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沿着过道拄拐前行,忽地耳边听到了一些呜咽声,等来到深处左边的房间时,看到的不是明亮的灯光以及桌榻,而是深邃的黑暗,隐约可见三只半人高的大笼。
里面似乎是塞得很紧的什么野兽,牢笼好似在摇晃一般亦或是相互碰撞在寂静之中发出稀疏的金属声响。
靠近时血腥味愈发浓重。
他佝偻着身子眯起眼睛,发觉眼前的东西在蠕动,却有鼻子、嘴巴以及眼睛。
人!
他惊了一跳,发现这三个人如猪般极胖,肥肉成条状从笼栏边挤了出来,身上豁开着道道赤黑的伤口,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白色脂粒,有些伤口则结了疤,宛若蚁群爬行在地面之上的形态。
淌出的血液在栏杆下流落凝固,如同铁锈一般将三人与牢笼黏为一体。
因此每当他们动时,牢笼都会簌簌做响,“珊瑚”也会更加娇艳欲滴,和老的心脏也跟着猛猛一跳。
“这!”
“当初也没想到会这样。”
二階堂平静地道:“养了一年,缺乏运动,不放血就会死,一次次救回来费了我不少心力。”
一年?
就这样关在笼子里饲养,让来来往往的客人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饮酒?
即便是同伴,和老望着众人时亦不由得心生寒意。
但当酒吞提着灯笼来,在悲鸣声中照在笼人们的脸上时,和老瞪大了眼睛,因为这一张张脸虽然肥胖得不成样子,但让他感到极为熟悉。
只是往日这些人好像都是意气风发,眼前这种囚禁的状态更加错乱了他年老模糊的记忆。
“还认得吗,和老。”
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岩朝用还完好的半张脸面对着和老,而面朝那焦红肌肉和眼球的笼人们自然惊恐地咬着布带发出了呜咽。
岩朝先是伸手向第一个笼人,抓起他脖子上所挂的东西。
‘喂!老不死的狗东西,就是你带头捣乱是不是!给老子交钱!’
乌漆佛坠在那宽大的胸口跳跃着,眉眼短小的光头男子拿着撬棍闯入了破小的家中,谩骂着胡言秽语。
和老痛苦地闭上眼睛,“废料回收社组的不藤亮。”
不藤嘴里的布带被岩朝扯下,呜咽声一下子化为了响亮的哀求,“别杀我,求你们了,别杀我!”
熟悉的声音让和老感到腰间抽痛,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当年被其打断了数根肋骨,儿子护着自己更是被打得吐血不止。
这个从来不把人当人、这个不知道逃到了什么天涯海角的混蛋,竟然找到了吗?
红叶长大了,真是好本事啊。
“还记得我吗?不藤,我这个没用的老东西。”
不藤哆嗦着苍白的嘴唇抬头望着他,茫然的眼神很明显已经认不得了,毕竟其不用每天晚上活在噩梦里,而是平平和和地揽着家人入睡。
至于自己所造就的他人的不幸,有记住的必要吗?
和老感觉怒火如同在炙烤着他的心脏,怨恨汹涌浓烈起来,想起那比泥还苦、夹杂着血味的日子,他攥着拐杖的手骨指节咔咔作响,陡然攥杖扎在不藤那肥足上。
“啊——!”
凄厉的惨叫声使得旁边两个笼人都是一抖,看见慈眉善目的老者也变得脸色狰狞,心里一片惶恐,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将是如何。
“那强收伙食费的事总该记得吧!明明连肉都没有一块,为什么要命的贵?不在垃圾场吃饭就不给工作,但交钱后我们连水都用不起,只能接雨水。”
不藤扭动着身子哀嚎道:“大哥让我收的,不关我的事啊!”
不藤亮的大哥,自然是不藤废品会社的社长,不藤敬,但这根本算不上答案。
和老用力更猛了一些,瞪红了眼睛吼道:“为什么!”
“大哥说要榨......榨干你们的钱,你们这种人才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不安分心思,老老实实一辈子呆在垃圾场。”
和老呼吸急促着发抖了起来,如同阻塞的风箱一般让人听着就无比痛苦。
“和老!”
岩朝一巴掌扇在不藤的脸上,去扶和老那摇摇欲坠的身体,但和老将龍拐抽回来勉强站住,不藤却呜哇地大哭出声。
一时间众人脸色都愤怒起来。
但复仇便是如此,可以消解心中绝望怨恨,却只是饮鸩止渴,因为恶人的本质不会改变,甚至连道歉也没有意义,因为不会真心诚意。
“那这两人又是谁?”
和老紧绷着身体,朝剩下的两个笼人看去。
“大谷建设株式会社职员文村亘,文春周刊记者小越悠馬。”
岩朝把布条塞回不藤嘴里,止住其的鬼哭狼嚎,“您还记得大谷建设株式会社对山谷区的开发计划吗?”
和老点了点头,怎么会不记得。
大谷建设**要改变山谷区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贫民窟形貌,让其焕然一新,并从政府拿到了计划许可。
岩朝冷冷道:“他们说让我们住进更好的房屋,也不用受他人歧视,找到合理的更好工作。但他们的目的却是想以低廉的价格拿到地皮,然后把我们从那片土地上赶出去而已。”
“当时正值寒季,棚屋被推平后,我们才发现交不起房租,大家醒悟过来一起抵制,挤在一起才熬过了那个冬天。”
但是冻死的人依然很多,那时看着他们脸色发青缩成一团,将孩子抱在怀里,第二天就不曾再醒来。
无能为力,绝望地抬头看着白雪飘落。
和老心情沉重地盯过去,高高举起了龍拐。
文村亘凄厉地惨叫着连连后退,然而只使得笼子“哐哐”作响。
“我们.....我们可没想做什么恶事,会社的确撒了一点小谎,但那是正常的商业收购行为,涉及到地产所有人都会这样做的。”
众人涌上来愤怒地挥拳打在铁杆上,囚禁文村亘的铁笼此刻成了保护他的最好壁垒。
“收购什么,收购我们的命吗?你觉得你的命值多少钱!”
众人的怒吼、还有地震般回旋在耳边的轰鸣吓得文村亘崩溃地哭了起来,“我们又不知道你们什么情况,至少我这样的职员只是按工作办事啊。”
“计划没完成会社还亏了一笔,我也被裁员了,和老婆也离婚了,我也是受害者啊。”
受害者.........
和老心中难受作痛,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岩朝咬牙切齿地伸手进去,将厚实的布带再度塞回他的口中,将众人拦了回去。
一声声的喘息从和老的口中发出来,却带有了不曾消散的怨气。
五百川那孩子说得对,他不该逃避的,若受害者逃避了,时间一长加害者都认为自己是受害者了,公道在哪里。
最后一个笼人。
他拄拐朝小越悠馬走过去,紧盯着那双恐惧的双眼,浑浊的老目忽的充满希望地明亮起来。
“这不是?”
他环顾了众人一圈,想问怎么把那个大好年轻人给关到这里了,忽的心情坠落悬崖般黯淡下去,既然他能活着被关在这里,原因就不言而喻。
二階堂平静说道:“这是我们的“救世主”,或者说是和老您认为的“救世主”,亦曾在山谷区内自诩“救世主”的存在。”
“对我们表达着同情,施舍大了两个女孩的肚子,接受着我们攒起来的钱,说要把一切真相报道出去,却让我们一次次忍耐,最终消失不见的人。”
“他不是被人灭口了,而是拿着数额庞大的封口费,消失在了大洋彼岸,至于我们是怎么找到他的,想必悠馬先生不用回想,和老您也不必追问。”
看着和老流着泪颤抖起来,无意识地喃喃叫着,众人也感到难受起来。
“请不要再说了,和老他也不知道会这样。”
“是啊,文春周刊一直敢于爆料各种丑闻,杰尼斯社长喜多川娈童,甚至是官僚受贿,政客献金。”
“他们会招惹亡命的杀人犯,被黑道冲进编辑部也不曾停笔,谁能想到其中会有小越悠馬这样的败类。”
二階堂冷漠地道:“世上的确会有想不到和做不到的事,但把希望寄托在陌生人的身上,自己寸步不进,则是更加难以接受的愚昧。”
“顺便一提和老,尽管我们努力隐瞒消息,但那两个如今已是母亲的女人自杀了,我到的时候时候只见到了满地的血,还有吓坏的孩子以及无字遗书。”
“恐怕是自己虽然难受地死去,却不知道怎么把孩子托付给我们吧。”
“喂。”二階堂平静地抓起悠馬的头发,使之脸完全贴在笼边的铁杆上,“你说我们该把那两个孩子怎么办,孩子的父亲,她们可直到现在还姓小越,觉得她们的父亲是为正义善良而牺牲的英雄。”
悠馬瞳孔惊慌地颤抖着,眼前的和服恶魔便是每周给他放血的人。
他“呜呜”地叫着,尿都吓得抖动出来,却因为是跪着被塞在笼中,只能浸泡着他的腿脚。
“喂,答话。”
“那两个.....两个孩子,不.......孽种,如果杀掉能让你们解气放过我的话.......”
二階堂松开他的头发,看向和老:“您看,就是这么一个人渣,当时蒙过了您的眼睛,害我们失去了两个亲人,两个同伴,两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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