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让未成年人一来就拯救世界的？”三千院桑义正言辞。
所以他们三人的日常一如往常，毫无改变，至少五条悟是这么认为。
夏油杰完全不同意。
“《政治经济学》？《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他一脸黑线。
三千院桑抱着一大堆从书架上取下的书，五条悟插着手跟在后面，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泰然自若。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的房间变成了三人的会议室。
“没错，我认为有必要了解。”书被扔到桌上，发出砰的巨响，她拍了拍手解释道。
“正常的普通人社会和咒术界相差很大，桑觉得看这些有用？”他随意翻动了一下，不解地问道。
“内在的逻辑是相同的——不正确的事情会因为某种动机而被支持，正确的志向也会因为某种原因而遭到背弃。”
但这些书，感觉和高专的画风不太合……
“高专的教学安排偏科很严重，”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有些叹息，“虽然可以理解，但想要改变社会，只靠武力是不够的。”
“所以，读书会成立，”她对两人宣布，“要学的东西很多哦。”
夏油杰看了眼她列出的计划表，长长叹气，“有的忙了。”
“绝对不会轻松，”五条悟附和，愉快的蓝眼睛里是几乎实质化了幸灾乐祸和终于不止我一个人受苦的满足。要知道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有他要在训练和任务间隙抽出时间和桑一起学这些。
他搭上夏油杰的肩膀，“杰，你要补课咯。”
夏油杰单手插兜，抓起一本书，刘海垂在脸侧，黑色的耳钉流过微光，“的确呢——不能被落下啊。”
*
高专的宿舍三楼，阳光透射而入，明亮又灿烂的金黄如水般泛开，扬起的白纱帘轻悠悠划过红木的书架，又往下滑过一排排厚厚的书脊。
夏油杰拿着书，翘腿坐在书桌斜后方的沙发上，不时与三千院桑交流什么，有时候停下来陷入思考，在其余两人突如其来的吵闹中不为所动地继续。
五条悟在露台边的书桌前，面前摆着笔、纸、橡皮之类的东西，偶尔会不耐地加入讨论，更多的时候都在研究术式的改动，让无下限术式更加高效。
躺椅上的三千院桑，在阳光布置出的金色领域内，捧着书不快不慢地翻动，顺便按照五条悟的要求，生成物品扔向他，无下限术式自动拦截失败后，两人就怎样改进术式再次吵起来，下一刻又立马和好如初。
在这个格外灿烂的夏天里，高专木质墙面的宿舍内，三人互相讨论、吵闹的场景，明亮又富有生命力，如同一张永不褪色的合照。
只是除了他们，无人见证，无人知晓。
*
一年后。
“诶，小灰原这次的任务是和津杉还有须谷他们一起？”
“因为是第一次做一级的任务，所以有安排两位前辈带我！”
“任务地点有些偏僻呢。”
“嗯！所以明天很早就要出发，”星星眼的灰原雄期待地问道，“三千院前辈，对付一级咒灵有什么诀窍吗？
他对一直都在做一级和特级任务的前辈们充满了无限的崇拜，在任务开始前还不忘来取经。
“啊，这个——”突然卡壳的三千院桑向夏油杰投来求救的目光，“找到它，然后，冲上去？”xündüxs.ċöm
休息室里，夏油杰装作没看到地转头：灰原为什么会来问桑？她的经验根本就没有参考性啊——或者说他们的都没有。
“你是夏油君？”突然响起的，极具魅力的女性声音，正在聊天的两人诧异抬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一个长发及腰、身材丰满的美人，浑身都散发出成熟女性的魅力，对着他们、或只是夏油杰，嫣然一笑。
“哇……好大……”夏油杰听见身边某人感慨，他回头，她亮晶晶的眼神在某个突出的部位坦然地欣赏——非常男女不忌。
“我很喜欢小姐您这样的，身材太棒了，”在他的无力中，三千院桑真诚回答，还不忘带上他，“杰呢？”
他忍不住一把捂住脸，“……你就很好。”
她不信地撇撇嘴，嫌弃道，“太虚假啦！”
“诶？你们是情侣吗？”女人有些惊讶。
“现在不是，是分手期。”三千院桑眨巴着眼纠正。
“？”
突如其来的安静，灰原雄看着三人，天然地接下话，“我喜欢食量大的女生！”
“这点很适合小灰原，”身边的女孩亲切地给予肯定，“非常可爱。”
“诶？是！前辈！”不知道‘是’什么的激动回应。
夏油杰：……
他的目光投向突然出现的女人，“你是？”
没有见过，也没通知今天会有人来，这女人是谁？
自从去年星浆体事件后，夏油杰就对各种细微的变动格外关注。
总不能真的某一天突然发现，总监部派来的咒术师已经到了高专——这一年里桑一直都没停下做“坏事”，始终暗搓搓在诅咒师群体中寻找着同盟。
诅咒师并不全都是穷凶极恶，有部分是反对或者不甘心服从高层而被通缉的咒术师，这就是她的目标所在。
如果把咒术界分为咒术师代表的正和诅咒师代表的反，两方面的力量，悟作为五条家主，天然就象征着现今政治体系的“正面”。他也同样，高专学生的身份并不能让诅咒师们相信。
而只有她，众所周知的禅院家叛徒，能依托在黑市做任务的经历取信于诅咒师们。
她曾可惜地表示，如果真的被总监部通缉，她就可以自己组个团伙，对现在的诅咒师集团完全不满意——良莠不齐，没有自己的纲领，根本就只是乌合之众，她是这么挑剔地评价。
对于抱着这种说不清是退路还是期待的三千院桑，夏油杰有时怀疑，她会不会自己选择暴露、被通缉——这点悟和他有着同感——毕竟她一直觉得咒术师中有悟和他就足够，反而诅咒师里他们根本没人。
这种想法真是完全不能让人放心。
“特级术师，九十九由基。”女人歪头，S形的曲线让三千院桑又不自觉发出赞美的吸气。
夏油杰却不由一动：一直在国外的特级术师九十九由基？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她不是从不接受高专的任务吗？
他和桑对视一眼：难道高层在回收力量？
随后身边的女孩用恍然大悟的语气、有些假的开口，“啊——由基小姐！‘想要创造一个不会产生咒灵的世界’，这样的理想很让人敬佩呢。”
灰原雄疑惑：错觉吗？为什么感觉前辈的语气有些不对？
“啊哈哈哈，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女人大笑着摆手，“我猜猜看，你是三千院桑？”
“由基小姐知道我？”
“你们这届三个特级很出名嘛——我这次来还想和五条悟打声招呼，看来来的不巧，他不在？”
“我会告诉悟的。”夏油杰接话，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面露微笑地搪塞。是来找他们的？
“小灰原，你该去准备明天的任务了，”三千院桑突然开口，她对着灰原雄眨了眨眼，提醒道，“津杉他们说不定在等你哦？”
神经大条、没有感到什么不对的灰原雄，“啊？是！前辈！”
他弯腰鞠着躬一溜小跑，“我先告辞了！”
“好可爱的小家伙。”九十九由基看着他的背影笑倒。
安静下来的房间，木质的墙壁隔绝着热意，有些闷。
夏油杰等她笑完，“由基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来高专有事？需要的话，可以去找辅助监督，或者校长，现在他在。”
“这个嘛，”九十九由基随意坐下，自来熟地招呼他俩，“坐呀。”
“我是顺便来找夏油君的——你有接触过禅院甚尔？”她提到了一个完全没想到的话题。
夏油杰面不改色，“对，不过是一年以前。”
之后都是桑和那个人联系，拉人入伙的计划好像也没了下文。听说这段时间他出国了？
“啊，真是的……你们也听说过吧，我想让全人类都没有咒力，或者都能控制咒力。禅院甚尔是个很好的研究样本。”她撑脸，语气有些失落。
“你的愿望……”夏油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天真？理想主义？或者直白地说不太可能，“很有发展的空间。”
全世界人类，发展空间的确很大。
“我也觉得，”女人很惆怅地吐了口气，“但还需要慢慢来。他最后出现就是盘星教的任务，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有传闻说前段时间取走两面宿傩手指的就是一个完全没有咒力的男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所以和他见过一面的夏油君，你有知道些什么吗？”
“不知道，”他耸了耸肩，“我对他的了解还不如你。”
“该不会是死了吧？”她皱眉，又很快鼓起了干劲，“看来还是让所有人都能控制咒力的思路更可行。”
不，那绝对不可行——也不能可行。
夏油杰垂下眼，盖住冷漠的神情。
都能控制咒力，所有人都是咒术师，超自然的力量被扩大到整个世界——不亚于核爆的巨变。
从封建社会到现在所总结出的所有人类社会成果，都将被打破，以往的共识和逻辑不再成立，惊心动魄的风暴将摧毁整个现有体系。
那只会是巨大的、不可控的混乱，是他、悟还有桑极力想要避免的彻底无序。没人会是赢家。
这样的理念空洞到荒诞，连祓除咒灵的这种程度的责任都不肯承担的人，九十九由基，她真的有在追求这个目标吗？她到底想做什么？
叹着气准备离开的女人站起来，突然好像想起什么，“对了，我还没恭喜，夜蛾他快要成为校长了吧？五条家的努力没白费哦。”
三千院桑不引人注意地拉住下意识眯眼的夏油杰。
“从二年级开始就一直在传老师快要接任校长了，原来是真的吗？”她对着九十九由基笑道，轻快又自然。
根本不接五条家相关的内容。
夏油杰也瞬间冷静下来。
没错，夜蛾老师即将接任校长这件事，背后的确有五条家的推动，或者说，他们。
作为仅有的两所咒术师学校，高专校长一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京都校的乐严寺嘉伸，之所以成为保守派的领袖，离不开他在校长职位上的多年经营。
师生关系是天然的同盟，学校的倾向对年少的咒术师有着极大的影响，比如京都校出来的咒术师就一直都是保守派的基本盘——当然，这也和他们招生的范围有关。
所以，每一届的校长人选都伴随着一场利益的博弈，背后的争斗极其激烈。如果开明、偏向改革的夜蛾正道能上位，未来东京校就可能有更多学生成为改革派的支持者。
这很重要。同伴、盟友、财力，变革离不开这些。
“已经定了？那就太好了，”夏油杰插起手，笑容满面，“夜蛾老师一定开心。”
不承认、不接话，他们对九十九由基没有任何信任，自然也不会留下任何话柄。
“好啦好啦，我没有恶意。”被两人应付的女人耸耸肩，不在意地走出休息屋。
两人保持着微笑跟了出去，目视着她带上头盔，跨上车。
在引擎“呜——呜”的惊人声响中，女人拉下挡风镜，“我只是想和你们好好相处——我们四个特级。”
“我不这样认为。”夏油杰听见三千院桑一面小声嘀咕，一面假装愉快地向女人挥手告别。
他暗自点头：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身上传来的那种感觉，这个人本身——很不对劲。
真是不愉快的会面。
“由基小姐的身材很赞吧？”突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若有所思的语气，“我也还在长大，不过D好像不太可能，应该会是C——杰在意吗？”
“……走吧。”
“嗯？去哪里？”
“买牛奶。不是说要长大？”
“呜哇！杰你越来越像悟了！”
“谢谢夸奖。”
“才没有在夸！”
*
晚上，高专宿舍。
“悟有看到我的短信吗？”三千院桑抱住抱枕，向躺在膝上的五条悟不开心地抱怨，“我觉得她是来找你的，你认识她吗？”
“怎么可能，你没见过，我也肯定没见过。”刚完成任务回来的五条悟懒懒地仰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不动，心累。
自从他的术式更新完毕，可以几乎不间断的发动后，基本上所有任务都变成了一个人。三千院桑和夏油杰偶尔还会和人组队，只有他始终单独行动。
说实话，五条悟对此很不愉快。这样的排斥情绪体现在行为上，就是不间断的短信轰炸和时不时的电话抱怨。
他是真的很讨厌一个人，无聊又难熬。如果有同伴，至少会有些旅行和摸鱼的快乐——这方面桑真是非常适合的队友。
“杰？”他询问思考着什么的好友，“她不是说是来找你的？”
“你相信吗？”夏油杰皱起了眉，“她好像知道些什么。”
九十九由基的态度给人一种她是来确定什么事的违和感，包括最后提到夜蛾老师也是。
“看来需要注意她。”他交握着手，沉声总结道。
三千院桑认可他的判断，“这次夜蛾老师被提名校长，挡了不少人的路。在彻底定下之前，我担心他们还会做些什么。”
她有些忧虑，“悟，你一个人出任务要小心。”
“我有什么好怕？”长腿搭着的人拉下墨镜，从下往上斜睨了她一眼，恹恹道，“还更安全，不用保护谁。”
“等到瞬移和领域完成了，随便怎么来人都没问题。”他对此非常自信。
“你和杰才要注意，”他提醒着两人，虽然像是怀疑他们实力，但他完全没意识到，只是很严肃地强调，“高层那兜烂橘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次九十九由基的到来，不知道是不是高层给他们的警告。夜蛾老师这件事，他们参与的还算隐蔽，但五条家的动作是瞒不住的。
也许高层已经怀疑上了他和桑的目的，以及和他们关系近的杰。
明白他的好意，夏油杰同样严肃地应下，“我知道了。”
自从被甚尔偷袭打晕后，他有专门寻找能提供被动保护的咒灵，目前已经有了线索，收服后安全性会提高很多。
三千院桑也跟着认真点头。
“等夜蛾老师定下后就好了，”她叹着气笑起来，随后探究地望向两人，“那样的话，就是我们的大成功？”
“所以找个时间聚餐啦！”五条悟心领神会，一下子起身，没理会溜下的墨镜，他拉长声音抱怨，“天天忙，根本没时间出去——搞不懂为什么这么多任务。”
她拼命点头赞同，两人在沙发上相望两泪眼的击掌。
夏油杰忍不住笑，“好啊，手里的任务都处理快些，绝对抽出时间来。”
也许是去年灾害频繁的原因，今年的咒灵始终喷涌不断，三人忙得停不下来，少少的空闲时间也是在高专里度过。这可不益于高中生身心健康。
宿舍内，话题一下从严肃的讨论滑向了吃喝玩乐的争论，顿时喧闹起来。
*
【
记录——二零零七年八月
一级咒灵产土神
最先出现在远离东京的偏僻山村，等级在数月内迅速升高至一级（划掉），接近特级。
派遣高专三年级生久马津杉、立川须谷，二年级生灰原雄，前往祓除。
任务失败。
无人生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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