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本来N市警方强行带走李清麟就是越俎代庖、无凭无据,如今人又是在他们手上弄丢的,他们又有什么脸面敢来自讨没趣?如今她不去找他们兴师问罪,已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了!
警车被劫、警员死伤惨重……然而,这一切却仅存在于白崇简的转述之中。为了避免引起恐慌、维持社会秩序稳定,王阳他们第一时间选择了隐瞒不报,非但面向公众新闻媒体的消息未见分毫,就连警署内部也是三缄其口。
至于白崇简是怎么知道的——
“联邦国/安局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对此,他面瘫且敷衍地解释一句。
换做平时,季笙秋肯定会在这个问题上跟他抬杠外加刨根问底。然而时值关键时刻,她反而忽然分得清轻重缓急了:“有现场照片么?”
“有。”白崇简把手机递到她面前。大概是因为距离很远的缘故,它看上去非常模糊,视角也偏,除了一摊爆炸后的废墟之外也看不清什么了。季笙秋正有些失望,他又补充了一句:“也有劫匪的影像。”
季笙秋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儿附近居然有监控探头?非常好,给我看看!”
一分钟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原本睁大的眼睛重新眯了起来:“……Fuck。”
白崇简疑惑地看向她。季笙秋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这家伙是个典型的精神病态……李清麟落到他手上,恐怕要危险了。”
“根据科学研究,70%以故意犯下罪行的犯罪分子都是精神病态者,李清麟也不例外。”白崇简平平板板地安慰她道:“若论程度,李清麟自己就已是最可怕的危险分子了,应该不会有事。”
“你根本就不明白!”
不知为何,季笙秋的情绪陡然激动了起来。她像是失去控制了一样,低吼道:“李清麟才不是精神病态那种低级动物,他是高功能反社会人格!真正的精神病态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狗屁道德感、责任意识和同理心——他们不过是一群屈从于本能欲望、为所欲为的劣等畜生罢了,你怎敢把二者相提并论!”
“……”
白崇简似乎被她的话噎住了,一时之间欲言又止。半晌,他才讷讷道:“我现在就去找他。”
“不,不,等一下。”季笙秋神经质地咬着指甲——她一紧张过头就会这么干:“让我想想。”
她一边啃着右手食指一边来来回回地兜圈子:“劫匪当场带走了他,当时他看起来神志清醒,没有任何反抗挣扎的举动,这说明……”
他是自愿跟劫匪走的。
“有件事应该告诉你。”白崇简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能说出口似的:“王阳带走李清麟之前,我给了他一样东西。”
“什么?”
“曲别针。”
“……难怪。”季笙秋终于松了口气:“你确定他用这个能打开手铐?据我所知,国内的制式手铐不像国外的那种一撬就开,结实得很。”
“他上次越狱就是用订书钉打开的手铐,曲别针绝对没问题。”白崇简毫无语气起伏的一句话吓得季笙秋险些原地蹦起来:“确定是订书钉?”他不是用拇指脱臼法挣开的吗?
白崇简道:“可以确定。因为后来经过现场勘验,我们发现订书钉有一部分折进手铐锁芯里了。”
妈的,果然又骗了她。
——李清麟这混蛋,嘴里从来就没一句实话!
季笙秋在心里大骂了某个混蛋一通,原先的惊惶不安也随之消失殆尽。她重新稳定心神,习惯性地摸摸鼻子:“刚才你跟我说,李清麟告诉了你三句话,对吧?”
白崇简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季笙秋厚颜无耻道:“再说一遍,我忘了。”
白崇简:“……”
待他耐心地复述了一遍后,她才慢条斯理地反问道:“老白,你相信他的判断吗?”
“我不知道,”白崇简神色有些茫然:“大部分能理解,可是为什么夏群、夏之江、王阳这些人都不是凶手?现在查出来的种种线索都指向他们……”
“我相信他的判断。”季笙秋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质疑:“现在不是探寻他这三句话底层逻辑的时候。老白,我们得做些该做的事情了。”
她正准备说下去,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接通之后,对面赫然响起一个男孩子的声音:“请问,是季警官吗?”
“还有什么遗言么?”
狭□□仄的屋子里,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冰。对于这个问题,李清麟似乎并不打算正面回答——他只是缓缓阖上双眼,面露微笑:“开枪吧。”
“咔哒”一声轻响,什么都没发生。柳寻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的反应,仿佛正用显微镜观察着某种微生物一样;半晌,却也忽然笑了起来。
“你怕了!原来杀人如麻的‘孤独行刑者’也会怕死啊!”
“贪生怕死是生物本能,没有谁能例外。”李清麟重新张开眼睛,笑意一丝未减:“除非,是天生的精神病态者。”
他又悍不畏死地补充了句:“比如,你。”
柳寻“格格”大笑:“哦呦,被你说中啦!我刚才是真想给你这张讨喜的脸开个天窗,现在看来,似乎还有点儿留下去的价值。”他复又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可是,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说罢,他忽然毫无预兆地抬手就是一枪!李清麟只觉胸口正中仿佛挨了极重极狠的一拳,低头看去,只见衬衫上多了个并不算大的血洞,鲜红的血液正争先恐后地蜂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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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笙秋坐在酒店的沙发上,对面是一个不到十八岁的英俊少年。半小时前,他打电话给她约她在此见面并自报家门,于是她就来了。
“你长得和你母亲很像。”季笙秋笑着道。在此之前,她反复多次地看过蒋峰的照片,那时他看起来非常健康强壮;然而现在坐在她对面的蒋峰,却好像是生了场大病似的清减了不止一星半点,体态消瘦,神情萎靡。
他问:“季警官,我妈妈她怎么样了?”
“她现在在看守所里,谁也见不到她。”季笙秋直截了当道:“不过你不必担心,她现在很安全。”
“那就好,那就好……”蒋峰松了一口气,又道:“我承认,闫志国一家三口就是我杀的,现在向您自首,您能保证先把我妈放出来么?”
“如果我说不能,你还愿意自首么?”没想到,季笙秋却不问反答。蒋峰一怔:“不能?为什么?”
季笙秋眯起眼:“因为你没说实话。”她将上半身微微前倾,声音压的低了些:“告诉我,是谁给你我手机号码的?你根本不可能有我的联系方式。”
蒋峰抿了抿嘴唇,不说话。季笙秋又将身子后仰了仰:“那好,我换个问法——爆炸案发生之后,你都在什么地方,跟谁在一起?”
“我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蒋峰倔强而固执地截口道:“爆炸案也是我做的!”
“得了吧小伙子,就凭你?”季笙秋嗤笑一声,两只胳膊伸开搭在沙发背上,不屑道:“毛都没长齐能炸平一整栋楼?你觉得是我会相信,还是警方会相信、或者社会公众会信?你当别人都是傻X呢?”
“所有人最后都会信。民众本就是最愚蠢、最容易被糊弄的——只要当官的想这么做。”蒋峰冷静得近乎漠然了:“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妈也不会被政/府推出去当替死鬼。”
听了他前半句话,季笙秋尚觉嗤之以鼻;可听到后半句,却忽然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会儿,她才闷声道:“那你怎么不直接去派出所投案?找我干嘛?”
“因为你是联邦派来的,跟他们不一样。”
“‘他们’?什么他们我们的,说清楚。”
蒋峰又变成了哑巴。
季笙秋没辙了。虽然向来喜欢与人争辩,但面对这么口讷寡言的小闷葫芦,实在是吃不透——她倒宁可这小鬼当个小杠精,跟她这大杠精来场世纪对决。
要是李清麟在这儿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该怎么撬开这小闷葫芦的嘴!
怎么又想到他了呢?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不过说也奇怪,仅仅是想到李清麟这个人,她就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哦不,是灵感。
转念一想:蒋峰不过就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事发前除了读书学习什么都不懂,就算杀了人又怎样,还能一夜间成熟了不成?冲动型犯罪者做事通常没有很强的计划性,且案发后通常追悔莫及、痛不欲生,哪有可能像如今的蒋峰这般冷静自持、镇定自若,且对她的诘问仍能对答如流、怼得她都能哑口无言——反常,实在反常。
和他在一起的那个人必是真凶,或者最起码也是真凶的帮手。李清麟总挂在嘴边的那个词是什么来着?对,是动机。蒋峰想投案自首的动机是救出母亲,那么真凶纵容他跳出来自曝,动机又是什么?蒋峰这小子刚才那番说辞想必就是这幕后之人教的,因是现学现卖,所以才能对答如流。难道是为了让他顶罪?
也不对。如今已有蒋丽做替罪羔羊,真凶何必多此一举?
季笙秋感觉自己快把自己绕晕了。借用底层逻辑已然行不通,不如换种思路:比如……
对了,玫瑰女王和“SDM”!她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当初,玫瑰女王那个“恐/怖分子”寄来恐吓信,引诱警方带李清麟来到N市;警方未遂其愿,所以她才会操纵实施8.2爆炸案:一者,正告警方其“搞事情”的决心、昭示并非仅为逞口舌之快;二者,借此机会扩大社会影响。之前那“劫匪”单枪匹马袭警之时,她就该想到的——
那人既然有能力袭警,若按李清麟的推断、凶手是为向夏之江复仇而来,又何苦非得拐弯抹角制造爆炸案引来联邦调查组?直接动手宰了夏之江不是更容易吗?所以,他们的真正目的是——www.xündüxs.ċöm
借蒋峰这枚棋子,把她引来。
凶手有重要之事要告诉她,而且,是关于夏之江的情报!
可既将她引至此处,却又至今未曾露面……“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忽然之间,季笙秋全都明白了。她坐直身子,神情是空前无比的肃穆:“小伙子,小朋友,你的想法我了解了。”然后又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谢谢你能如此信任我啦。这桩爆炸案,背后是否另有隐情?”
“我……”蒋峰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警惕地抬头看向她身后某处,仿佛对什么颇为忌惮。季笙秋瞬间福至心灵,哈哈一笑:“别紧张,放轻松!我是联邦中/央派来的,你们有什么冤屈,都尽可向我讲。我保证——”
“你保证得了么?”
浴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从里面款款走了出来。季笙秋转头一看,旋即愣住:
容貌秀致、肤色白皙,一双狭长的眼烟视媚行,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温婉阴柔的女子气息。可季笙秋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来:“原来是你——你是医院里的那个假护士!”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义杀更新,第 45 章 冰山一角(三)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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