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儿子失踪之后,夫妻两人的世界也随之崩塌了。没日没夜的在城市街头寻找,在路口、车站、地铁口贴寻人启事,一颗心悬着一直落不了地。
杨畅的妈妈曾经想过寻死,那是在儿子失踪大半年后的某天夜里,可拿着刀子比在手腕上的时候她又下不去手,不是怕死,是怕自己死了谁还去找儿子。
“我不敢死啊。”她哭着,仿佛下一刻便能把心呕出来。“……我要找我儿子。”
她身边的男人苍老憔悴,紧紧的搂着她的肩膀,眼中尽是绝望。坐在他们对面的女人,看着他们的样子,也十分动容。
走失的孩子无论是几岁,都是父母的牵挂,他们要找儿子,全世界都劝他们放弃,他们还是坚持。
工作没了,父亲送起了快递,风里来雨里去,不是因为找不到更好的工作,而是想着哪天能在路上看到儿子的身影。
四年了,儿子终找到了。
他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像睡着了一样,只是谁也叫不醒他了。
夫妻俩站在他身边很久,看了很久,感觉眼前的儿子有点陌生,亲眼见到了,悬着的心落下了,只不过也摔碎了。
那天,他们异常平静。两人并肩离开警察局,背影都有点儿佝偻。和往常一样回到家,家里还是空无一人,他们原以为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有儿子的信儿,哪怕是最坏的那个,他们也都能接受。
可是,原来并非如此。
夫妻两人浑浑噩噩了过了两天,失去了寻找儿子的那点儿念想,两人无所适从的在家里呆坐着,忘了时间,不记得做饭,不知道饿也不知道困,就像失了魂的行尸走肉。直到杨妈妈经过儿子的房门口,愣愣的站了很久,推开门的瞬间,终于大声的哭了出来。
她的儿子,真的,永远也回不来了。
厄运总是欺软怕硬,恶毒的让人难以置信。
杨畅的父母在巨大的悲痛中等待着警方的调查结果,他们的儿子被杀了,凶手在哪里,他们想问问凶手为什么要杀死他们的儿子。为什么?
然而,当凶手自首后,他们得到的答案却是,“他不适合这个世界。”
啊?
杨畅的父母怔愣的微微张着嘴,看着手机里那个灰色头发的人微笑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他是那么的理所当然,那么的……轻描淡写。
坐在他们对面的女人发出了轻轻的叹息,伸手按灭了手机屏幕,用她温柔的声音惋惜的说道,“还是别看了吧。”
杨妈妈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抬头望向对面的女人,不解的问,“他…凭什么这么说?凭什么?”
杨爸爸双拳紧握,咬牙发出了沉重的喘息。这四年来,他一直忍着,他要撑着,他不能和妻子一样痛哭,不能像妻子一样叹息,他要撑着,撑着这个家,撑着妻子,撑着自己,他们还要找儿子。
可当他看听那杀人凶手那么理直气壮的笑着说,他儿子不适合这世界的时候,他的愤怒就像喷涌的熔岩一样,如果那个人现在在他们的面前,他会冲上去咬住他的喉咙,活生生的把他撕碎。
“我要杀了他。”
愤怒的双眼被泪水腌的通红,被风霜侵蚀过的苍桑面容满是狰狞,他咬着牙愤怒的挤出这几个字,这是他从未发出过的声音,嘶哑而低沉,从喉咙里挤压出来的声音。
他身旁的妻子诧异的转头看向他,仿佛身边坐着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一个陌生人,可即使感到陌生,他们内心的疼痛和愤怒都是一样的。
坐在他们对面的女人姓方,一周前给杨畅家打了一个电话,她说她是某个新闻媒体的记者,手里有一些资料,但因为某些不方便透露的压力,她手里的资料被压了下来,她无法将这些资料公之于众,但至少想让被害人的家属看一看。
于是,她拜访了杨畅家,带来了她手机里的那条影像资料。
“我的能力有限,即使能拿到这些资料,也没有办法报道出来。”方记者神情黯然的说道,“凶手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他多半不会坐牢,只会被送进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痊愈后,他就自由了。”
他就自由了。
这五个字像烧红的匕首直刺入杨畅父母的心窝里。杀死他们儿子的凶手不但不会被枪毙,甚至不用坐牢,最后还能重获自由。
“我知道这很不公平,可他确实有精神病,法律也要保护他的权益。”
杨畅父母脸上的悲伤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意。杨妈妈冷冷的质问道,“保护?他是杀人犯,为什么法律要保护杀人犯?我儿子谁来保护?啊?!我的儿子谁来保护?!”
方记者发出了叹息,“他的家庭背景确实比较特殊,家里花了不少钱找了精神病学方面的权威,还找了顶尖的刑辩律师为他辩护。……我们普通人,哪里比得了。”
方记者的无奈完全写在了脸上,她的目光十分温柔,看向杨畅父母时眼里尽是同情。然而,温柔同情的目光宛如泼在烙铁上的冷水,淬火之后愤怒化为了利刃。
方记者留下了罗荫□□简行时对话的片段和他在接受审讯时的叙述,关于杨畅那一小部分。杨畅的父母看着那一小段影像,不停的重复,不停的重复,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罗荫那样轻描淡写的一遍遍说着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心早已被刺的血肉模糊。
杨妈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起身跑进杨畅的房间,她用力揭开杨畅放在房中的那副画,那副画着少年与水仙的画,她看着,胸口起伏,眼泪无声的涌出眼眶,就是这副画。
杨爸爸站在她身后,看着暖黄的灯光下,那副淡雅忧郁的画,曾经他们视之如珍宝,可他们却怎么也想不到,画里的少年就是杀死他们儿子的凶手。xündüxs.ċöm
四年的时间里,他们的儿子早已被杀死埋在地下,他们把凶手的画像当成对儿子的思念小心呵护,如此残忍又讽刺的事实就这样呈现在他们眼前。
杨畅的父亲,看着儿子房里的画和站在画前已经哭不成声的妻子,冷冷的说道,“我要让他偿命。”
爆炸的冲击迎面而来,罗荫的眼中最后留下的,是那个中年男人目光决然的按下手里的炸弹开关样子,随后便是破碎的玻璃破碎飞溅。
高架发生爆炸袭击,凌准和司徒巽的会面被中途打断,他们一起赶往医院,眼下罗荫的情况是他们迫切想要知道的,还有就是,是谁造成了这次袭击。
当时场面非常惨烈,也非常的混乱,押解车周围的人和车辆都受到了波及。
身处爆炸中心的三名特警当场殉职,其余均为重伤,受到二次爆炸波及的交警、法警还有数十名群众都有伤亡,情况还在统计中。
消防救援人员到达现场后,第一时间把困在押解车里的人解救了出来,送往医院救治。押解车被爆炸引燃,并受到巨大冲击而导致侧翻撞到了高架护栏上,担任司机的法警重伤昏迷,两名法警当场殉职,另一名抢救无效也殉职了,而罗荫身处隔离笼中,没有在侧翻中被甩出车外,被困在车里。救授人员在押解车的残骸里找到他,当时他已经血肉模糊。
“全身80%重度烧伤,内脏出血严重,能不能活下来……很难讲。”
数个小时后,医生眉头紧锁的把罗荫的情况告诉给了凌准。
罗荫全身缠着绷带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凌准听着医生细述着他的情况,眉头越皱越紧。他曾经预想过罗荫如何在法庭上精神分裂,也想着怎么能让他永远待在精神病院里,更加未雨绸缪着要加强对简行的保护,可他破了头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在惊诧于眼前事态突变的同时,凌准竟然松了一口气。罗荫的下场可谓罪有应得,只是为此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简行和司徒巽他们站在走廊的尽头,尽量不妨碍医护人员工作,远远看着医生和凌准说话,时间不算短,司徒巽微一扬眉,看了一眼简行,说道,“是不是松了一口气。盯着你的那双眼睛,终于算是闭上了。”
简行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司徒巽,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司徒巽没有说错,简行确实确实是松了口气,虽然在这样死伤还难以计数的情况下。
简行不否认自己对罗荫心存恐惧,罗荫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跟踪了他那么久,进出他的家,监视他的生活,拿走或留下物品,一切都让简行毛骨悚然。虽然他在凌准面前并未表露,可噩梦里害伤他的人有了罗荫的容貌却是事实。
“有人做了法律做不到的事。”司徒巽毫不客气的直述心意,“方法笨了一点,成本过高,不算是个好办法。”
简行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无力的笑了笑,放弃了开口。司徒巽这个人,确实很难用普世的认知来衡量,他说的话都不怎么好听,可却又真实的让人无可辩驳,他理智的就像一台只懂得运算的电脑。
凌准已经结束了和医生的交流,向着简行这边走来,大概说了一下罗荫的情况之后,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凌队。”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破了沉默。
凌准寻声望去,一个四十来岁的高个子男人抬向他们招呼了一下,夹着个手包向他们快步走来,身后还跟前两个年轻人。
“郑队长。”凌准待到对方走近,喊了他一声,和他握了握手。
郑帆,市局刑侦总队队长,也曾经是930绑架杀人案专案组的组长。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脑罪更新,第 122 章 【百二二】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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