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名扬九州吗?想黎平这两字出现在每个学医之人的必读书籍上吗?想往后两三千年,哪怕是王朝更迭,斗转星移,每个学院中都会竖立着你的雕像吗?”
“想!谁人不想!名垂青史,成就万世之圣,如此功业,没有一个人不渴望!”
他记得很清楚对于面前这个陌生男人的询问,当时他回答得坚定无比且毫不犹豫。
“第一个剖开熟透葵花的那个人,他得知了瓜籽的香甜。若想完美取得羊羔脊背上最鲜美的嫩肉,需要屠夫杀掉上百只羊才能得来的经验。获取豚鱼味之美,那得多少条人命去不断试错的结果。
同样的道理,医学想要长足的发展,绝不能只存在于理论上面,更多的则是需要去验证。新药,新疗法,人体肌肉是如何生长,心,肝,脾,肺,肾,他们到底是通过什么去关联在一块,各自的功能是否都如同前人说的那样?
若想成圣,就得去了解它们。若是连人有几块骨头,几块肌肉,几条经脉血管,如何发出声音,视物的原理是什么都没法弄清楚。一切建立在此基础上的医术都是不严谨的。”
这个男人就是个魔鬼,他提出的观点几乎将自己之前所有对医术的理论基础通通打碎掉!
“我应该如何去做?”
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声。
“无他,多实践而已!”
“实践,怎么可能!这得需要多少活人的命去试错!”
“秦国严律法,流放死囚多的是!你若前往,要多少有多少!”
“荒唐!身为医者岂能如此草菅人命!若如此肆意妄为,必定会被世人所唾弃。”
“唾弃?唾弃算什么?几百上千条人命又算什么。哪怕只能验证出一救人之法留于后世,那所活之人又何止百万!”
“我凭什么信你!”
“吾乃秦王嫡孙,储君赢异人之长子赢昊!吾之一诺,岂止千金?”
沉默了几息,终于还是禁不住成圣的诱惑。
“好吧,我信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公子哥轻笑,随后慢慢转身。
“明日擂台,虐杀那个胖子。”
复行几步,此时他又特地回过头来强调道:
“记住,我要的是虐杀……”
今时……
他来了他来了,他腰胯长剑朝着众人走来了!慎重起见,黎平经过一天时间的打听了解,终于确信了赢昊身份的真实性。在他走后不久,就有一个大胡子重新找上门来与他仔细分说了今日擂台约斗之后的去路,并付上的一封推荐信,信上赫然有秦国国相的大印为凭。
可以说,有了这封推荐信,他到了秦国之后就可实现所有抱负。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死囚供他研究,无论是从医术上还是道韵符的属性感悟上都必将有跨越式的进步。三年五年,或许是十年,到那时医家扁鹊之名就此易位也并非什么难事!
见双方正主已到,作为此次公正的周王室官员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还是要努力劝解一番的。
这个官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下颌留着这个时代标配的三寸长须,这时候见到黎平是带着武器前来的,也看到了其脸颊上隐隐的几道指印,不用猜也知道了这个矛盾不好化解。
“七国精英皆汇聚蓟下学院,少年意气正是精力最为旺盛的阶段,同窗之间矛盾自也无可避免。所以学院才设这方擂台,手段只为意气得以宣泄,目的自然也只有消弭恩怨一途。
汝等双方本无仇怨,些许口角更无需上升到生死约斗的地步。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要不还是以和为贵握手言和各自散去吧。”
周王室官员的这些个腐儒,讲起道理来头头是道,其实仔细听几乎全是他娘的废话。若是能三言两语就被你劝退的,也用不着要闹到擂台约斗了。
“教习莫再相劝,我意已决。这小人当众掌掴于我,此乃奇耻大辱。今日约斗,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放屁,我呸……恶人先告状!你们医庐拿我兄弟试药,打你一巴掌还算是轻的!”
庖硕不甘示弱,舆论方面此时虽然不站在自己这一边,但道理该在谁身上可马虎不得。这时候在场还有一些不明就理的听到“试药”两字也大多释然了。特别是兵院的那些人,关于医庐里的潜规则他们可是深受其害。如今听到事情的起因是这个,明面上尽管不敢表露,但内心还是为那个敢于反抗的胖子默默点了个赞。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遗憾了。我宣布双方经过院方最终调解失败,接下来正式签名画押立下生死约斗。
此约所立,擂台之上拳脚无眼,若有死伤皆不可究。”
这周王室官员程序化的说了一大通废话之后,就示意双方可以签名画押了。本就是形式主义,搞得自己之前真的有劝说成功的案例一样。
庖硕没有丝毫犹豫,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将面前这个黑炭头给锤出屎来了,所以唰唰唰两三下就把名字给签上去。黎平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考虑的,大好前程在等着,唯一令他头疼的则是待会该怎么虐才能符合赢昊所要求的程度。
而就在黎平刚刚拿起毛笔的时候,早已按耐不住的孙淼终于站出来阻止了。
“胡闹,你这黑小子在干什么?医家规矩全给忘了不成。谁让你在这里跟人家好勇斗狠的!赶紧回去,等葵姬回来再好好重罚于你!”
医家是个松散的学派,虽说追根溯源都属扁鹊一脉,首领也是继承了扁鹊这个名号。药堂与毒堂就是下方最大的两个分支,所以孙淼虽与葵姬虽属同一个辈分,但师伯这样的身份似乎对黎平并没有多少约束力。
“这是我毒堂的事与你药堂何干?况且那胖子打的是我,巴掌没扇在你脸上,你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嘴上满是不屑的黎平不理会气得脸颊涨红的孙淼,很快就把自己的名字给签在了协议上。
“哇,咋回事?怎么医庐里也闹内讧啊!”
“这事好像是那个毒堂干得不地道才被人打了脸,听说那个叫黎平的趁着师父师兄不在才不顾规矩出来找回场子。
你看,连他们自己人都看不过去了!”
“是啊是啊,随便拿人试药,人家上门要人还施毒伤人,真是无耻之尤……”
游走在人群中,李非和班究几个常威的小弟,在孤夜的安排之下趁机将编好的消息放出去。一时间,又进一步将黎平与医庐的关系进一步分化开来。不得不说,孤夜此举的绝妙,这也是在为待会庖硕痛扁人家做了些预防性的铺垫。
生死约斗协议已成,那么代表着双方可以上擂台了。若是平时,当然是不允许携带武器的。可既然是生死斗,那么就无需顾及那么多。
黎平使的是剑,他同样也有备而来,只见他一个漂亮的燕子翻身轻松跃到擂台上,从其干净利落的身手,足以印证常威之前的说法。对于文人不懂拳脚是底层人士对的误判。这年头能识文断字的几乎都是豪门大户出身,哪个豪门没有门客扈从,若没有发展一点武力,也不能发展成豪门。就连儒家还推崇个君子六艺弓马娴熟,其他学派自不必说了。特别是墨家学派,“俠”之一字的由来可是由墨者而始。
反观庖硕,刚来的时候是两手空空。还是常威临时让人从兵院处借来了一块兽面方盾。与黎平华丽的上场方式不同,这胖子可就要显得低档许多。
不过在场众人见其单手就将两百多斤重的巨盾轻松提在手上如若无物,亦是一个个点头称赞。要知道这种兽面方盾可是步兵结阵对付骑兵的重型装备,行军时一般都是交由辎重部队放在驴车上的。可见这根本就不是一件为单兵作战而配备的东西,能将其当武器来用的,想必也是有两下子的。
慢悠悠的从台阶上一步步的走上擂台,这种出场方式很快引起了很大一些人的不屑,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黎平在内。
不过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大多数学派辨认不出其中的厉害,兵院那些人可是看得连连点头。
“这胖子不简单呐!如此沉稳的步伐,绝对是个经历过战阵的厉害刀盾手!”
兵院站着的那群人中,赵奢忍不住的出声称赞。
“有没有那么夸张?我看只是下盘沉稳些而已,最多也就基本功扎实点。不过速度必定是其弱项,我若近身,杀他易如反掌。”
“你聂政就是个刺客,这叫徐徐如林你懂个屁!像如此悍卒,若能得两百,配上三百弓弩手,信不信老子能强撼他东胡五千骑兵!”
秦开说着自己都有些激动了。正奇怪这样的好苗子为何不来报兵院,却在此时看到了擂台不远处吊着膀子的孤夜。
“咦?那不是孤夜么?他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秦开下意识问道。
“难怪了,我还纳闷这小子怎么也不来点卯报道,敢情是被扣在了医庐。刚才胖子嘴里指的就是他吧,要知道他也在医庐,前天捞人的时候顺便把他也捞出来就应该也没这档子事情了。”
说真的,这时候后知后觉的聂政也是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再怎么说也是兵院的人,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搞成这样兵院这边若是再不表示表示那就太说不过去了。www.xündüxs.ċöm
也无需商量,几人对视了一眼之后,带着身后兵院的十几个学生就朝孤夜所在凑了上去。在兵院里如何冷漠不待见且不管,外面的话还是得立场坚定的站一块的,这也是他们这群军人向来的处事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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