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被拉上的窗帘,无可奈何地放弃掉自己的责任,任凭白昼的晨光透入。
八、九月的东京,至少清早还拥有怡人的温度。蔚蓝的明净天空,几朵白云慢悠悠。
一双纤细柔白的手臂推开窗户,金属转轴嘎吱,窗边划出一道弧线。凉爽清新的风,一下子把摇动的绿意抛到房间里,蝉鸣声也跟着清晰起来。
三千院桑解开洗漱时扎上的头发,浅金卷发在肩头扬起又落下,赤足的白踩上深色的木地板,踏了一地树影斑斓,她喝着水来到床边。
沁人心脾的凉风从大开的窗户溜入,藏在轻软的帘后,小心偷窥着屋内。沐浴在清晨的气息中,床上的人缓慢有些迷茫地睁开了眼。
如电影中的特写镜头——非常美丽的少女,不整齐的白色衬衫,奶油般的肩膀,乳白色发光的膝盖。身上压着的不属于他的重量。
她身后充满生命力的蓝色天空赤/裸着,就像轻薄衬衫下的身体。
只是一瞬间的光景,柔白的被单被拉起,在视野中成为背景。缓缓落下的纯白棉布,细腻的质感像极了光滑的肌肤。
最最透明的性感少女,一头卷曲的金发,非常脆弱的锁骨,笑意在她的眉眼里展开。
空气被染成纯白的时间带,柔润轻透的光线里,她俯身吻上他的耳垂。
“早安,杰。”
脆弱的尘埃也变成精致的星团。
*
窗外还传来阵阵蝉鸣,清凉的树影摇动。
三千院桑将罩住他们的被子扔开,伸手理了理他凌乱散下的头发,发自内心地赞叹,“虽然杰每天都很帅,但今天特别帅。”
“也许因为是被我弄乱的?”她咬住手指,若有所思地说。
夏油杰的目光随着移动。桑的指甲只是自然的长度,浅浅的——但必要时也会很锋利。
他的声音沉沉轻哑,如盛满的酒杯相撞,“桑,才六点。”她怎么会这个时候就醒?赖床不是她和悟的共性吗?
“我定了闹钟。”
身上的女孩直起身,舒展着四肢,随后轻快地跃下,动作完全不见迟懈,木质的单人床吱吱作响。
他半躺着,慵懒地看着她弯身在散落的衣物中一件件寻找,“为什么这么早?”他不是很理解,平时体力不行的桑怎么今天反而看起来非常神清气爽。
“再晚大家就都起来了。”
她直起腰,赤脚踩在地面,臂弯里乱糟糟地挂着制服裙和外套。
他为她的话眯起了眼,“难道桑害怕被知道?”
她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下,“那倒不,但偷偷摸摸更刺激。”
“……非常恶劣啊,”他下意识地感受了背后伤痕,看着她头疼道,“你打算就这样回去?”
“没关系,现在没人,”她转了一圈,给他展示身上并不合身的衬衫,“你的被征用了哦。”
“不,杰,别起来,”她搂着衣服阻止了他,轻快地靠近床,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他闻到熟悉的牙膏味道和暗含的笑意,“好好休息吧,辛苦啦~”
夏油杰不敢相信地抬头瞪她,完全瞠目结舌:这话一般不是由男性来说吗?给他留点发挥的空间?
她忍住笑,装作没看见散发出阴沉黑气的男友,脚步雀跃地来到门边,顿了顿,回头,“昨天有些事还没说清。如果杰有想知道的,直接问我就好。可以说的我都不会瞒着。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那样大家会走散的。”有点认真又有点抱怨。
夏油杰缓缓眨眼,嘴角不自觉上扬,“知道了……之后关于星浆体的事情我会仔细听你说。还有,这几天只是因为不确定而犹豫,没有不信任你。”卂渎妏敩
就算现在知道了,夏油杰还是无奈发觉,他只是有点气、而不是很气,好像桑做出什么都不值得惊讶,就连对相关的伏黑甚尔都没能产生什么感觉。非要说,就是“她一直都这样”的自我安慰心理,娴熟地习惯了。
而对盘星教那些人的憎恶排斥,似乎都因为昨晚的打岔,而被盖上了玻璃盒子。他在外头,看得见它的存在,却不再那么深切、仿佛被黑沼没过般的窒息。此时他的情绪像暴雨肆虐后留下一片混乱,但沉闷的气息已经一洗而空,空气清爽干净——向着变好而去。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桑的父亲也是加入了邪/教想要杀她,她应该比他更讨厌愚昧疯狂的非术师。他不由怀疑自己之前到底为什么一个人苦闷?完全可以和她说,不是吗?
如果三千院桑知道他的想法,她应该会认真告诉他:这就是贤者时间。
但现在,她只是惊喜地睁大眼,和他对视傻笑了一会儿,随后反应过来,看了眼时钟,“我得走了。”
她急急忙忙地拉开门,又慢下来,“对了——成年人的世界,请多指教。”
夏油杰忍不住笑起来,觉得非常有趣,“你在想些什么啊!”
*
关上门,穿廊的风有些微凉,不远处,上原植扶着门犹豫。她行走而过,平淡投向一眼,他一下子僵住,不知所措。
没有理会,她上了楼梯,而后哒的一声,宿舍楼又安静下来。
三楼,对面房间,五条悟睁开眼,侧头凝视了一会儿,又拉起被子遮住了脸,整个人陷在浅蓝的被子里,看不见表情。
“桑,我现在好像在生气……你最好想想办法。”
房间很安静,他的语气很平静。
之后需要想出办法的三千院桑,此时还什么都不知道。洗过澡,一身清爽的她捧着咖啡,舒适地眯起眼,打开了电脑,开始处理昨晚耽误的事。
等到杂七杂八的琐事结束,时间已经来到八点,新的一天开始。
手机响起,她伸了个懒腰,看了眼夜蛾老师的短信,打开房门,自带配音地敲门,“哒哒哒——悟,起来啦~今天有我们的任务。”
*
东京国立大学。
还未到秋天,人并不算多的银杏树道浓绿一片。尽头处六层高的安田讲堂主楼顶上,四座白色大钟格外显眼。
实在耐不住夏日的酷热,三千院桑和五条悟一人一罐冰可乐,在树荫下等着辅助监督回来。
五条悟脸上特别定制的墨镜,黑透的镜面反射着阳光,“只是一级咒灵而已,有必要我们两个一起吗?”
早在刚升到二年级时,他们的术师等级就已经变成了一级。等到下次更新,就应该能升到特级了。
带着同款不同质的墨镜,三千院桑小口喝着可乐,一边庆幸自动贩卖机没有牛奶,“毕竟东大和政界关系很紧密,如果窗的消息出了错,真出事了高专那边会很难办吧?而且悟动起手来就完全顾不上其它,所以让我来当保险?”
“我又不会把学校炸了。”五条悟翻了个白眼——墨镜遮挡下完全没被身边的人接收到。
“那可不一定。上次悟去救歌姬的阵仗可是非常夸张。”
身边的男孩安静下来,莫名有点心虚的样子。无下限术式太强,想控制精细需要很长时间练习——而他才刚掌握「赫」。
无言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动,却不显尴尬,反而有种夏日特殊的畅快感。
夏天就是这样的季节。阳光本来就会让人感到活力,而过度的活力则让人痛苦的同时又会忍不住想笑——苦笑也是笑。
从凉爽的室内步入热浪滚滚的室外时,窒息的高温会让人一瞬间产生“我还活着?我还活着!”的劫后重生感,一下子冒汗的痛快淋漓。
痛并快乐着,应该是夏季独特的体验了。
等辅助监督联系好校方、封锁好地点,他们俩终于得以进入目的地。就像五条悟说的,这次的咒灵并不算强(对他们来说),就算它有了特殊术式,但在火力全开的五条悟手下依然没能走过一个回合。
三千院桑除了一开始束缚住咒灵外,其余时候都在忙着保护周围的建筑,但是——
她心平气和地看着五条悟把那只躲在实验室的诅咒,从四楼窗户轰了出去,破裂的玻璃碎片当当落地,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实验仪器滚落一团。
挺拔高挑的男孩,毫无凭依地立在空中,微微侧头,白色短发在风里肆意张扬。常人不可见的丑陋咒灵,胸前(?)的肌肉和骨头断裂,断肢、残体、猩红的液体飙射而出。
悟今天好像火气特别大,她想着,假装同情了一波对面的诅咒,便心安理得接受了“保护现场失败”的现实。
“让监督和学校聊就行,和我们无关。”她乐观地想到。
祓除咒灵真正花的时间其实不过五分钟。五条悟的呼吸还保持着战斗前的频率。对现在的他来说,这连热身都算不上——比起最初见面时的那个小孩子,他真的变强了很多。
三千院桑跟着从破掉的窗户走出,踩在虚空中,将还剩一半的可乐递了过去,“我和监督说了,他可以解除帐回去了。”
到这一步,任务已经算结束,但她忍不住征求意见,“要逛一下吗?——我们应该没时间上大学了。”
“而且我不想现在就回去写任务报告。”她又恹恹地补充。这次只有她和悟,那么不是悟写就是她写了。
被问的人毫不犹豫,“逛!”谁会想写任务报告?当然是能拖就拖。
虽然战斗所用时间不长,但算上之前和校方协调,他们其实已经耗了几小时。高专布置下来的大多数任务都是如此,占大头的就是花在路上和在任务地点等待的时间。
“监督很有用啊,善后还好有他们,处理这些超麻烦,”三千院桑非常跳跃地发出感慨,“以后我会记得对他们心怀感激。”
“嗨~”五条悟回以有些欠揍的棒读语气,显然不相信她的话,“闯祸之后?”完全无视了自己也是祸源。
她大笑起来。
静谧的树荫洒在行道上,耀眼到白的阳光一部分被染成淡青。夏天的蝉鸣和热浪滚滚而来。
路边校内咖啡馆,玻璃门外支着的灯牌上“今日活动~一日情侣!!”被用可爱的心框了起来,下面两个牵手的小人,心形气球在两人的手上拿着,小小的浪漫。
也许是因为太热,东大的游人不多,偶尔路过的男女们都是学生气满满,一看就是本校的学生。而并肩走着的三千院桑和五条悟,混在其中毫不违和。就如同一对普通的大学生——除了过于出挑外,再无不同。
不知道咒灵、不知道术师,没有任何不同。
五条悟单手插兜,走在三千院桑的左侧。他的眼神很好,能看见炙热的空气在蔓延至极远处的林荫道尽头扭曲,阳光澄亮到惊人。有男生红着脸骑着脚踏车摇摇晃晃、被身后偷笑的女孩搂住腰。
平静、无聊、毫不特别的午后。
就像没有什么诅咒层出不穷,没有人会死去,也没人起死回生,他们没有某个推翻咒术界的宏伟理想,也不会与疯狂同行。
他们只是在这热浪滚滚的夏日校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只需要响铃前到达下一堂课的教室,这便足够。
热浪中的空气有些恍惚的迷幻。
身边的人牵起了他的手。
五条悟一愣。她侧头对他一笑。交握的手不紧、很容易挣开,却又自然的浑然一体。
她的头发早已扎起,蓬蓬地挽在头顶。一点点细窸汗珠出现在露出的脖后,少许湿掉的浅金碎发粘在腻白的肌肤上。失去了一贯奢靡的精致分寸,她依然美丽,却不再过分到虚幻不可触及。
“悟这样,我觉得自己在诱拐高中生。”
五条悟嗤笑着斜瞥了她一眼。不想承认,但,桑今天一身奶黄色的法式系带衬衫,配着豆沙粉的高腰长裙,柔软的身段,稍微有些过于美艳的感觉——的确像个温柔成熟的大姐姐。
而依然一套高专/制服的他,就算带着墨镜也掩不住的孩子气,走在她身边,年下的感觉非常明显。
在某一段时间里,是不是女孩子总显得比男孩更加成熟?
至少五条悟想得起的、和桑一起的时间里,她一直都是更成熟的那一个。绿色眼眸望向更远的地方,拉着他无畏向前。
此时她的嘴角勾起,对他人来说摸不透的心情和看不透的眼眸,现在都只投注于他。
五条悟从昨晚开始,一直像灰烬下的火星一样缓慢灼烧、蔓延的心情,突然散了开来,再也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夏日特有的那种倦乏感,和刻在基因深处的原始的安定。交织在一起的感觉,让已经用过反转术式的他奇怪的有了困意。
他打了个哈欠,不自觉软乎下来,是会让女孩子忍不住怜爱的语气,“拜托,我比你大——但桑好像从来都没叫过我欧尼酱?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
“悟更可爱,”她偷笑着摇头,“现在也是,就算为难人也会被原谅。”
“到底一直是谁为难人,好歹自己有个数吧,”他懒懒地吐槽,仿佛不经意地反握住她,“为什么你的手这么凉?”
手里的温度比他低了不少,他记得小时候她才是更暖和的那个。
“是悟太热了。”她专注地摩挲着他的指尖,随口回答。
他们就这样松松牵着手,散漫地走着,身边的银杏树逐渐变成了梧桐,浓密的绿荫淡去,穿过草地和院系的大楼,花木掩映间,一处单层的建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一扇一扇明净的窗从里面被拉上了纱帘,在阳光照不到的最深处,一台巨大的钢琴在清凉的阴影里隐约可见。
似乎是用作小音乐厅的阶梯教室。
三千院桑停了下来,勾勾五条悟的小指,“进去看看?”
单手插兜的人不置可否。
门果然被锁住,她熟练的用咒力破开,不走心地忏悔一秒,“我最近好像老是做这种事。”
“老是?”五条悟的尾音上挑,小奶音冒出的疑惑。
她抿嘴一笑,没有回答。他耸耸肩,推开了红棕色的大门。
小音乐厅的设计非常巧妙,为了保护乐器,厅内的温度始终保持着适宜。此时所有的窗都半开,流动的空气带来了微风。
安静的阶梯教室,三千院桑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他插着手跟在身后。一排排的桌椅,在阳光下反射木质的光泽,白色的纱帘安安静静。
最深处的小舞台上,接近三米长的三角钢琴庞然无比,黑色漆面低调奢华地反光。它更应该出现在音乐会的大厅和明亮金黄的灯光下,被万众瞩目,耀眼到不可一世。
但事实上,它就这样安静地待在晒不到阳光的、小小的、无人的舞台。心甘情愿。
“不愧是东大,是贝希斯坦——它真美。”三千院桑忍不住靠近,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含着笑意看了五条悟一眼,而后动作轻柔地打开前后顶盖,用支撑杆撑好。
琴盖掀起,一根手指试探着在平滑的琴键上轻点,敲击出明亮的音符。
“保养的不错,音色也很棒,”她期待地向一旁的五条悟发出邀请,“要试试吗?”
五条悟懒懒地走了过去。
小时候他们玩《浪漫沙加1》时,除了艾沙,桑对里面自由无拘的吟游诗人也同样感兴趣,这让她在他们短暂的音乐课程中,有了学习小提琴的念头,而为了配合她,他则选择了钢琴。
那些不多的空闲时间里,他们偶尔会在五条家的花园里消磨时光。他就躺在树上睡觉,她则坐在他身旁试探着练琴。
想着很久之前的事,五条悟随意地坐在黑色琴凳上,揉揉手腕活动开,侧头问道,“想听什么?”
“给我份礼物。”她背着手站在他身旁,狡黠的语气。
“好啊。”
五条悟完全没被难住,他无所谓地取下墨镜,银白的碎发垂下,日益俊美的脸上,蓝如晴夏的眼眸眯起,上挑的尾音有些轻佻,黑白的琴键被按下。
“那就献给我的爱丽丝咯。”
在安静、炎热、微风的阶梯教室,几个纯净澄澈的音符,就那样自然而然地流出。
三千院桑注视着男孩的侧影,似乎看见一朵未开的玫瑰,在52个白键、36个黑键的有序混乱里,在比起记忆里修长了不少、指节分明的手指间,缓缓绽放。
带着回忆、幻想和梦。
《致爱丽丝》。
她低头笑了起来。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主咒术回战]诅咒之爱更新,第 56 章 他们(上)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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