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读文学>其它小说>与眠>第 58 章 万剑穿心
  如果能够抓住你的话

  如果那样就好了

  XXX

  “对不起,与眠,对不起。”

  那几句对不起与眠一直都没有听明白,他什么都没做错,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当那个少年变得宛如仙降飘在空中的时候,与眠流不出眼泪的眼睛无比酸涩,身体里却挤不出一丝液体。

  尘阳剑法强悍异常,继承人稀少。荣华挚心建国的时候和数百个国家达成了协议,荣华城周围由异国符师设了几百道符阵,里面包含着荣华挚心亲自交出去的能量。尘阳剑法继承人永远不能走出荣华城,这种力量成为了一种威慑,以囚禁继承人的方式维护表面的和平。

  尹兰以为能和与眠一起走出去,他不想被囚禁在这里,他想出去。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荣华城,他想看外面的世界,牵着与眠的手,去到很远的地方。

  但是那一天不能到来了。

  尘阳剑法继承人是锡庭的最高象征,尹兰的出现意味着绝对的权威,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修炼者没有一个敢对他出手,包括姜笑笑在内。

  现在尹兰能够控制的剑灵几乎为零,但他用自身生命作为养料,荣华城上空无数金光划过,数百把名刀名剑浸在金光之中向着尹兰聚集。那些刀剑飘在尹兰身后,在尹兰抬手的瞬间包围了地面上的二逍和姜笑笑。

  “你把这个叫做圣战,消耗生命来战斗。”姜笑笑无奈地看着周围的刀剑,尹兰燃烧了自己的生命,在这一刻他与霓珈大上没有任何分别。新神降临,凡人只有膜拜。

  “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圣战了。为了他所爱而战,这孩子这辈子也能这么疯一次。”二逍摆了摆手,姜笑笑把他扶起来。“你能把我的声音增大吗,我的天地之气不管用了。”

  “嗯。”姜笑笑一只手覆在了二逍胸口。

  “你是想杀了我放他走?你离不开这里,谁会来救他?我是锡庭太子,如果你杀了我,满朝的官员会想方设法杀死你的与眠。那时候你没命可用了,你只能看着他死。”二逍狰狞地笑了出来。“蠢小孩!你怎么什么时候都那么蠢啊!你现在在作茧自缚!”

  尹兰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他的生命在燃烧,即使现在杀了二逍,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与眠救出去。但他现在还有命可用,数百把刀剑突然全部归位,向着地面狠狠扎了下去。

  “停下!荣华尹兰!”二逍突然大喊,那些刀剑停在了荣华城所有的房屋之上。二逍几乎咬碎了自己的牙,鲜血从他嘴角溢出。荣华尹兰是想摧毁这座城市,他要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杀了,让二逍看看他喜爱的城血流成河,让他的所有子民变成孤魂野鬼。

  “你爱什么人都比我多,我知道你的弱点。”尹兰慢慢降到了地面,他站在与眠旁边,蹲下去把与眠搂在了怀里。“换吗?太子。”

  太子?二逍看着满天的刀剑,神的力量真是恐怖。一般这种时候如果是亲人对峙,都会拿自杀威胁。而他的弟弟用全城的人威胁他,唯独没有自己。

  你爱什么人都比我多。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万箭穿心。

  “我就算现在答应了你,我也可以违背我的承诺。你拿什么威胁我。”二逍说。

  “我还剩下的生命。”尹兰抱紧了怀中的与眠。

  天上突然出现了红色的云,云向荣华城的中心上空旋转,形成了一个圈。从云中打下一束光芒,光芒中显现出神女的身形,挡在二逍和尹兰的中间。她和二逍说着话,连蛇蝎美人都听不到。卂渎妏敩

  “把他放了,我会下令驱逐他。”

  “为什么!”二逍愤怒地摇着头。“这不只是荣华城的未来,还有您的尊严!”

  “三年后我的徒弟需要他的帮助,在救了我那徒弟之后,你想杀他就杀,我管不着。”神女仰着高傲的头颅看着他,毫不客气地发号施令。

  “是您说的。”二逍点了点头。“您说的,三年后不要再用任何的理由阻止我!”

  “可笑!先不说我都没把凡人放在眼里,一个那东西还值得神女的谎言?”神女指了指身后的与眠,她笑得十分轻蔑,刺痛了二逍的双眼。

  “这个烂世界,我真的要纠正它吗。”二逍无奈地跪了下去,他看着神女,神女看着二逍的眼神甚至比看所有的美人都要平静。她无论对着谁都是趾高气昂的样子,却唯独看着二逍的时候,好像在看真正的继承人。

  “是的,二逍,只有你才能做到。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倒下,你就是人间的我,你会晋级为神,会在这个世界发现真正的真理。”神女的身影渐渐消失。“神爱世人,唯独不爱自己,记住了,二逍。”

  红色的云消失在天地之间,伴随着短暂出现的神女一起。尹兰身上的金色光芒越来越淡,他这次用来兑换力量的生命用完了,一阵空虚感涌到他胸口,他的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他跪坐在了地上,与眠靠着他的膝盖,看着他金色的眼睛。

  “你别走,你不要走。求你了,你不要离开我。”与眠不停地呢喃着,他的口型可能做的不对,但尹兰看的很认真,他盖住了与眠的眼睛,抬头看着二逍。

  “传令下去,撤退。那个……”二逍被城墙上下来的侍卫搀扶起来,他看着与眠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那个君与眠,把他的信息录到国家人口录里面,关到牢里去。”

  “是,殿下。”侍卫扶着二逍向前走去,其他的侍卫把与眠从尹兰怀中拽出来,无力的尹兰只能抬头看着,一言不发。

  “跟我回皇宫了,皇弟。”二逍站在尹兰身边说。

  “知道了,二先生。”尹兰说着站了起来。

  “你叫我什么!”二逍生气地大吼。

  “二先生。”尹兰一直看着与眠的方向,他淡淡地回答了二逍的话,始终不愿意回过头。

  “行,我活该。回皇宫了,尹兰。”二逍说完就走过尹兰向着皇宫走去,尹兰没有迈开步子,他一直看着被拖行的与眠。与眠的眼睛突然睁开,那双混浊的眼睛中再次闪烁光芒,比任何时候都热烈。他张开口,喉中发出了他最后的吼声。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懂了他在说什么。

  “荣华尹兰!荣华尹兰!”

  与眠说的并不是尹兰的名字,但在世人的耳中听起来,这就是荣华尹兰。

  从很久之前与眠就在尝试,即使用妖兽的语言,也想说出尹兰的名字。而在这个时候,他加上了尹兰的姓。他好爱他,即使他成为了皇子,也真的很爱他。

  尹兰的耳朵流下了血液,他被那声音震得心血翻涌,却还紧紧地盯着与眠。与眠最后的喊声印在了尹兰的心里,化作了他抑制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尹兰慢慢地转过身,跟着二逍向着皇城走去。荣华皇宫那么大,他总是疑惑里面的人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现在他能感受到了,却再也走不出来了。

  在喊出他的名字之后,与眠用刚刚恢复一丝的力气对他做了手语。

  “我会来带你走的,等我,要一直等着我。”

  我会等着的,尹兰看着前方。即使身处牢笼,也会一直记得和你一起飞翔的感觉。

  被关在牢笼里的日子是与眠最绝望的时间,虽然做出了那样的保证,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实现它。他的身体受了太大的创伤,二逍和满城的修炼者对他造成的是无法修复的伤害,他体内的很多经脉完全紊乱,经过了很长时间也没能恢复,成为了他日后的旧伤。

  而在回到皇宫第二天的时候,二逍拿着一颗药到了尹兰面前。

  “你吃了,我就把他下放到极北之地,还让他活着。”二逍看着自己的弟弟把药递了出去。

  “好。”尹兰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二逍离开了芦卿宫,却在宫外站了很久。阿荆一直在宫外等他,之后就陪着他站着。

  “你知道那天他对我说什么吗?”二逍缓缓开口。

  阿荆搂住了二逍的手臂,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说,你爱什么人都比我多。”二逍闭上了眼睛,他无法忘记那天弟弟的眼神,他的心被那双眼睛冻得冰凉,他能从那眼神中读到弟弟的心绪,比他还要冷。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只想听他叫一声哥哥,我只想国泰民安家庭和睦。”二逍拍了拍阿荆的手。“你不要有一天也离开,你,一定不要离开。”

  在事情发生一周之后,神女亲自下令,君与眠下放北方边境,不能积累功勋,军饷减半,神女允许之前不允许君与眠离开砺城。

  君与眠,从这个时候开始正式成为了曾经名叫“息”的孩子的名字。

  尹兰曾经以荣华三皇子的身份来看过君与眠一次,他们隔着一层铁栏,尹兰站在外面,君与眠坐在牢门内。尹兰让人把与眠带出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君与眠一巴掌,君与眠的左脸都肿了起来,有着清晰的指印。做完这些尹兰就离开了,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留恋任何过去。

  君与眠被扔回牢笼里,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一直到夜晚降临。他从嘴里吐出一串铃铛,是他和尹兰共魂的铃铛。尹兰打在他脸上的时候把铃铛塞进了他嘴里,他一直含着这串铃铛,不希望任何人看到。

  他坐着囚车离开荣华城的那天,平日里喜欢围观的民众没有一个来到道路边看他,押送他的囚车行进在豪华的道路上,声势浩大,却形单影只。君与眠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君家已经没有人活着了,除了他的母亲,所有人都化为了血水。而他的母亲头一次没有因为父亲伤心,拿起行李,微笑着和他离开了荣华城。

  尹兰站在荣华皇宫最高的地方,一直看着囚车的行进。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就此远去,可能此生都不会相见了。

  去砺城的路上君与眠一直在练习微笑,他要恢复自己之前的状态,能够再次带着那种迷惑性和人相处。所以在他到达砺城的时候,整个砺城的人都对他生不起恶意。他看似变回了那个懦弱的自己,实际上却成为了完全不同的人。

  没有了尹兰,他就没有了准则。所以他按照尹兰的方法把人定位成了“有关系”和“没有关系”,会为有关系的人浴血奋战,对无关的人只尽力所能及,一旦发现对方对自己不利,他放弃的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救了娇姝阁那些姑娘之后,锦鱼固执地一定要认他当弟弟。他不知道怎么拒绝,他没有被除了尹兰以外的人施以过如此强的善意,所以他只能答应。锦鱼成为了他和荣华城的衔接,锦鱼知晓他的秘密,一直在给他寄荣华城的详细地图。

  照着锦鱼寄来的地图,君与眠自己画了一副完整详细版的荣华城地图,连哪个地方有多少块砖都画的很清楚。他一直在策划着自己的回归,直到香草美人来到砺城。

  作为流浪的开始,妄想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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