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读文学>其它小说>与眠>第 50 章 乌鸦坐下来祷告
  在站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之前

  必须坠落到史无前例的低谷中吗?

  XXX

  在拥抱住那个男孩的时候,息觉得自己好像在一段时间里拥有了他所有想要的东西。虽然他所想要的不过就是一瞬间的爱和温柔,没有任何更加过分的要求。

  “我今天逃了私塾,二先生会生我的气。”男孩抬起头看着息,放开了搂着他腰的手。“你送我去私塾。”

  男孩的语气十分自然,虽然内容像是在命令,却平淡的让息感觉不到可怕。每次在有人命令他的时候他都会感觉害怕,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被怎么对待,不知道该怎么度过马上到来的残忍。

  他不知道男孩所说的“守护神”到底是什么,但息大概能够猜出来这个男孩应该是在进行所谓的召唤,而自己恰好出现在这里,让男孩以为自己真的召唤出了“守护神”。

  为了刚才所感受到的一瞬间的柔软和温暖,被男孩牵着手走下了山。他有些害怕被父亲或者那些来教他的人看到男孩的存在。

  “你一定知道我叫什么,你是我的守护神。我叫湛襄,其实我有另一个名字,但二先生说我只能和别人说这一个名字。你知道二先生是谁吗?你是我的守护神,是会知道我所有的事情的吗?还是说你其实不知道?”

  湛襄很能说,息能意识到这件事情。他真的很能说,而且他到现在还没能意识到息是不会说话的,这一点让息觉得很可爱。湛襄只是自顾自地拉着他,甚至没在乎息到底有没有回答。

  手真软,息几乎没有拉过谁的手。连他的母亲都不怎么拉他的手,只有在自己手指断裂的时候母亲才会捧着他的手剪下他的皮肉,然后去做一些自己的事,用墙上的锁链把他扣住。

  愈合的过程是很痛苦的,在息还没能习惯那种痛得时候,重新长出皮肉绝对是息此生的噩梦之一。那种痛会一直持续不断,而他甚至喊不出声音。他只能在锁链中挣扎,听着金属撞在墙壁上的声音,自己一个人在苦痛中蜷缩起来,默念着乞求原谅的词。

  在第二天的早晨,在他完全恢复原样的时候,他和母亲才能回到他们的住所,他能够好好做一顿早餐给自己和母亲,享受白天的平静人生。

  “我自己也不知道二先生是谁,他总是给妈妈钱,我经常能看见。那些钱应该是不多不少,但我拿不到。她能买所有她喜欢的东西,除了绝不会存在的王妃的位子,她什么都有了。她最想要的就是让我离开她,这件事用钱做不到。”湛襄一路上都在说话,息喜欢听他说话。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淡,却让在平常只能听到怒吼和嘲讽的息无法自拔。

  走到私塾的时间用的并不长,湛襄松开了他的手回过头看着他。息终于有时间仔细端详这个男孩,他好像没能在长身体的时候得到足够的营养,身子骨很小,脸上有一些斑驳的伤疤,长相算不上可爱,但落在息的眼里,从此以后只要说到神仙和天使这样的词,息就会把湛襄代入进去。

  “我要去私塾了,我放学走出来的时候你就站在这里,好吗?”湛襄眨了眨眼睛看他。

  息刚想点头,却听到湛襄的肚子传出来咕噜噜的声音。湛襄微微低了低头,他虽然没有表情,息却感觉他很委屈。息不会说话,不然他一定会问:“你是觉得委屈吗?”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湛襄问。

  如果告诉他我不会说话,他会因此觉得很失望吗?息觉得湛襄可能不会有失望的感觉,当他看到自己的时候,自己还是那个丑陋的妖怪。而可爱的男孩只是摸摸他的腿,扑在了他怀里。

  于是息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摇了摇头。

  “神仙都不会说话吗?你们一定是没法呼吸地面上的空气。”湛襄的眼睛闪闪的,似乎非常开心。“所以你会来接我吗?”

  顺着湛襄的话,息点了点头。得到回应的男孩跑进了私塾,从私塾里面传出了训斥声,却没有回应。到目前为止息还不怎么了解湛襄,他知道的只是那个男孩很爱说话,说的大部分都是别人不喜欢的话。

  当然还有一件事,他应该是饿了。他说过他母亲什么都不会给他,他活得可能很辛苦。刚才捏着他的手的时候,能感觉出来他应该有七八岁了,看上去却更小。

  小孩子爱吃什么呢?息总是忘记自己也是个孩子。他走回家里去,对母亲点头示意,走进厨房发了一会儿呆。他看到自己家里还有一些水果,他把水果切成小块,熬了糖浆,然后把水果丁扔进去,之后又拿出来冷却。为了让糖球冷却的快一点,他甚至用了泠寒北国的功法,让周围的空气变得冷了许多。

  把做好的糖球包在布包里面,息走上了去私塾的道路。他站在和湛襄约定好的地方,等待着男孩放学。他对于自己就这么接受了这样的安排有些怀疑,但这样的安排让他觉得十分愉悦,甚至想要大叫。息已经很久没有大叫的欲望了,他压抑的心理在这个时候开始出现裂缝,因为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男孩。

  湛襄按时和很多学生一起走了出来,他直直地冲着息走过来,路上却因为一个高大的孩子突然的转身被撞到了地上。而湛襄似乎并不想浪费时间,他爬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土,眼里只有息的样子。

  “喂,你不觉得你该说点什么?你撞到我身上了。”高大的孩子抓住了湛襄的领子,湛襄身形太小,被拎在手里像是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面无表情但可怜兮兮的小兔子。息紧张地走了过去,他从那个高大的孩子手中把湛襄拯救了下来,对着那个孩子微微鞠躬。

  他的鞠躬不只代表着歉意,它代表着一种妥协和默许。这座城的所有人都认识他,这就是为什么湛襄对他表现出亲近的时候他会震惊的不知所措。息认识这座城的所有人,但他没见过湛襄。或许是因为息只是自认为他认识所有人,原来这个城里还有人没有凌虐过他。

  鞠躬得到的是刹那间的谅解,那个孩子看到他立刻停下了手,好像碰到了垃圾一样向后退了几步,嘟囔着离开了他们。息知道自己晚上将会经历什么,但他为自己能够保护湛襄感到有些骄傲。只是用自己应该受到的惩罚,就能换来湛襄的和平。

  “你真的是守护神,你让他离开了。”湛襄拉住了息的手,眼睛里再次闪着息最喜欢的光芒。每当那种光芒出现的时候,好像世界再也没有暗无天日的道路。“来。”湛襄拉着他离开,不知道向着什么地方走去。他们一直走到一座宅邸的后院,从一个小门溜了进去。

  没走几步他们就遇上了一个高大的青年,青年长相俊美,穿着简单却整洁的衣服。他紧蹙着眉,抱着几卷书卷,似乎赶着去什么地方。而这个人息也没有见过,从来都没有。

  “我应该告诉过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里,你怎么总是不听我的话,既然你总是说我比你那亲娘好,那就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没时间每天和你耗,做你该做的事情去。要看书就去看书,要吃甜点就自己摸到厨房去。”青年显得十分不耐烦,说的话甚至比湛襄还要多。

  “这是我的守护神,我自己召唤出来的。他是神仙,不是普通人。”湛襄抱住了息的胳膊,在那一瞬间好像抱着自己的全世界一样。息下意识地伸手护了一下湛襄的肩膀,他不敢抬头看那个青年,他的压迫性超过息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人。所以他低着头,却执拗地把湛襄保护了起来。

  “守护神?你个傻小孩儿说什么。都和你说了那里面的东西都是假的了。”青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他伸过手去,息带着湛襄向后退了一步,青年又显得很生气。“躲什么躲!我吃人吗!给我过来!”青年生气地抓过息和湛襄,用力地摸了摸息的头。

  对于青年这种明明是粗鲁却又有些亲密的行为,息完全不能理解。青年身上好像有一种火气,烧的人不敢抬头。

  “你是湛襄刚交的朋友?你叫什么?”青年问。

  “他不能在地面上说话,他是神仙,说话的话就不能在这里保护我了。”湛襄打断了青年的话。

  “行,行。所以你是真的不会说话吗?”青年在息面前摊开自己的手。“你有名字的话,写在这里吧。”

  看着青年的手掌息有些犹豫,他小心翼翼地伸过手指去,湛襄却突然把息的手抓了回来。

  “不行,他还没告诉我。”湛襄紧紧地盯着青年。青年的脸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你这个蠢孩子,你!”青年抬起了自己的手,刚要打在湛襄的头上,又在一声咋舌之后把手收了回来,看上去好不容易才能忍下自己的怒气。“行行行,赶紧走,爱干嘛干嘛去,现在就滚。”青年说完就直接走过了两个孩子。

  而息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青年回过头刚要骂出声,各种颜色的糖球出现在他面前,被小孩子的手托着,盛在朴素的布里。息有些胆怯地捧着这些糖球,偷偷抬眼看着面前的青年。

  “给我?我不喜欢吃甜的,这些东西只是看看就很甜,你不如给你旁边的那个傻小孩……好吧,就一次。”青年拿起一颗糖球塞到嘴里,似乎觉得味道还不错,眉眼都舒缓了一些。“你可以叫我二先生,以后要来的话让湛襄带着你来。湛襄,记住!如果人家要回家,不要一直缠着别人!”

  说完了这些的二先生直接离开了这里,息悄悄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很多细细的灰尘飘在空中,被二先生划开了一条分水岭。息回过头把糖球都放在湛襄手里,湛襄拿起一颗放到嘴里,眼睛里又出现那种好看的光芒了。

  “我喜欢吃,你知道我喜欢吃甜食。”湛襄现在对息是神仙这件事深信不疑,他带着息到了一间书房,里面有着成堆的书。湛襄自己找了一本,在书架下坐了下来。息有些不知所措,就坐在湛襄的旁边。湛襄自然地靠在他肩膀上,慢慢又滑到了他腿上。息把手轻轻放在湛襄手臂上,一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男孩。没过多久湛襄就放下了书,回过身窝在了息的怀里。息把小小的男孩抱起来在怀里,用自己的外衣把他裹起来。

  被抱着的男孩吃着糖球,靠在息的胸前,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也可能他在脑海里勾勒了很多事,暂时不需要什么视力。

  “二先生虽然很凶,但他是很好的人。他很奇怪,他的话总是把他的意思引向相反的地方,特别远。”湛襄伸出手比了个很长的手势,吓得息往后仰了一下。“听他的话的时候,要从相反的意思来理解。他总是骂我蠢小孩,但我一点都不蠢,我很聪明。这里的书我几乎都能背过了,所以他总是在说反话。”

  虽然关于二先生这件事湛襄说得确实没错,他感受到这一点的方式让息觉得更加可爱。二先生叫他“傻小孩”那件事应该是发自内心的,不过如果湛襄是这样想的话,息愿意记在心里。

  他们一直在书房待到快要到黑天的时候,息知道自己该回家了。他站了起来,对湛襄示意自己需要离开,想送他回家。

  “嗯。”湛襄点点头站了起来,他和息穿过很多条街道,来到息住的那一条街。息很惊讶湛襄竟然住在这里,他跟着息走进他的家里,一走进去就能听到女人的叫骂声。

  “你没有带任何吃的回来?!你明明就是去那个皇子家里了!难道你从那里什么都带不回来吗!你这个废物!”从屋子里扔出来一盒脂粉,盒子摔在地上,散发出了过分的香气。湛襄没有理那个女人,他和息走到旁边的房间,甚至比息自己的还要简陋的房间。

  “我现在不饿了,之前我都是饿着睡觉的,你让我的人生天翻地覆了,没有人欺负我,也不会再饿肚子了。”湛襄缩进被子里看着息。“你只是晚上会消失,白天的时候你就会回来,是吗?”

  看着湛襄清澈的眼睛,息点了点头。

  “你的名字是什么?”湛襄伸出自己的小手,那只手看上去没有摸着软,湛襄整个人都是骨瘦如柴的样子,息希望自己能改变他。他在湛襄的手上写下一个“息”字。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你是我的守护神,我可以给你起名字吗?”湛襄的小手垂在床边看着他。息点了点头,他不想拒绝湛襄的任何要求,他想知道还有多少不用他受到伤害的要求可以出现。

  “叫与眠吧,我想和你一起死,想和你生活到一起死的那天。我要和你一起陷入永眠。”湛襄的眼睛在息心中成为了永远无法抹去的回忆,垫在他心上的珍宝。

  当然答应,我当然会答应。

  除了你,还有什么人愿意和我生活到一起死的那天呢?

  “我是你身后的亡灵,你是我枕攀的泪情。”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与眠更新,第 50 章 乌鸦坐下来祷告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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