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读文学>都市小说>再不女装大汉就要亡了!>第 19 章 第十九章
  曹瞒的懵脸逗乐了男修,他轻笑问道:“你没看懂发生了什么?”

  “这,这怎么看得懂啊!”曹瞒倒吸一口凉气,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我就看到曹节他,联合宫女,害死了陛下?!可是为什么,陛下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他是陛下的贴身宦官,一切荣辱都在陛下身上啊!”

  曹瞒想不通,他甚至想到陛下死后宦官们没了保护他们的帝王,一个个下场凄惨的局面。

  男修摇了摇头,轻轻挥手,场景又换了个样子。

  只见曹节自曹家赶回宫中,看谁都像是要害他的人,五侯嫌疑最大,其次是其他常侍,王甫心有余悸,私底下安慰他:“没出事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不就这样过来了吗?看开点。”

  曹节摇了摇头,缓缓道:“王常侍,他们今日想要取我的性命,明日就会想要动你。”

  王甫被抓住了命脉,脸色变了再变,转变口风:“我该怎么帮你?”

  “明日是你伴驾,陛下近日身体不佳,这正是我们的机会,”曹节依旧温声细语,他很少有提高声音的时候,给予人的印象最深的便是他的谦卑、恭顺、无害。就连玩弄那些阴谋诡计的时候,他都是那样轻描淡写。

  王甫陷入深思之中,而曹节的话语,犹如恶魔在耳边低喃。

  “五侯嚣张太久了,若无大变故,轻易动摇不得他们的地位,王常侍难道不想也封个侯当当吗?你不想当,我想当呢!”

  王甫眼神波动了些许,终是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曹节轻笑拱礼:“那么,节静侯王常侍佳音。”

  王甫伴驾那日,帝王身体不适,卧病在床,身边只余宫女与宦官伺候。

  那位伺候陛下的宫女,正是王甫的对食,二人于内宫悄悄成了“夫妻”,互相扶持,相互慰寂。

  帝王病时心情不好,时而暴怒,斥骂身边人,时而拿身边宦官撒气,也许哪天心情不佳就会将宦官们罢免。五侯以有要务在身为由散落在外,只派遣人盯着帝王寝宫。

  侍卫眼线进不去内部,恰好给了王甫足够的机会。

  他恭敬地跪到帝王床塌边,一副为陛下的疾病忧心重重的模样,刘志无力地摆了摆手:“出去吧,让朕好好歇息。”

  王甫欲言又止,忧虑而惶惶询问:“陛下龙体欠安,不如开坛祭祀,请告神明保佑?”

  刘志扯了扯嘴角:“生病和神明有什么干系?神明才管不了这么多。”

  王甫一副急哭了的模样,还真情真意切地挤下两滴泪。

  刘志又摆了摆手:“知道你的心意了,出去吧,朕睡上一会儿。”

  王甫颇有些不甘心地退了下去,视线落在帝王身侧为他摇扇的宫女身上。

  不久,帝王发诏令“大赦天下”,改年号“延熹”为“永康”,其用意为何,从年号名即可知一二。

  大批党人得以赦免,劫后余生的海内名士身负同伴血债,狼狈不堪痛哭,以憎恨充血的双目盯紧了内宫的宦官们。

  五侯宦官劝不了帝王,在生命受到威胁的紧要关头,运用职权,将所有释放的党人判决为罪人,从上至下进行案底抄写留档,以污蔑、恶毒的言语留下各种各样莫须有的罪名,誓要令被释放的“党人”永无翻身之日!

  帝王之心,深沉难测,此前那么信任宦官们,临死前,刘志却招来了老丈人窦武,归还官位,授予他权力,提拔他举荐起来的人才,如杨乔、边韶等人,又下令释放还活着的名士才子,如陈蕃、李膺等都获得了赦免。

  窦武痛哭流涕:“若陛下早些醒悟,朝臣又怎会损失大半?”

  至于是谁下的毒手,不用想都知道是那些宦官们。

  刘志不喜听这些,这像是在责怪他此前做错了事,只可惜,他病入膏盲,连反驳窦武的话都没力气说了。

  窦武退出,刘志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宫女跪在其身边,为他奉上了“救命仙丹”。

  刘志吃后,脸色红润,大汗淋漓,竟又能说几句话了,他招回了散落在外打压“党人”的五侯宦官,告诉他们:“罢手吧!”

  “人之将死,回首一生,荒唐又荒谬,”帝王自嘲笑道:“先帝崩逝,帝位竟降落在我一个诸侯世子身上,当真可笑,到头来,朕也要走上先帝的老路了。”

  宦官们跪了一地,五侯更是感念大祸临头。

  “朕已还政于朝官,”刘志扯了扯嘴角:“只希望到了底下,祖宗们莫要将朕骂得太惨。”至于臣强主弱,帝位是否不保,乱臣贼子如何,那是下一任帝王要烦恼的事情。

  曹瞒眼睛一眨不眨,将这一场由帝王“后悔”而进行权力转变的整个过程细细看入眼中。

  “为什么?”

  曹瞒歪头表示不解:“为什么不早点让朝政回到朝臣们手中呢?是他放任宦官们执掌大权的不是吗?”

  男修嗤笑:“他的皇位,来得太轻巧,犹如天降横财,可不得害怕臣子们威胁到他?现在他死了,政务若是全都还落在宦官们手中,那才叫糟,大汉若因此而亡,日后他就是臭名昭彰的亡国之君。”

  “皇位来得轻巧?可他本就是皇室中人啊!”无论是曹嵩还是曹腾,教导孩子时提到最多的便是“君臣”、“忠孝”,君是天,是众名士名臣仰望的明月,尽心尽力效忠于君,做国之栋梁,为君分忧,是大汉学子的毕生追求。

  什么时候起,皇位都变成轻巧的东西了?

  男修则道:“天下诸侯国那么多,刘姓后人不知凡几,独独落在他身上,你说是不是天降横财?你可知曾有一位名为刘胜的皇子,足足生了一百二十多个儿子,子生孙,孙生子,代代传到今日,其后人聚集在刘胜的封地,形成刘家村,大部分人成了普通村民,日出耕作,日落而息。”

  男修未说的是,帝无子而崩,多来个两次,人们对帝王将不再敬畏,朝代灭亡是早晚的事。

  曹瞒一脸长见识的表情,夸张叫道:“一百二十多个儿子?!”

  这该有多能生啊!

  再看看他爹,喝了这么久的中药,半个儿子都没生出来。

  “话题扯远了,继续今日的授课,你可知曹节为何要提前促成帝王的死?”

  曹瞒苦思冥想:“是因为五侯宦官要害他?”

  “还有呢?”

  “还有,他想封侯?”曹瞒想到此前曹节对宦官王甫说的话。

  “不错,他想要的,是比五侯宦官还尊贵的位置。”

  “可皇帝死了,他怎么得到尊贵的位置啊?”

  男修清冷的目光盯着曹瞒,眼神意味深长:“当年曹腾如何做到的,他就会如何做。”

  一句曹腾,掀起了曹瞒记忆中所有关于小滕子的故事,这一刻,对祖父的思念与憧憬冲击在他的心头,留下了酸涩痛痒的痕迹。m.xündüxs.ċöm

  “观察仔细的人,即便是不知道此前发生的事,也能在第一幕之中发现细微的痕迹,”男修教导曹瞒:“人生不是梦境,你也没有千里眼,能够看遍整个天下发生的事,若想要能够洞悉局势,明白利害关系,要胆大心细,敢于猜测,精于观察。”

  他再次将此前播放的第一幕放给了曹瞒看,指着宫女多次偷看王甫,王甫的玉腰带等等细节,告诉他:“这宫女对王甫倾心恋慕,从眼神便可知一二,王甫这腰带,乃是曹节所赠。”

  他又指向曹节的嘴唇:“看,有人对他下毒,虽及时发现了,毒性还未排除,以至于嘴唇青紫,脸色暗青,你且看他投向五侯宦官的眼神。”

  男修很随意地切了一段三维视频,如同动图一般,反复播放,曹节微妙中透露的怨毒眼神令曹瞒一阵发毛,后退了一步。

  待那动图加快放慢,重复重复再重复,原本有些可怕的一幕愣是透露出了奇妙的喜感,惹得曹瞒捂住嘴,险些喷笑出声。

  天呐!这让他怎么面对曹节这宦官,以后看他一次笑一次这可怎么办!

  男修摸了摸下巴,喃喃道:“难怪你想笑,这么看还真有几份鬼畜。”

  他随手掐灭了这段鬼畜动图,对曹瞒告戒道:“所以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多听多看,权力是最可怕的东西,深宫之中,多的是披着人皮的魔鬼,即便站在最高处,也切记不要小瞧了任何小人物,牛鬼蛇神会让你栽大跟头。”

  曹瞒懵懵懂懂,听懂的地方连连点头,没听懂的先记下,等以后慢慢回味,小脑袋里头装满了内宫之中各种混乱的关系,他轻轻皱起了眉。

  “人生没有攻略,你以后会遇上比这还要麻烦的事情,到面临他们的时候,可没有先生来为你分析这些,”男修点点曹瞒的脑袋,语重心长:“你要学会思考,权衡,三四而后行,一人思考容易钻死胡同,那就两个人思考,三个人思考,而善于思考的前提,则需要由丰富的知识含量来做基础。”

  这是曹瞒跟随系统以来上得最深奥,也最漫长的课程,他并不觉得疲倦,反而被调动起了前所未有的兴趣,男修教导他如何分析人们细微的小动作,观察细节最先从哪里观察,令曹瞒如饥似渴,对学习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向往。

  最终,男修给曹瞒洗脑“学习才是摆脱蒙昧无知的根本。”

  天亮了。

  曹瞒醒来,蹭蹭跑去找曹嵩,眼眸亮晶晶,兴奋而期待地说道:“父亲,我要去上学!”

  淘气鬼,捣蛋精突然之间要上学?

  曹嵩纳闷,一看儿子那模样,倒像是心血来潮,一时的热血上头,他泼冷水道:“现在口口声声要上学,等去了学校,你又不好好学习。”

  “不会的,这次我一定好好听先生们上课!”曹瞒斩钉截铁回答道。

  曹嵩沉吟片刻,对他解释道:“你也大了,我便直说了吧,此前中常侍曹节来时曾与我有半年之约,请我称病半年,而你在家为我侍疾。”

  他们都处在风口浪尖上,五侯宦官天天盯着,能不出头尽量不出头。

  曹嵩叹息道:“委屈了我们阿瞒,先生也是不能请的,容易泄漏了消息,唯有家中丰富的藏书可供你查阅。不如,由为父亲自来教导你?”

  曹嵩又提起了当年他以太学大学部第一名毕业的辉煌历史,拍胸脯保证自己的学识可厉害了。

  曹瞒苦着脸,毫不客气说道:“听爹授课,就像在听天书,您自己会学习,却不会教人。”

  曹嵩一噎,脸色难看道:“你就不能给为父一些面子?”

  曹瞒哈哈笑了起来,被亲爹敲了个爆栗。

  “总之,半年以后我才能送你去太学。”

  “哎呀没那么可怕。”五侯宦官马上就要完蛋了。

  曹瞒说了一半,又被禁言了,他眨了眨眼,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巴。

  曹嵩严厉道:“形势比你想象中的要严重多,这半年,外头不少眼睛会盯着咱们家,你就老实在家中学习,不要随便出门。”

  曹瞒撇了撇嘴,小大人似的叹息。

  唉,知道了太多不能说出来也好难过啊!

  永康元年的年末,一场寒流席卷了洛阳城,雪花如絮飘飞于大街小巷。皇帝崩逝的消息宣告天下,举国大丧。

  幽禁于后宫的窦皇后有了翻身之地,窦武等外戚势力隆重登场,主持朝政,推窦皇后为太后,尊先帝两女为公主,并昭告诸侯国:先帝无子,将选取优秀有才德的皇室后裔立为新帝。

  五侯宦官自身难保,此前受他们迫害的士大夫们身负血债,一个个盯准了他们的小命。

  外头的士大夫们普天同庆,危机警报彻底消除,处在阴影之中的洛阳城终于迎来了灿烂明媚的阳光。

  曹瞒终于不用憋着小秘密了,他忙跑去找曹嵩,见他在书房与客人聊天,在外头徘徊数次,探头探脑地张望。

  曹瞒好奇极了:这还是父亲出事以来第一次接待友人呢!

  曹嵩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道:“吉利,进来。”

  曹瞒精神一震,听到这句吉利,倒像是接收到了某种特殊信号,立即摆出了严肃稳重的表情:“父亲。”

  “此为永乐少府李膺,我曾经的同僚,你便唤一声李伯伯吧!”

  朝政大权重新回到朝臣们手中,曹嵩与李膺之间的好友关系重燃,长时间的牢狱生活掏空了李膺的身体,令他骨瘦如柴,病弱苍白,穿一袭文士衣裳,整个人如清风明月,仿佛随时会随风飘去。

  曹瞒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好奇地眨巴眨巴眼,小心翼翼放轻了声音:“李伯伯好。”

  李膺爽朗笑道:“时间过得真快,当年的小娃娃,现在都长那么大了。”

  曹瞒疑惑:“李伯伯曾经见过我吗?”

  曹嵩笑道:“不仅见过,还曾抱过在襁褓中的你。”

  党锢期间,曹嵩私底下帮助过的文人们在获救后纷纷写信送礼,关系最好的李膺出狱后就升了官,身体恢复一些就找上门来与曹嵩叙旧。

  “听闻巨高被人误伤,我万分痛惜,好在你保住了性命,如今先帝还政于朝臣,再也不必担忧受到宦官们所害,此前多受巨高帮助,还请巨高受我一礼。”

  李膺向来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情义在他看来与官职、名声同样重要。

  曹嵩扶住了李膺,他摇了摇头:“举手之劳罢了,你我都出自太学,乃是天子门生,理应为国,为民做事,只希望日后吏治清明,可让等候多年的学子们能够有一展所长的用武之地。”

  说着,曹嵩的眼神黯然起来:“此前抓捕党人时,我出力良多,窦国丈容不下我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可惜了吉利,他本还期盼着能够回太学上学。”

  曹瞒抬头:“发生了什么事?”

  李膺抬手示意曹瞒稍安勿躁,安慰曹嵩道:“世人皆道你是宦官爪牙,真正受到你帮助的人会为你说话的,陈蕃已经去劝窦国丈了。”

  曹嵩摇头苦笑:“能够保住性命已是不易,如何能奢望更多?”

  李膺深思片刻,看了一眼曹瞒,转移了话题道:“令郎喜爱学习,那是好事,巨高曾看遍太学藏书,自身学习丰富,为何不亲自教导呢?”

  一提起这个,曹嵩更加要唉声叹气了。

  曹瞒吐了吐舌头,小声对李膺道:“我爹他只会自己读书,不会教人,他上课尽说些深奥的,我听不懂。”

  李膺不由失笑,建议道:“既然如此,不如让令郎随我学习如何?”

  李膺出身三公之后,家学渊源,本身亦是海内有名望的名士,在入狱之前,连五侯都畏惧着他。

  有他教导曹瞒,曹嵩“宦官爪牙”带来的负面影响将不再影响曹瞒日后的学业与仕途,此番提议,无异于雪中送炭,于曹家是大恩德!

  曹嵩感激涕零,忙命曹瞒端茶送水,认李膺为先生。

  新朝新气象,以窦武为首,陈蕃、胡广为重臣的朝堂局面已成定局。

  “听闻先帝归还官印给窦国丈,五侯宦官乱了阵脚,我被罢免回乡永不录用,本打算开家私学以谋生,没想到被窦国丈给召了回来,”李膺爽朗笑道:“当真是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

  曹瞒按曹嵩吩咐为李膺敬了茶,李膺含笑点头。

  “八俊之首”的李膺,有天下楷模的美誉,为人正直,正义,自教导曹瞒开始,尽心尽力,重道德培养,还教他如何作赋。

  论文采,李膺或许不如曹嵩,可若教人,他可以甩曹嵩好几条街。

  因曹嵩被窦武罢免官职,而今闲在家中,需要官职才能令后代进入的太学自然没了曹瞒的位置。

  有了新的授课先生,曹瞒很快便被吸引走了注意力,也不再窝在家中,反而跟着李膺大街小巷地跑,顺带认识了武将出身,义字当先的名人陈蕃。

  虽为朝之重臣,二位于小儿面前却不太有架子,陈蕃更是时常提起曹腾,怀念之心溢于言表。

  曹腾虽死,他曾经广播的恩惠却遍地开花,曹瞒内心的小嫩芽开出了一朵名为志向的花,他想,以后也要成为像祖父这样于国有益的人,即便是死后,仍然有海内名士惦念,这是多么伟大啊!

  陈蕃感慨道:“近日诸侯国已将适合继位的人选呈交上来,足有十七人,我公务繁忙不能停歇,都没时间来找你喝酒了。”

  李膺笑道:“可是羡慕我现在清闲?我管理陛下私库,现在宫中无陛下,自然不必日日点卯,待有了新帝,才真的要忙起来。”

  他们提起新帝,二人面露红光,再也没有能够参与选出新任帝王更令这些文人们激动的了,任以贤明,辅佐帝王成就太平盛世,可不正是他们的毕生所愿吗?

  二人对饮,畅想未来,指天上朝阳,盼大汉江山不朽。

  曹瞒抓着点心,吃成了一只小仓鼠,时不时点头,仿佛很赞同他们的夙愿与大志向。

  这些日子以来是他涨见识涨得最多的时候,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有新鲜知识充实他的大脑,所看所见,所思所闻,格局与曾经全然不同,曹瞒深受感触,每当与曹嵩见面的时候都会笑嘻嘻的来上一句:“爹啊,我长大啦,以后曹家要靠我来光耀门楣了。”

  白身曹嵩干瞪眼,气呼呼地指着曹瞒,中气十足道:“就算你以后做了大官,我也一样是你老子!”

  曹瞒看亲爹这般有活力,更加开心了,整日像只欢快的麻雀,这儿飞飞,那儿跳跳,时而跳上枝头叽叽喳喳高歌两首。

  也许是上天看曹瞒太悠闲惹了众怒,给他丢了个烦,这一切还是曹节引起的!

  却说朝堂众臣们商议,要进行新帝的选拔与考核,为年少聚集而来的诸侯国继承人们进行授课、考察。优秀有才德,得众人认可的世子才可成为帝王。

  诸侯国来的,都是刘室宗亲,各王世子,有的家世显赫,有的家道中落,论血脉,众人相差不离,可论才德名声,则有巨大的不同。

  既然要授课、考效,就需要伴读,胡广建议从朝中大臣的子孙之中寻找伴读,即可安排人进行测评,又可以辅佐世子们好好学习如何治国,更能为未来培养国之栋梁,实乃一举多得。

  这个提议,高官众臣们一致同意,不少人还做起了“从龙之功”的美梦。

  按理说曹嵩没了一官半职,这活本落不到曹瞒的头上,曹瞒也纳闷呢,当天晚上授课,男修便大致为他还原了事实真像。

  系统对于继承人的爱护由此可见一斑,生怕曹瞒稀里糊涂地栽在内宫争斗上,宁愿让他多见识到更多的黑暗面,也不愿好不容易培养到小苗发芽的继承人折损在阴谋诡计上。

  梦境之中,曹瞒见到了老老实实管理内宫杂物的五侯宦官,他们虽被剥夺了参与政务的权力,日子竟还过得不错。

  “难道窦国丈掌权以后不为名士们报仇雪恨吗?”

  曹瞒还以为五侯宦官们早就死了!

  男修手一挥,画面转变到了太后与窦武父女二人争吵之上。

  窦太后悲戚道:“后宫凄苦孤寂,唯有他们能听女儿诉苦,女儿受苦的时候,是这些人安慰,给予我活下去的动力,那个时候父亲又在哪里呢?”

  后宫中可悲的,不仅有宦官、宫女,还有数不尽将青春、生命葬送在此的女人们。

  窦太后力保宦官们,窦武无法,只能甩袖离去。

  曹瞒见此一阵沉默,轻轻叹息:“唉,女人啊!”

  男修瞥了他一眼,生怕这小子受这个时代的旧思想影响,轻视女人会吃大亏!第二日,系统就换了一位粉衣女修来为曹瞒授课。

  五侯宦官下场了,当然要扶持新的宦官来顶替内宫职务,在此前备受五侯“迫害”的曹节成了窦武与陈蕃等重臣的新宠。

  曹节乖顺,听他们话,懂得感激,与人为善!

  窦武很满意,陈蕃也很满意。

  曹瞒眼睁睁看着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宦官用一脸无害的表情,口腹蜜剑地忽悠人,时而在陈蕃等人面前提起曹腾。

  什么恩师教导我要感恩,什么干爹曾言,宦官应当谦卑恭顺,尽心服侍主子,不敢妄想权力财富。

  不久,曹节升官发财,压在了五侯宦官上头,拥有命令五侯做事的权力。

  尽管有了更高的地位,他依旧谦卑,认真做自己份内之事,也没有利用职权来报复仇人的想法,窦武更满意了。

  曹瞒指着曹节投影出来的白净面容,痛斥:“好一个不要脸的宦官,竟敢踩在我祖父旧脉上上位!”

  教导他的女修笑得花枝乱颤,手指轻点曹节虚影:“你且看好他是如何走到最高处的,这样的最佳教材,千载难逢!”

  女修比男修更加狠,也许是女人天性喜爱八卦,她将曹节的生平,心理状态,如何发展到如今的转变,等等所有都扒得一清二楚,在她的眼中,曹节早就像一只被拔光了毛的白斩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被摊开供曹瞒学习研究。

  诸侯国的世子们纷纷到了洛阳,其中最有望继承帝位的乃是一位名为刘鲦的皇亲重臣,他才华过人,在家乡有秉公办案的美名,封地任职期间官声极好,可谓是少年英才。

  其余诸侯国世子亦不弱,有的小小年纪就举孝廉,做官,有的拜名士为师。

  窦武为他们安排宦官、宫女伺候,又安排伴读,大部分的人都选择了有希望能够登帝位的几位才子。唯有曹节,他选择了最惨的小可怜,父亲早逝,与母亲相依为命,家里穷到揭不开锅的刘宏!

  窦武疑惑问曹节:“你很看好他?”

  曹节摇了摇头,轻声细语道:“奴婢有罪,只是看到这样小的孩子孤苦无依,联想自己入宫前的悲苦,心生恻隐之心。”

  窦武道:“这有什么罪,这是你的优点,与其他宦官相比,我最看好的便是你的良善。”

  对此,曹瞒指着窦武那张老脸义愤填膺地说道:“睁眼瞎啊!”

  女修笑得更大声了。

  曹节跪在地上,对窦武说道:“其他世子都有百官家中的子嗣做伴读,宏世子也不能少了伴读啊,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窦武摇头:“他年纪太小,本官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况且家里条件那么差,也没名师教,底子太差,做不了皇帝的。

  曹节又道:“恩师之孙已经十一岁了,比宏世子同龄。”

  窦武回味过来:“曹腾之孙?曹嵩之子?”

  他沉吟道:“不可,本官可不答应曹嵩官复原职,你们再说也没用,这事没的说。”

  曹节乖顺应了,安静退下,并未多加纠缠。

  不久,陈蕃与李膺相继找到窦武,意思很明显:您都把曹大长秋的儿子给贬官了,还打算将人家孙子给打压下去吗?想一想当年曹腾对您的恩德,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窦武转念一想,刘宏继承位置的希望本就不大,将曹嵩之子接进来做伴读也没啥。

  “行了,那便接他入宫吧!也算是回报当年曹腾的善举,让他孙子能有机会进学。”

  名师教导的机会少,伴读们能够跟随世子们学到朝中重臣们教导的知识,那是少有的机会。

  曹瞒目瞪口呆:“所以,我就这样被选为伴读了?陪一个十一岁的小屁孩学习?!”

  女修摇了摇头,反问曹瞒:“你相信曹节的眼光吗?”

  曹瞒对这位宦官的深刻了解,他坦诚道:“虽然他喜欢骗人,心狠手辣,口腹蜜剑,但是他的脑子很聪明,眼光的话……好吧我相信。”

  “他会选择一个毫无胜算的人来付出无用的劳动吗?”女修又问。

  曹瞒垂下了头,若有所思:“所以曹节以为,这位宏世子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富贵险中求,”女修大笑:“这可是个疯宦官!”

  曹瞒自睡梦中睁开了眼,郁闷地坐了起来,他知道了那么多事情,哪里看不懂曹节将他当作了棋子在利用。

  “父亲说的不错,我之前真的鲁莽了。”

  曹瞒反思了一息,很快就打起了精神来。

  跟着世子们学习耶!

  朝堂重臣集中授课!

  多好的机会,就算以后宏世子争夺皇位失败回老家,他能跟着学那么多知识也值得了。

  至于进入内宫的暗潮汹涌、血雨腥风,别人会害怕,他曹瞒可不怕!

  次日,前来请曹瞒入宫的圣旨果真送到了曹家。

  曹瞒悄悄观察他爹,发现曹嵩的心情竟还不错?

  “要我入宫做伴读,爹您不担心吗?”曹瞒询问道:“我听说皇宫里都是吃人的,我好害怕耶。”

  嘴上说着害怕,眼神却透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来。

  曹嵩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开始絮絮叨叨地嘱咐起来:“进了宫里,多听多看多学,少说话别做多余的事情,尤其不要却逞凶斗勇。这可是难得的学习机会,宏世子几乎没有继位的可能,也不会有人把他当作敌人来针对。你老老实实好好学习就行了,把你送进去,是给你上学的大好机会,你看着好了,这一批跟随诸侯国世子们学习过的伴读们日后可都是朝堂之中的栋梁!元礼也说了,他掌管帝王私库与内政部门,会多多关照你的。”

  曹瞒恍然大悟:“原来是先生来找过爹了。”

  他还纳闷呢,护犊子的亲爹怎么舍得让他却皇宫了。

  所有人都觉得宏世子没有继承大统的希望,唯有曹瞒,见识多了曹节在内宫的长袖善舞、诡秘谋略,对他的选择有一种谜一样的自信。

  前来接曹瞒的马车下午就来了,他背上了书箱,带上笔墨与刻刀,带着对未知的探险与兴奋来到了在梦中学习过无数次的皇宫。

  这也是曹瞒第一次见到刘宏,他十一岁的年纪,却长得像个七八岁的小娃娃,又瘦又白,小小年纪眼眸中已经染上了忧郁的气息,死气沉沉地像个小老头。

  每当与其他光鲜亮丽的诸侯世子对视的时候,他会避开他们的眼光,萎缩而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独自一人孤僻地回到屋中学习。

  曹节亲自迎接了曹瞒,他屏退左右,脸上扬起了真心的笑意:“一别几月不见,乖侄儿可曾想念叔叔?此前你救命之恩,今日便是回报之时了。”

  曹瞒冷哼一声,心中暗道:我信你个鬼!

  这话是男修教导他时口误说出的,倒是让曹瞒给记住了。

  曹瞒气呼呼道:“你向父亲夸我的信,害我平白挨了一顿打!”

  曹节捂嘴,肩膀抖了抖,含笑说道:“令尊是唯恐你陷入危险,关心则乱。”

  曹瞒鼻孔喷气,对曹节很是不满。

  曹节哑然失笑,温和地劝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向你赔礼道歉行不行?你看,听说你爱学习,我就想法子给你弄了个机会,别看宏世子瘦弱,他的学识禀赋可出人意料,跟着努力的人一起学习,自己也会成为优秀的人不是吗?你是恩师的孙子,我又怎么会害你呢?”

  曹瞒狐疑,上下打量曹节,直截了当询问道:“叔叔没经我同意就把我弄进来,究竟想要我做什么?你不说清楚,我的脾性你也见识过了,就怕在宫里也闯了祸,让你不好收拾。”

  曹节脸上笑意渐收,他总觉得面前这个小少年似乎洞悉了一切,将他完全给看透了。曹节心下微惊,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除了干爹曹腾,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够看穿他想要什么!何况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蜜罐里长大的狼崽,除了牙齿锋利一些,再软绵绵叫嚣几声别的也不会什么了。

  曹节如圣人一般宽容有肚量,曹瞒如刺猬般的质问,才显得他单纯不知事,也更让他放心。

  他伸出手,轻轻拍在曹瞒肩头,笑道:“阿瞒,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当知道太过锋芒毕露容易招来灾祸,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后果,是会被虎当作食物吃进肚子里的。”

  “叔叔是说自己是虎吗?”曹节给予他压力,倒是令曹瞒找到了在梦境之中那种上课教学的感觉,他放松下来,一点都没有怕曹节的意思,笑嘻嘻反问道。

  “怎么会,我与你现在是一条船上的,”曹节温柔道:“皇宫是虎窝,唯有会忍,会藏拙,才能等到稍纵即逝的机会,你是恩师亲自教导过的孙子,我是自小跟随在他身边的弟子,我们之间可没有利益冲突,我们可以合作。”

  “你若不将我弄进来,我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曹瞒冷静地陈述事实:“您可真是我亲叔叔,坑起自家人来毫不手软。”

  “正是因为是自家人,我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不是甘于平凡的少年郎,”曹节与曹瞒对视,语气温和,态度犹如在对待同辈,并不摆长辈的架子:“令尊所处的位置让他为窦武所忌,你最大的优势便是年纪了,难道你不想要为祖父争光,不想闯出一番事业吗?男子汉大丈夫,应当顶天立地干一番事业,你也不小了,该像个大人一样,为自己的未来前程做打算了。”

  曹节太会说话了,完全挠在了曹瞒的痒肉上。

  哪个小孩不喜欢大人夸奖他长大了,哪个有能力的少年郎不喜欢别人夸他顶天立地好男儿?曹嵩总是把曹瞒当孩子,李膺也是,多是宠溺性教导,一切都是因为他长得太可爱,也太矮了。

  至今为止,只有曹节将他当作大人来交谈。

  尽管心里知晓他不是个好人,曹瞒仍然不受控制地勾起了唇,有些别扭地问道:“既然你将我当作合作人,就应该坦诚一些。”

  曹节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压低声音说道:“我希望你,能将宏世子的心结打开。”

  曹瞒:“嗯?什么心结?”

  曹节轻叹一声,表情慈爱而悲悯:“宏世子自幼丧父,家境贫寒,来到洛阳以后,更是自卑于出身,整日关在屋子里念书,惧怕见到别人。”

  “明明是聪慧而早熟的孩子,既然有机会来洛阳学习,多接触一些别人,便是日后未能成为帝王,也可以认识足够的人脉,有机会举孝廉,当官为国做事啊!所有世子之中,他对于学习最为赤诚热枕,我实在不舍得未来的栋梁之才因为自卑而埋没。”

  曹节说了半天,企图哄骗曹瞒跟他做事,而曹瞒不负期望,果真被他说得热泪盈眶,激动捧读道:“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悲惨的孩子!没爹撑腰的孩子太可怜了,若能帮助到他,我一定竭尽全力,与他共舟共济,互帮互助,拯救他脆弱的内心,让他成为自信的人!”

  曹节抽了抽嘴角,说不下去了。

  他升起了一种无力感,为曹瞒夸张的表演而感到心累:“咱们还能好好聊下去吗?”

  被他询问的曹瞒收起了浮夸的表情,歪头想了想,点点头:“好吧,既然叔叔都那么说了,我人都已经来了这里,总不可能现在转头回去,我坦诚一些,叔叔也坦诚一些,咱们合作吧!”

  曹节轻轻松了口气,他就纳闷了:怎么这孩子比五侯宦官还难搞?曹嵩那样的学究,究竟怎么养出曹瞒这种人精来的。

  于是,曹节将曹瞒带去见了刘宏,为他们二人做了介绍。

  刘宏沉默寡言,内向孤僻,打过招呼后就低头不说话了。

  曹瞒如一簇彻底放开燃烧的烈火,热情洋溢,他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刘宏,兴高采烈地叫道:“哇,弟弟耶!”

  刘宏表情呆了呆,整个人陷入了一团温暖的包围之中。

  那一瞬间,曹节一个头两个大。

  作者有话要说:曹节:现在悔棋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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