亮。”
放慢的语速总是自带以字斟句酌的假象，夏油杰却从她转变的细微尾调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他低低笑了起来，胸膛轻微震动，“所以你在说谁？纹身，还是……我？”
远处传来昏礼的钟声，她的手贴在他的胸口。
七月的风吹来了远处大西洋的水汽和深浅馥郁的花香，以及手掌下的跳动，惊人的年轻。
她笑了起来，“我以为我说的很明显。”
她咬着婉转的音节，故作姿态，“不是吗，夏油先生？”
露天的博亚尔瓦特餐厅在落日后迎来了凉爽咸湿的海风，但突然变得的黏糊糊空气开始充盈在这一处。
“杰！S！”突然响起了一声很大声的呼喊。
两人不约而同的收回视线，回头看去，
不知道自己打扰了什么的卡维，浑然不觉危机，她喜气洋洋地挥手喊道，“快来！”
她怀里外表艳丽的古柏一脸嫌弃，推开亲过来的脸，“白痴，有人在看。”
“那就给他们免费看啊，反正我们这么好看！”
夏油杰就听见身边的人发出不知道惋惜什么的嗟叹，在闷热湿润的海和风里，她一边对着他笑，一边仿佛撒娇，“好可惜没时间……”
他：……所以她刚才想做什么？
已经不可能知道了，夏油杰看向走近的卡维。
他语气是温文尔雅的亲切，实际说出口的话应该是被称为故意的打击，“我想，也许古柏小姐的意思是你还不够好看？”
“当然，也可能不是，”他很懂地打断卡维的张嘴欲言，十分体贴道，“所以，不需要解释。”
桑笑眯眯地看他：她的同伴本质上真是很小孩子气很记仇的那种，只是平常欺骗性也真的很强。
“不……”卡维憋屈地咽下话，“好吧……我说，要一起跳舞吗？”
“不了，”夏油杰摊了摊手，露出一个非常公式化的礼貌微笑，随后他注意到她闪闪发光的眼神，微微低头，有些意外，“难道你想去？先申明我是不会陪你的，况且衣服也不合适。”
“我知道，我不想。”她压着笑意，点头赞同。
但你的眼睛不是这么说，夏油杰想。
镂空的铜灯析出梦幻的光影，密密缠绕的线条打在地面一角。
拂动花朵的灯光落了进去，就像藻荇生长在了绿色湖水里，黏着人难以挣脱，夏油杰看见自己的倒影被包裹着沉了下去。
街上愉悦的热闹气氛涌过来，闷热的风从脸上轻轻刮过，热烈，快活，又新鲜。
这让他心情变得很好。
他亲爱的女朋友似乎又有了新的想法。
夏油杰凝视着晶莹剔透的绿锆石深处，手指慢条斯理从她耳边拢过。温柔，绅士，却又因为肌肤与肌肤间的若即若离，而更显出一种藕断丝连的克制。
他的眼神没有从她脸上撤下，目光像是绳索一系而过，“我说，桑你刚才想做什么？该不会是不能告诉我的事？”
桑晃了晃身子，有些不以为然，“才不是，不要说得我好像很坏的样子。”
她努力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笑，坦率道，“其实，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足够好看——因为我还是想要试试第一个，记得吗？海胆黄和法式热吻的差别，我一直很好奇呢。”
在突然响起的欢呼声，口哨声，和鼓掌声中。
她弯着眼扯住他的领子，用力向下，一拉。
夏油杰猝不及防的闪了闪，下一秒，薄荷茶冰爽的甜蜜香气，满溢着覆了上来。
……
她闭上了眼。
大西洋在左，地中海在右。
向前是近现代的欧洲，向后是古老的非洲。古埃及和古巴比伦王国在这里兴盛，爱琴文明和古希腊文明也曾灿烂无比。
……世界如此之大，相比之下，人类不过是渺小的草芥。只有时间是永远的时间。
「Themoreismyunrest.」
My……Juliet。
……
异国的风从直布罗陀海峡的航道上吹过，对岸西班牙所属城市灯火通明，高高耸立的斯帕特尔海角灯塔昼夜不息。
而如果把视角拉近、再拉近，直到定格至一个小小的点，那么，沿着狭窄的开口探入，在黑暗中寻找到金属的冰冷，再摸索着按开背光的屏幕。
也许会发现，一条未被发出的短信安静躺在后台。
「那就明天丹吉尔港见~到时候一起见地中海和大西洋吧：D」
冰爽，酥麻，带着清凉的期待。
……是夏日里薄荷茶的味道。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主咒术回战]诅咒之爱更新，第 87 章 平安京篇（七）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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