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骄眠听了这句话,长如蝶翼一般的鸦青色眼睫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眼,说:“你又发了什么疯?”
真是好事传不出去,坏事稍微一个不留神就恨不得人尽皆知。
她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李君同身后不远处的红卢身上。
因为有结界挡着,不用灵力的话,他听不清他二人说的什么。
但是他却能清楚地看到谢骄眠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好像一位绝世的温柔美人,执着一把钝刀子,然后一句轻一句缓地在他耳边说:“把这把刀刺在你的心口。”——把心脏剜出来给她赏玩赏玩。
红卢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王妃这眼神实在是有些吓人……
谢骄眠收回目光,轻声“啧”了一声。
背后嚼舌根的人真是恶心死了。xündüxs.ċöm
……等等。
她终于反应过来,这算哪门子的坏事?
她不过就是捡了一只花瓶回来养着顺顺眼。
这跟她和李君同和离,没有半点关系。
“你不回答,你承认了?”
谢骄眠觉得李君同的脑子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大病。
这脑回路她实在是有些跟不上。
她冷笑了一声:“李君同,你真是误会大了。我跟你和离,跟旁人没有半点关系。至于原因……”她一时列举不出什么有说服性的理由,于是只能胡乱搪塞,“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
这里,红卢用了一点灵力,想偷听他二人的对话。
——然后在谢骄眠说完这句话之后,立刻断了灵力当聋子。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还想选择暂时性失明,当个瞎子。
毕竟他不能确定,目睹了自家主子如此狼狈一面的他,是否还能安然活过今天晚上。
李君同眼眶微红,好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声音中带着隐忍的狠戾:“我要见那个人一面。”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有胆子勾引摄政王妃。
谢骄眠不屑地扬了扬眉,薄唇轻启,不顾小天道在脑海中声嘶力竭的阻止,脱口而出:“你也配?”
她养的花瓶,被厌恶的人多看一眼,都会脏。
李君同的喉间忽然一哽:“你就这么维护他?”
到这里,谢骄眠终于反应过来了几分不对劲。
——李君同这是什么情况?
他不是不喜欢自己吗?不是厌恶自己吗?现在做出一副被抛弃的可怜模样给谁看呢?
——哦,是给她看的,是专门来恶心她的。
小天道还在自己脑海中掐着脖子哭诉,但是谢骄眠像是脱缰的野马,谁都抓不住她的一丝心软。
“李君同,你现在这样子真让人觉得疑惑又恶心。明明对……对我不闻不问的人是你,我受够了你的冷待,并且愿意成全你跟谢漫茵,你还有什么好来质问我的?哦,你别说,我就骂了你几句就让你醒悟了?就让你非我不可了?”
美人的声音那么好听,说出的话却又是那么尖酸刻薄。
刻薄到连李君同刚才的那一番狠戾都被震慑住了。
她好像不怕死一样,竟然敢这样冒犯摄政王。
但是真要惩治她的话,又难免不忍心,甚至叫人怜惜。
而且,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思想和情感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古怪。
在见到谢骄眠之前,他的确是厌恶这个人的,但是在接触到她容颜的那一刻——尤其是她说话的时候,他的心中好像浮出了什么柔软的情感。
好像他天生,就该为此动容,为此服软。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明白。
所以在谢骄眠说出那番话之后,他沉默了好久好久,似乎都快忘记了自己的声音。
他的嘴唇张张合合,终究是没能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能暗自握了握拳,然后转身离开。
谢骄眠忍不住多看了这萧瑟背影一眼,终于想起了刚才在自己脑海中哭爹喊娘的小天道,于是打了一个响指,问道:“我要是穿了书,对原作中的人物有什么影响吗?”
“啊?”小天道懵了一阵。
“李君同啊,你真的确定这人对原主没感情?”
“确、确定啊……”为了得到最真实的答案,他又专门去过了一遍世界线,“对啊,原作中,李君同可厌恶谢……咳,可厌恶原主了。”
闻言,谢骄眠不屑地撇撇嘴:“那他做出那副深情嘴脸给谁看?恶心谁呢……”
小天道意味不明地沉默了一阵。
接着,他颇有些忿忿不平地附和道:“就是,他做给谁看呢!”
谢骄眠身后的大树上,茂密枝叶中,停驻着几只像是借了太阳的光辉来染就翅膀的蝴蝶。
它们隐匿在繁茂的树叶里,像是夜空里几颗斑驳的碎星子。
风一吹,就好像天明了一样,星子离开这片夜空,回到了赐予它色彩的、太阳的身边。
李危寻伸出右手,那几只金色的蝴蝶便停留在他那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指上,看上去分外养眼。
不出三息,金色的蝴蝶渐渐消散,方才蝴蝶停留在树上所见所闻,全都印在了李危寻的脑海中。
虽然他早已领教过谢骄眠的一些语出惊人,但是没想到,在面对李君同的时候,她竟然还能那么理直气壮。
简直是……勇气可嘉。
毕竟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李君同说话。
啊……还是有的。
只是祸从口出,最后死得凄凉了一些。
但是看李君同当时的样子,又不像是会把谢骄眠扔到乱葬岗的样子。
他好像是真的在愣怔和难过。
甚至还有一点小委屈。
真有意思。
李危寻轻轻勾起唇角,眼中一闪而过一丝玩味。
外界传言,摄政王李君同是为了得到丞相谢久思的支持才娶了他的废物嫡女为妻。谢骄眠一厢情愿、横刀夺爱,硬生生拆散了李君同和谢漫茵的一段良缘,所以李君同对她很是厌恶,甚至谢骄眠嫁入王府将近一年,也没能见过李危寻几次。
但是现在看来……
传言多多少少有些不负责任了。
这再怎么看,都会觉得是李君同在倒贴谢骄眠吧?
而且贴得还很失败,还没有他这半路捡回来的花瓶受宠……
李危寻的思绪忽然断了片刻。
他在这一瞬间,忽然领略到了谢骄眠的某种厉害之处。
——她似乎总能轻易牵扯旁人的心肠与思想,为她某时某刻的喜怒或心满意足,或担惊受怕。
就比如此刻。
他多么尊贵的一代帝王,竟然已经觉得“花瓶”是一个夸人用的褒义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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