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翘感觉自己快淹死在桑拿房。
无数个颤抖的瞬间,她仿佛并非置身游艇,而只是在一叶单薄的扁舟上,整个人轻飘飘地随波逐流。
潮涨潮落,时不时漫过扁舟,将她吞噬淹没,又在她尖叫崩溃之后还她生机,许她絮絮喘息。
温热的海水一浪高过一浪,她在一次次激荡中细细震颤,仿佛成了一尾缺氧失水的鱼。
两种矛盾的情结拉扯着她的灵魂,一半是空虚的渴望,一半是难耐的求救,令她以试图浮出水面的姿态仰着头,迟迟无法尘埃落定。
直到木屋里,计时器刺耳的提示铃忽然响起。
她从混沌中蓦地睁开眼,看见程浪虔诚地跪在木椅前,缓缓直起腰,抬头朝她望来。
他额角青筋突突直跳,鬓发汗如雨下,呼吸比她更乱。
像是被这一幕画面挑断了紧绷的弦,她的眼前瞬间炸开白光,腰背刹那弓成一道弧线,紧接着,整个人从木椅上瘫下去,落进他怀里。
被抱回房的路上,徐翘全程窝在程浪怀里闭眼装死。
等他把她塞进被窝,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转身离开时,才悄悄睁开眼缝。
这一眼,正好看到程浪穿着汗蒸服走到门边,带上了房门。
刚刚从桑拿房出来后,他抱她去浴室淋浴,自己也溅湿了。
徐翘扒着被子轻轻呼吸吐纳,默了片刻,仍是无法平静,捂着脸发出一连串非人类的拟声词。
程浪确实履行了不做到底的承诺,他的汗蒸服到最后都是完好的。但这百出的花样,好像比所谓的做到底还更羞耻。
她一定是被蒸晕了,才会鬼迷心窍地任他摆布。
但也不能说他什么,毕竟细算来是她享受更多一些。
徐翘拍拍发烫的脸颊,在被窝里扑腾了几下,小腿肚忽然有些抽筋。
大概是刚刚悬了太久。
她抱着腿嘶嘶吸气,等缓过劲来,神志也渐渐恢复冷静。
躺了一会儿,她从被窝里爬起来,开始思考程浪怎么还没回来。
冲个凉应该要不了这么久……
徐翘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爽完就跑的渣男,自己舒坦了,也没问人家一句需不需要礼尚往来虽然他肯定会说不需要,但她直接装死,想想还有点过意不去。
徐翘皱着脸,正犹豫要不要去浴室找程浪,突然听见房门被叩响。
不是服务生惯用的“一敲一顿,再连敲两下”的频率,那就是程浪了。
她猛一头扎进被窝,背过身去,果然听见有人开门进来。
脚步声渐近,床沿陷落一块,是程浪坐了下来。
头顶传来笑声:“起来喝点水。”
徐翘闭着眼不答应。
“乖,”程浪伸手探了探她的脸颊,“不补够水分,对身体和皮肤都不好。”
她懊丧地睁开眼,爬了起来,一看见他,脑海里又跟放电影似过着刚刚的画面,迅速移开视线。
程浪揉揉她的发顶,把盛了温水的玻璃杯喂到她嘴边。
沾了水,她这才发现自己很渴,咕咚咕咚喝下大半杯。
“还要吗?”看她停下,程浪问。
她摇摇头。
程浪把杯子搁到床头柜,用指腹擦拭掉她嘴角的水渍,抬抬下巴:“我能上来吗?”xündüxs.ċöm
这种事,平常在家根本用不着问,他在特意照顾她尚未平复的情绪。
徐翘心里一满意,就不忸怩了,往旁边挪了个身位,大方地拍了拍床。
程浪坐上来,靠着靠枕,把她揽进怀里,摩挲着她的肩头,低头问:“累不累?”
她抬眼瞅瞅他:“我又没花力气,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程浪扬了扬眉,没答。
徐翘戳戳他的腰:“说话,是不是累坏了呀?”
“要我说实话?”
徐翘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直觉他这一问不是“实话预警”,而是“骚话预警”。
她刚想比个叉,示意他别说了,他就已经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会因为吃到美味觉得累吗?”
“……”她可是在正经关心他累不累,谁问他好不好吃了!
徐翘瞪了瞪他。
程浪笑着接了后半句话:“当然,身体不累,心还是有点累。”
徐翘瞪人的气势弱了下去:“为什么累……”
“你说呢?”
徐翘觉得自己猜对了,他刚才肯定在浴室自食其力了一番。
她不好意思地清清嗓子:“你可以找我帮忙的嘛。”
“怎么帮?”程浪挑眉。
“就……”徐翘弱弱地晃了晃手,“这个呀,你不也用这个吗?”
“怕累着你。”程浪握着她的手,扣紧她的五指,“画画的手别随便折腾,你只管舒服就行。”
“……”徐翘觑觑他,“我说舒服了吗?怎么还强行摁头舒服呢!”
“哦,”程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是不舒服?”
徐翘虚心地撇开眼不说话。
程浪似乎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把她搂得更紧一些:“乖,你想要,每天都可以。”
徐翘脸颊滚烫,可心里又有点甜,终于还是承认了他的功劳,偏头轻轻在他唇上啄一下:“老公辛苦了。”
“不辛苦,为宝贝服务。”
徐翘笑嘻嘻地靠进他怀里:“那下次就不让你心累了哦。”
“嗯?什么下次?”
徐翘对他的明知故问看破不说破,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小盒子”的手势:“有那个的时候呀。”
程浪目光微微一动:“真愿意?”
“都给你亲遍了,还问这种屁话!”徐翘剜他一眼。
“那……”程浪拖长了声,“择日不如撞日?”
徐翘一愣:“你不是说游艇上没备吗?”
“我确实没备。”程浪点点头。
“那这大海上,难道你是要让直升机来空投计生用品吗?”她惊了惊,突然觉得以程浪的手笔也不是做不到啊,越想越觉得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那她岂不是要成为总裁圈载入史册的女人了。
程浪被她天马行空的想法逗乐,笑得肩膀颤动:“这阵仗可能有点太大了,我怕惊动边防。”
“那你想什么呢?”
“我的意思是,我没特意备,但船上可能有员工备了。”程浪解释道。
“他们会在船上……”
“不是,用来当野外生存工具的,有船员会习惯性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那玩意儿还可以当野外生存工具?”
徐翘带着一种涨知识了的新奇感,磨缠着程浪,问都能派上什么样的用场。
程浪耐心地跟她列举了几种用法,简单解释了几句原理,说着说着,见她一脸“好有趣好好玩”,完全偏离轨道,忘记正事的模样,停下来问:“所以今晚我们要不要使用一下它的原始功能?”
徐翘打了个冷嗝。
“下次”这种说法,原本就跟中国人常说“下次去我家吃饭啊”一样,是随口一讲,豪言壮志先放出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她哪知道程浪真能变出戏法来。
带着一丝侥幸心理,她咳嗽一声道:“你先去问问到底有没有嘛!”
程浪转头摁下了对讲机。
徐翘面红耳赤地听着他简单粗暴的讨要,听到真有的时候,头皮都发麻。
五分钟后,有船员敲响房门,送来了一摞小盒子。
徐翘瞠目结舌:“这也太多了吧,这是把我们当什么了!”
程浪拿起盒子翻看了一下:“别紧张,只是搜集了不同型号。”
“……”那他们还挺贴心哦。
徐翘抽抽嘴角,看见程浪把一摞盒子丢进床头柜抽屉,只留了一盒拆掉。
她瞄了眼size,眨眨眼。
他好像很自信的样子!
什么浪漫的浪,他就是浪打浪的浪。
徐翘盯着他,慢吞吞缩到床角。
程浪好笑地看着她的多此一举:“就这么大点地方,躲什么?”
茫茫大海,孤帆一片,徐翘当然无处可逃。
很快,她像又回到了那间桑拿房。周遭的空气沉甸甸的,整个船舱充斥着一股缱绻的气息。
不知是人在晃,还是船在荡,天花板上的吊灯摇来摇去,四面灯影交错纷乱,如同室内此起彼伏的喘息。
被子卷到一边,床单渐渐濡湿,某一瞬间,屋里响起一道压抑的声音,像呜咽,像哭泣。
月光如水,照见墙上人影低伏,似在呢喃什么宽慰的话语。
然后哽咽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婉转低吟。
气象预报说,今晚海上是晴天,徐翘却在朦胧中听见惊涛拍岸,狂风骤雨,听见关于大海所有危险又浪漫的讯息。
飞花在。
她在他怀里如风筝飘荡。
漫漫长夜过去,金红色的日出照进船舱的时候,徐翘迷迷糊糊地在程浪怀里苏醒。
她一动,他也立刻睁开眼来,低头看看她,又看看窗外的日光,歉意道:“昨晚忘记拉窗帘了。”
折腾成那样,忘了这些细枝末节也实属正常。
徐翘想说“没事”,一出口却发现嗓子沙哑,像被粗砂磨过似的,羞恼地闭了嘴。
“怪我。”程浪低头蜻蜓点水地吻了她一下,“我起来去给你倒杯水。”
徐翘摇头,牢牢抱紧他的腰:“我不想喝水。”
程浪笑起来,掌心覆上她的手背:“是不想喝水,还是不想跟我分开?”
“你心里知道就行了嘛!”徐翘瞪他一眼,靠着他不肯松手,好像经过昨晚,对他的身体产生了极度的依赖,不黏着他就觉得少了什么,浑身难受。
程浪捋了捋她披散在枕上的长发,正要说,那他可以抱着她去倒水,忽地想起件事:“宝贝,你昨晚攥手绢了吗?”
徐翘一愣,抬起头来:“咦,好像没有欸。”
因为这个奇异的发现,手绢背后的故事好像也变得不那么让人伤心,她神奇道:“以前攥手绢,是因为小时候跟我妈同床,习惯了每天攥着她衣角入睡,这样她清早起床出海,我就会第一时间知道。后来我妈妈不在了,空攥着件衣服也不像话,才用了手绢代替的。”
“那昨晚没有手绢,睡得好吗?”程浪问。
她看着他点点头:“一觉到刚才。”
程浪笑了笑:“看来可以换新宠了?”
“臭美!”徐翘笑着捶他一拳,又记起什么,观察起他的脸色,发现他额头干燥,并没有出汗,“那你昨晚有发病吗?”
程浪似乎也愣了愣,慢慢摇头:“应该是没有。”
“所以我把你治好啦!”徐翘兴奋地翻身爬起来,牵扯到痛处,哎哟一声,苦着脸说,“这代价还有点大……”
程浪笑着把她揽进怀里:“宝贝辛苦了。”
徐翘心满意足地搂住他:“不辛苦,为老公服务。”
作者有话要说:你说你俩这毛病,早这么治不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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