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森有他自己获取消息的渠道,这些消息或直接或间接,甚至有些与被调查者毫无关联,但却都环环相扣勾连紧密。凌准和简行沉默的听着安森描述着罗彧背后的家族,偶尔紧蹙的眉头都显视着他们的震惊。
罗氏家族在清中期声名鹊起,在那之前他们的氏族已经积存了许多财富,所以在某些契机下当时的家族掌权人随船去到了大洋彼岸,成为了首批去往美国经商的中国人。
直到18世纪美国大淘金热初期,罗氏当时的家长在加利福尼亚买下了一座矿山,又和政府交易买下了路权建造铁路,很快便成为西部屈指可数的华商,在那群美国佬还在忙着挖金子的时候,罗氏的家长已经将黄金转化为了超越它自身价值的货品,低调的收敛光芒隐入了幕后。
他深知财富和名望是权利的敲门砖,韬光养晦又是东方权术的精妙之处,悠久的历史中沉淀下来的智慧,又怎么会只着眼在那一些蝇头小利上。
将近两百年,罗氏家族数代更迭,他们有着自己的规则。
“他们在西部淘金热的时候从中国来到美国,生存繁衍壮大,他们就像人类进化一样逐步扩张自己的势力,但他们周围都是异国人,语言、习惯、信仰全都不同。”安森说着耸了耸肩,随后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微微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聊某种密不可宣的八卦,“罗氏家族的第一条规则就是,不和家族以外的人生孩子。”
安森这个老外用他半洋不中的语言体系说着罗氏家族的家规,不与家族外的人通婚。听着虽然别扭,但到也能让人听懂。
近亲结合。凌准和简行的脑中都闪出这个词,他们能理解当时身处异国他乡的罗氏族人的不安,也能接受在当时的环境因素下,这样的决定也算合理。
直到安森又补充了一句“直到现在。”之后,简行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18世纪到现在近两百年的时间里,罗家的人如果一直遵守着近亲结合的家规,那么现在罗家的内部该是保持着怎样的一种扭曲的关系。
司徒巽似乎看出了简行的愕然,补充道,“罗荫的母亲,是这个家族中的异类。”
安森点头附和,继续说道,“罗氏的整个家族系统中,家族领导人的妻子是所有族人中最美丽、健康、聪明的优秀女性。罗荫的母亲在和罗彧的父亲生下罗彧之后就逃离了,她似乎更想寻找爱情,所以后来她遇到了罗荫的父亲,一个…浪漫的法国人。”
安森说着撇了撇嘴,显然他那句浪漫的法国人并不是真的在赞美。
接下来的事,简行和凌准大致都知道了,罗荫亲口陈述过他父母的不幸,然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安森所要揭示的冰山一角。
安森眉飞色舞的继续说了下去。“罗彧是现任的罗氏家长,京港市内的铂安医院、铂德纳酒店、白金马场和鲸湾都是他的产业。”
“鲸湾?”凌准的疑惑脱口而出。
前三个凌准他们已经知道了,可以说是罗氏摆在明面上的产业,但他们没有想到鲸湾的背后老板居然是罗彧,而更让凌准不爽的是这个消息居然是一个老外告诉他的。
简行对鲸湾不甚了解,只是记得周棘曾经在那里的停车场做过保安,江明予则是那里的常客。但凌准对鲸湾的大名可是太熟悉了,鲸湾,京港市最高档的私人会所。
也是警方早已关注的黄赌毒的窝点,但是经营十年以来,警方却抓不到任何把柄予以取缔。工商注册信息里,老板是一个广西人,也被警方招呼过不少次,不过凭着他卖乖认怂的态度和查无实据的结果,每次都能被他逃脱。
简行下意识的转头看凌准,发现凌准也看向了他,从彼此的眼神里他们大约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周棘曾经在鲸湾大厦停车场当保安,借此跟踪江明予。”简行微皱眉头说道,“你们说的那个和周棘曾在一个部队的Misha,现在是罗彧的保镖,罗彧又是鲸湾的幕后老板。那么,周棘的复仇计划里罗彧也很可能给他提供了便利,可这是为什么呢?”
简行实在想不通,在这一连串的事件中,罗彧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又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在之前的调查中,并没有发现罗彧和江家有任何的仇怨,江海集团甚至还是罗氏几个地产项目的工程供应商,罗彧没有任何理由帮助周棘去杀江明予。
还有罗荫,他杀江昀送显然和杀其他人不同,他先杀死了韩清,把韩清的脑组织切片寄给江昀送,目的很明显是要激怒他,江昀送的死就是罗荫安排好的诡计,让他自投罗网。
“待在幕后的人,他们最厌恶的就是破坏表面和谐的猪队友。”司徒巽表情漠然的发出一声冷哼。
安森歪了歪头表示同意,继续说道,“罗氏家族除了在国内有很多产业之外,在美国也有不少投资。”说着,他的目光落在简行身上,“你父亲的研究室,也是其中之一。”
简行愣住了,甚至可以说是僵在了当场。
凌准看着安森的眼神瞬间闪动出凌厉的光,但很快又收敛了,他转头望向简行,轻声的喊了他一声,虽然只是叫了他的名字,但简行听到时还是有一种被温暖了的感觉。
简行回过神对凌准笑了笑,其实想来也很正常,他父亲简深的名声在外,他的研究室也有很多投资人,罗家财力雄厚会投资某个医学研究室也并不出奇。
安森小小的坏心眼得逞之后,露出了恶作剧成功的得意笑容,“我觉得,他之所以会资助你父亲的研究室,多半是想扭转他的家族逐渐恶化的现状。”
“逐渐恶化?”简行不解。
司徒巽给出了答案。“遗传性精神分裂症。”
简行豁然明朗,人类在繁衍的过程中,近亲结合会增加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疾病的发生,所以一旦家族中的某个人有潜在的精神分裂症,那么在之后一代又一代的繁衍过程中,遗传性精神分裂症的发病概率就会增加。
简行想到了罗荫,他虽然不是近亲结合的后代,可他依然被这样的遗传病变所影响,内因和童年阴影把他变成了一个魔鬼。
凌准不知道安森是从哪里弄来了这许多隐秘,但不得不说这确实让他对罗彧有了新的认识,也填补了一些线索间的空缺。
“这些和江家兄弟俩的死有什么关系?”凌准将话题又转回了之前疑问之中。
确实,无论罗彧资助了哪些产业,资助的原因是什么,这都和江昀送兄弟俩的死无关,他自己家族里的遗传病也和这事扯不出任何关系。
“不知道。”司徒巽毫不掩饰的回答。然后转头看向了安森,“不要浪费时间。”明显这是对安森把话题扯远了的警告。
安森无奈的撇撇嘴,他只不过是小小的恶作剧了一下,会议室里的气氛实在太凝重了。“你们神经崩的太紧了,伙计们。…放轻松。”
显然,他的“活跃气氛”的初衷并没达到想要的效果,换来的只有司徒巽冷漠的凝视和凌准更加严肃的注目。
“OK,OK.”安森无奈的摊手,言归正传的继续说道,“罗彧搞了一个‘兄弟会’,通过测试的人可以入会,听起来有点儿像某种拓宽人脉的组织,不过几个核心会员的身份却很可疑。他们的背景都不怎么干净,可表面看起来却非常清白,和罗彧一样。…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可不是为了打□□。”
安森对他手里的消息还是有所保留,一切与京港无关的人和事他都没有点明,人类的关系网是非常复杂的,表面的社交关系并不能代表一切。
司徒巽补充到,“江昀送很有可能也是其中一员,只不过他并没有资格进入核层,但也至少知道铂安医院的些许内幕,所以他买通了孙启升和王锦川,利用了罗彧手里的非法资源,救了他弟弟的命。”
“罗彧和冷颉掌握着这条非法交易链,自己的奶酪被人偷偷切了一角,于是他们利用了周棘的复仇,惩罚了动他们奶酪的人。”简行理顺了思绪,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而江昀送,他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罗荫或许是授意或许是自发,总之,他为他的哥哥除掉了这个背叛者。
“一切都推论,没有任何实证。”司徒巽直白说出令人沮丧的结论。
他之所以坐在这里和凌准他们说了这么多,全部是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切。
很多年过去了,司徒巽依然无法像普通人一样热爱这个世界融入真实的社会中,因为他太清醒、太理智,他的推测大多都是罪案的真相,但并不是所有罪案都能找到实证,并不是所有罪犯都能被绳之于法。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司徒巽和安森离开后,凌准坐在办公桌前想了很久,这种被困在迷雾中的窒息感让他疲惫,一波又一波向他涌来的黑影让他更加掣肘。
周棘的复仇如果真的是被人利用来作为一种对“小偷”的惩罚,那杨畅父母的复仇又是否也是被利用了呢?利用来做什么呢?
凌准不相信罗彧会利用他们来杀死自己的弟弟,虽然从安森那里得到的信息显示了罗彧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可罗彧对罗荫的关心不是假象,那是一种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弟弟的真情实感。
但,此刻罗荫却真实的躺在重症病房生死未卜。
这样的矛盾到底是什么原因?
简行坐在沙发上,转头看向眉头深锁的凌准,有些心疼,但也无能为力。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脑罪更新,第 125 章 【百二五】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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