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轻薄的窗帘缝隙间穿过,落在驼色的羊毛地毯上。
矮几上有一支紫色蝴蝶兰,半球形透明罩子盖住的餐盘上摆了几样精致的西式小点心。
床对面的墙上挂着静音石英钟,时针指向阿拉伯数字“10”。
顾新橙恹恹地靠在床上,问:“我衣服呢?”
傅棠舟直接把一个袋子丢过去,几件衣物顺势从袋中滑落到床上——都是新买的衣服,连吊牌都没拆,从内衣到外衣,一应俱全。
顾新橙把内衣标签翻出来一看,指尖轻颤。
是她穿的尺寸,一点儿都不差。这种极其私密的事情,只有和她有过最亲密接触的人才知道。
这件内衣明晃晃地昭示着二人曾经的私情。
“……你买的?”顾新橙的本意是想把钱给他。
“秘书买的,”他以为她担心是于修,便多解释一句,“女秘书。”
顾新橙垂下头,牙齿咬着下唇,手指不经意间攥紧了,她问:“你秘书知道这件事?”
知道她昨夜和傅棠舟在酒店开房。
即使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在外人眼里也意味着什么都发生了。
傅棠舟静静地看她,“她不知道是你。”
这句话既让她放心,又让她膈应。
不知不觉之间,她似乎又成了他“外面的女人”。
顾新橙扫了一眼旁边的床铺,问:“我昨晚有没有……”
傅棠舟微微挑眉,听她继续说:“……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她很后悔,她不该喝多,更不该在前男友面前喝多,还麻烦他给她送到酒店来。
傅棠舟思忖片刻,说:“没有。”
顾新橙耳尖微微泛红,又问:“那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想到她哭喊着说创业辛苦思念父母——这些话,不说也罢。
“什么叫不该说的话?”
“就是我平时不会说的话。”
傅棠舟莞尔,“有。”
“什么?”
“你说,你要我抱抱你。”
顾新橙没搭腔,耳尖上的一抹绯红有向下蔓延的趋势。
你抱抱我……
这是她极有可能说出口的一句话。
哎,喝酒误事啊。
顾新橙抓着被褥,闷声说:“我要换衣服了。”
傅棠舟不再逗留,出了卧室,将门掩上。
她把袋中的衣服倒了出来,试图拽掉吊牌。然而这吊牌线非常结实,不用剪刀是没法弄断的。
她裹好浴巾下床,拉开抽屉寻找剪刀,可惜都没有。
她只得将门重新拉开一条缝,只见傅棠舟坐在沙发上,胳膊支在膝上,手抵着下巴。腕上的金色手表折着光,平整的西裤被压了几道褶。
干净利落的黑色碎发下,睫毛低垂,正在闭目养神。
他反应挺快,一听到动静,立刻睁眼看向卧室的方向。
顾新橙裹着浴巾,下摆遮到大腿。蜷曲的长发垂落腰际,琥珀色的眸子里隐隐有几分窘迫。
傅棠舟问:“怎么?”
顾新橙说:“有没有剪刀?”
他拧眉思索两秒,“打电话问前台。”
顾新橙退回卧室,研究酒店的小册子。她打电话询问,前台说会让客房部送到房间。
不一会儿,门外有笃笃的敲门声。傅棠舟替她拿了剪刀,她接过剪刀,重新将门关上。
顾新橙三下五除二地将吊牌剪掉,换上衣服。
这是一条淡粉色的羊毛裙,柔软的布料里嵌着亮丝,前襟有珍珠扣。
她本以为穿上会显得很少女,没想到上身效果奇好,修身的版型衬得她女人味十足。
她刚换好衣服,枕头底下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这不是她的铃声,而是傅棠舟的。
她把手机找出来,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傅棠舟昨晚睡在她旁边?也就是说,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
这个房间是他开的,讲道理他睡哪儿都行。可是……她宁愿她今早在沙发上醒来。
她不禁联想到那个令她害羞的梦。
也许,这不是身体对她发出的信号,而是某种警示。
顾新橙的思绪被敲门声打断,傅棠舟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我的手机。”
她拉开门,把手机递给他。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打算接电话。
顾新橙当即要走,傅棠舟当即摁了电话,铃声断了。
他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你去哪儿?”
她冷冷睇他,说:“关你什么事。”
傅棠舟没有松开手,反而攥得更紧了,“别走,我们谈谈。”
她不想和他谈,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多多少少都发生了。
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谈的。
“新橙,下次别喝酒了。”他没叫她的全名,而是叫她“新橙”。
这意味着,他现在和她不是工作上的关系,而是更私人的关系。比如说,前任。
“傅棠舟,你应该明白我们现在的关系。”
“什么关系?”
“你是我公司的投资人,我们只是生意伙伴,没有其他关系。”顾新橙说得铿锵有力。
生意伙伴之间能发生什么不能发生什么,他比她清楚多了。
卧室里的那张大床,却明晃晃地昭示着昨夜种种——他越界了。
“顾新橙,”他单手撑着她身后的墙面,另一只手抄着兜,居高临下地看她,“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关系,让你这么难堪吗?”
难堪到急于抹去所有痕迹,对他避之不及。
顾新橙抬起眼睫,与他对视。他深邃的眸光中,有她的影子,明亮又皎洁。
“傅总,”顾新橙刻意和他划清界限,“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不代表没发生过。”傅棠舟语气冷峻。
他淡定的模样,令顾新橙眼角微微发热。
凭什么他永远可以衣冠楚楚、镇定自若地出现在她面前,而她早上却不着寸缕地在他床上醒来?
她质问:“这就是你昨晚做那些事的理由吗?”
为她挡酒也就算了,还带她来酒店开房,和她睡在一块儿。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她早就不是他的女人了。
“我昨晚做什么了?”
“你不该给我挡酒,也不该……”
后面的话,顾新橙不想说了,他做了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
“然后看着你喝多,不省人事?”
“你想让那些人怎么看我们?”
傅棠舟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会儿,“他们能怎么看?”
他这副无所谓的态度刺激到了顾新橙,她说:“傅棠舟,我和你早就没有那种关系了!”
两年了,她终于从那段关系里抽身了。
他为什么要将她打回原形呢?让她重新变成他的附庸。
“顾新橙,任性要适可而止。”傅棠舟的语气冷了一度,“我昨晚有没有提醒你,这酒后劲儿大。”
她反驳他:“你不觉得你管得有点多吗?”
生意场上这些暧昧,他不懂吗?那些人的笑声,让她只想掘地三尺,当场埋了自己。
“你喝成那样,我不管你,谁管你?”傅棠舟又逼近了一步,“你想要的独立就是自讨苦吃吗?”
顾新橙咬着下唇,不吭声,眼神却分外倔强。
傅棠舟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告诫她:“我帮你结交关系,不需要你来喝酒。”
顾新橙的后背贴上冰凉的墙壁,以一种敌视的眼光看他。
昨晚在饭局上,她的心态很复杂。
她想和人交际,也想用喝酒来撇清两人之间的关系——傅棠舟不让她喝,她就得喝。
她以前多么听话,为什么现在还要听他的话啊?更何况他的关心,超出了投资人应有的范畴。
顾新橙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一旦有某件事触及到过去,她的反应会过激。
昨晚,酒精放大了这种应激反应,让她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她后悔喝酒,可是她更不想重蹈覆辙,沦为他身边不清不楚的女人。
傅棠舟垂眸看她,顾新橙的长相与以前并无二致,可性格却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在他身边的时候柔情似水,现在却像一只凶悍的小狮子。
她迫切地想要证明什么,比如说独立,但是用力没用到点子上——独立不意味着不拿一针一线,也不意味着要非要和他划清界限,更不意味着逞强好胜。xündüxs.ċöm
顾新橙低着头,纤长的睫毛遮住眼底复杂的情绪。
一缕长发从肩膀滑落,她的指尖勾了一下,绕回耳后。
她耳垂上的那颗小痣,傅棠舟昨晚吻过。他的喉结滚了一下,他意识到他的语气有些重了。
顾新橙不是他的下属,也不仅仅是合作伙伴,她曾经是他的女人。
一说到“曾经”这个词,他撑着墙的手掌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乍现。
他隐忍片刻,缓和语气,“新橙,别耍小脾气。长袖善舞,多钱善贾,利用你能利用的资源,没有什么不好,商场上大家都是这样。”
“你别那么叫我。”她冷着嗓音,仿佛在提醒他,他不配那么叫她。
她不是不懂得利用资源的人,可他的身份对她而言太敏感了。公事里一旦掺杂私人感情,就不再单纯了。
或许从升幂资本拿风投是一项错误的决定,她不该和他有任何交集——即使是公事上的,也不该有。
“新橙,那些人的想法不重要。”傅棠舟说。
她太单纯,不懂得借他的势,天真到有点儿傻。
换作别的女人,巴不得能和他有某种暧昧,方便捞好处。
“我给你挡几杯酒,说明不了什么。也许是我体贴女性,也许是……”傅棠舟欲言又止。
“看来是我想多了,原来傅总在外面这么体贴女人。”顾新橙嘴角掠过一丝嘲笑。
这话竟噎住了傅棠舟,他想说不是,想想又算了。
“也许是你体贴女性,也许是我们之间本来就不清不楚。”顾新橙替他说完了后面的话,“傅棠舟,你这样有意思吗?”
她的眼眶红了一圈,为自己委屈。明明不是那种关系啊,为什么要这样?
过去那段不清不楚的关系伤她太深,她再也不想蹚这种浑水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傅棠舟说,“我没那个意思。”
“那还能是什么意思?”她一激动,掉了两颗眼泪。
她转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
可那两粒滚热的眼泪“啪嗒”砸在他的鞋上,犹如碎晶溅落。
傅棠舟喉头微动,“也许是别的意思,比如说……我想追求你。”
因为对她有好感,所以心疼她,在酒局上为她挡下她不能喝的酒。
这也是某种可能情形之一。
顾新橙懵了,眼泪一下子止住。
她直愣愣地看着他,觉得他是在和她开玩笑。
他和她分手一年多了,她曾明确地拒绝过他,可他又和她提这种要求……
“新橙,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他想将一切不堪的过去翻篇,修复两人的关系——将她当成一个独立的女人看待,而不是过去那种从属关系。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诱我深入更新,第 51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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