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萧帝宋城早起批文，如今已经在案桌上坐了两个时辰。
已经看过的批文，在一旁垒起已经像一座小山。
但还没看过的批文，仍然还好有很多。
宋城如今不过是不惑的年纪，说老不老，但也不再年轻了。
其两鬓斑白，面容更是因为长期操劳。导致他看起来会比同龄者要苍老许多少。说起来，他当皇帝也有小二十年了。
这二十年里，大魏国国号为文萧，他这个文萧帝在位这么多年，好像也没做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
除了北伐平乱，除了减轻赋税，除了励精图治，高不高低不低的好像也就是那样？
对此，不管别人怎么以为，宋城倒是觉得有些遗憾。
他不是在遗憾自己当皇帝这么多年，没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
他是在遗憾自己必须要当这个皇帝。
自从二十年前从宋立手中接过担子，宋城就一刻没有闲过。
关于宋立的死，宋城知道的内幕不少。
也正是如此，他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阔，什么是皇帝小。
但是他没有选择，不仅是对父皇宋立杀孽的救赎，更是为了一个承诺！
如果有得选，宋城不愿意当这个皇帝，他宁愿接过那个神奇的瓷片，当一当山中的神仙！
可是又一想到先帝的走火入魔，他又更是胆寒厌恶。
所以，他宁愿就当一只提线木偶，这场局他作为棋子，一等就是二十年。
如今，这盘棋似乎马上就要落子了？
那个对弈之人，应该已经来了吧。
宋城抬手轻按眉心，长久的批阅奏折，让他有些头晕脑胀。
但这般年头，各地父母官都在忙着秋收上税事宜，其中牵扯的事太多太杂，他要是不花些时间看仔细了。
奏折发下去，难免有些纰漏。
这国家事，件件无小事！
但凡出现一点点纰漏，都很有可能关系到一方百姓的生死。
见自家皇帝这般疲惫，一直在一旁候着的贴身公公李自意。
真真切切的面露了心疼之意。
但是皇帝有言在先，在他办公务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他。
违者不说赏板子，但起码小半个月的俸禄得打水漂。
在李自意还在纠结要不要提醒皇帝注意休息的时候，宋城却是已经轻唤出声。
待李自意走上前来，宋城将手中奏折搁到一旁，整个人瘫坐在檀香木椅之上。
其面容上居然多了份患得患失。
“李自意，朕是不是老了？”
听到宋城这样问，李自意躬着身子，一时间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是想说皇上正值壮年，怎么会老？
但看着皇上身上那份毫无遮掩的暮气，他知道，皇上如今的确是不年轻了。
似乎也没等李自意回答，宋城自己悠悠的站了起来，揉了揉僵硬腰身，宋城继续说道：“以前在东宫的时候就是你服侍我，如今这一晃，你怎么也老了？”
宋城走到李自意面前，抬手拍了拍李自然的肩头。
“抬起头来，也别整天躬着！这儿又没外人，你得陪我聊几句心里话才行。”
李自意知道皇帝话语中没用寡人和朕的字眼，是在给自己一次挺起腰板做人的机会。
对于这种机会，就算是暂时的，李自意一样很珍惜。
所以他也听了宋城的话，直起身子和宋城平视的李自意，居然还比宋城高小半个脑袋。
“奴才恐会失言，还是皇上说，李自意听吧。”
听得李自意这般滑头的话，宋城气笑道：“你啊你，一直都是这般圆滑世故，难不成你都忘了你我儿时之乐？”
李自意听宋城又提了昔年在东宫的日子，似乎是想到了一些趣事，李自意面容带笑，眼神追忆。
那会儿，皇上还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太子。
那时候的先皇宋立，还是一个好皇帝。
宋城就爱拉着和自己一般大的小太监到处疯玩。
那些先生们布置的功课，几乎有一大半都是李自意代写的。
李自意不仅识字，更会写字，毕竟那个时候，他的身份是东宫太子伴读。
太子可以玩闹，只要不被皇帝发现，没有人敢不顺着他的心意。
但李自意不行，太子不会的他必须会，太子不愿意学的他也必须学。
这份差事可不辛苦，好多人抢着要这个位置。
连李自意自己都忘了，当年初入宫的他，到底是塞了多钱给那杨貂侍？
尽管没千八百两那多，反正也是不少......
也亏得家里人那个时候愿意在他身上豪赌一手。
这一手赌到现在，因为李自然现如今和当今皇上的关系，李家不说从此顺风顺水，但至少也赚得个盆满钵满。
李自意打心眼里不知道，今天的皇帝，为何要同自己翻以前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
但他很开心。
都说伴君如伴虎，李自意深以为然。
但宋城还是和别人不一样。
这事儿，李自意门清儿。
宋城的性子刚强，与邻国边境的摩擦，宋城说出兵就出兵，以帝身亲自出征，力守郡城不破。
甚至在战事后期，他还收复
做事也从来不拖泥带水。
仁义二字，宋城更是视其为金玉良言。
要说施以仁政，倒也不至于，但光凭洛阳城的繁华和睦，就足以证明一切。
奖罚分明不说，其更是删去了一些以往先帝遗留的诸多酷刑。
而这一切，都拜这个感叹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的中年人所赐。
有这样的皇帝，李自意由衷的欣慰和自豪。
大魏国这么多年的起起伏伏，差一点就在先帝手中毁于一旦。
说起先帝宋立，李自意了解得不多，但架不住他有一个师父。
师父是宫中老人了，曾经也是先帝的贴身太监。
对于先帝心性的变化，他是最了解。
也正是因为了解，李自意的师父才觉得可怕和匪夷所思。
那场无妄狱光是洛阳城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那些死后的尸体最后去了哪里，别人不知道，李自意的师父却是一清二楚。
先帝的那般行径，简直非人......
那段时间才是真的伴君如伴虎！
也亏得李自意的师父在那其中一病不起，被先帝打到了内务府做了“废人”一个。
李自意的师父这才在侥幸痊愈后，没有被那场无妄之灾牵连。
这不，在宋城继位之后，在李自意的帮衬下，其更是平安无事的活到了现在。
如今已经六十出头的老太监，每天的生活就是逗逗鸟，唱唱小曲。
有李自意罩着，老人家在内务府不愁吃不愁穿，舒坦着呢......
只是先帝的那般行径，到底是年老神弱，受那几个奸臣蛊惑，还是另有他因。
李自意的师父到现在仍然不敢断言。
如此，这桩骇人听闻的宫中密事。
怕是要烂在某些人知情者的肚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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