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落了雨,起初的声音很小,落在屋檐上嘀嗒的声音,像是泫然欲泣的少女。
随后,像是琵琶女拨弄着的琴弦,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无数的珍珠散落下来,像是从窗帘上垂落的珠帘,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呼呼~”
外面的风卷着湿气刮了进来,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方知嬅缩了缩脖子,把大半张脸都缩进了围巾里,像是一只蜷成一团的小鹌鹑。
苏松屹起身关了窗,窗外寂寥的雨声变得飘渺。
输液管里,点滴从容地落下。
“腿是不是又疼了?”
下雨天湿气重,她的腿受不了潮寒。
“有一点。”
方知嬅点了点头。
“校医姐姐,有治风湿的药吗?”
“那边柜子里,第二层里面的膏药就是。”
女校医伏在桌后面,头也不抬地道。
“叫地主!抢地主!”
欢乐斗地主的背景音乐在她的电脑里响起。
苏松屹在柜子里拿了一盒,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无意中扫了一眼她的电脑。
“妈的,什么傻逼,出牌这么慢?”
校医嘴里骂骂咧咧,疯狂地发着表情,在对面的那个猪头人脸上扔西红柿,然后带着拳击手套欧拉欧拉。
“这个狗皮膏药,我给你贴一下啊。”
“挺适合你的,汪汪!”
苏松屹拆开膏药的包装,打趣道。
方知嬅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苏松屹在她面前蹲下身,挽起她的裤腿,将膏药慢慢撕开,然后贴在了她的膝盖上,小心翼翼地抚平,然后将裤腿褪下,对着她的膝盖轻轻按摩起来。
方知嬅安静地看着,看着他给自己敷药,揉腿时专注的眼神。
“臭狗……”
“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由你照顾我的?”
方知嬅看向别处,眼底浮现出一抹迷惘。
苏松屹的手指略微顿了顿,思忖了片刻。
“记不清了。”
“抬腿!”
他拍了拍方知嬅的右边膝盖。
方知嬅抬起右腿,继续看着他挽起裤腿,给她的膝盖上药。
“你记性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老是忘东忘西的。”
“这是我应该去做的事吧,所以我没有刻意去记。”
苏松屹淡淡地道。
“哦~”
方知嬅轻轻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既然已经形成了生活习惯,那应该就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他在照顾她了。
只是,她才开始意识到这一点。
“感觉怎么样?”
苏松屹给她揉着腿,抬起头问道。
“哪有那么快就生效嘛……”
方知嬅打了个哈欠,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过,是比之前好些了。”
“那就好。”
苏松屹微微颔首,又帮她揉了好一会儿的腿。
女校医输光了欢乐豆,闲来无事,就这样看着苏松屹给方知嬅的腿按摩,安静地看了很久,不发一眼,似乎是陷入了久远的记忆。
她总感觉,和之前跟着他一起来医务室的女孩子相比,苏松屹更会照顾现在的女孩。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怪异,明明是姐姐和弟弟,但又很适合。
适合在一起,搭伙过日子。
给方知嬅揉完了腿,苏松屹就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安静地听着窗外的雨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方知嬅靠在了他的胳膊上小憩。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悄悄瞟了下两侧,见校医和苏松屹都没有注意她,她稍稍有些安心。
胖丁将两只小手抓在了苏松屹的胳膊上,往他身旁贴近了一些,像是一只黏人的布偶猫。
苏松屹挽紧了她的胳膊,方知嬅见状,又在苏松屹身上亲昵地蹭了蹭,把头枕在他肩上,换了个舒服的睡姿。
昏昏沉沉中过了一会儿,只听苏松屹喊道:“校医姐姐,该换药了。”
方知嬅抬起头,上面挂着的吊瓶已经见底。
校医动作麻利地换了药,方知嬅又倒在了苏松屹肩上,睡得很安稳。
这时候,如果校医说还有两瓶药要输液,方知嬅应该也不会抗拒。
她闭上眼,呼吸变得均匀。
然后,苏松屹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
“药已经输完了,可以走了。”
“这么快吗?”
方知嬅睁开眼,有些茫然。
她总感觉自己好像才刚刚闭上眼。
可那瓶药确实是见底了,她和苏松屹已经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校医将她手背上的绷带轻轻解开,拔掉了枕头的瞬间,将一个沾满酒精的棉球按在了上面。
“走吧。”
苏松屹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被她枕了老半天,那里很酸。
方知嬅跟在他身后,步子放得很慢,苏松屹得时不时停下来。
“怎么了?”
“我腿没劲。”
方知嬅瘪着嘴,懒洋洋地道。
看了看苏松屹,很快就别过脸,视线越过花坛里的万年青。
像“你背我吧”这样听起来既肉麻又暧昧的话,骄傲如她,才不会说呢。
“等我一下。”
苏松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立刻会意。
万年青沾了雨,干净翠绿,让人耳目一新。
但她刚刚看的并不是万年青,是里面的一簇栀子花。
栀子花开得正漂亮,花瓣上沾染着雨露,在雨里洗涤过后格外洁白。
用一个经常形容女孩子的词来形容那些花,大概就是“清纯”。
苏松屹记得小时候,家门前就有两株栀子花树。
夏夜有蚊,方知嬅会装上满满一袋栀子花。
手里拿两朵,在头发上戴两朵,一边臭美,一边唱着外婆教她的童谣。
睡觉的时候,她会在自己和苏松屹的枕头边放上很多栀子花。
她说栀子花在枕边可以治失眠,但苏松屹总觉得没那么浪漫。
他摘下两朵,回到了方知嬅身边。
“有发卡吗?”
方知嬅眼睛往上翻了翻,示意她头发上有,自己拿。
苏松屹上前,在她发间将那枚黑色发卡取了下来。
“干嘛?你想把这个戴我头上啊?”
方知嬅微微脸红。
“不可以吗?”
苏松屹反问道。
“会被同学笑话的吧。”
“有什么好笑的?不是挺好看的吗?”
苏松屹很是认真地道,用发卡穿过栀子花的绿色花萼,然后别在了她扎起的马尾上。
方知嬅很乖巧地没有动,不知道是懒,还是因为本身就有些心动。
少女花容月貌,墨色的长发衬上纯白无暇的花,相得益彰。
栀子花的香气清新淡雅,并不十分浓郁,但闻起来很舒服。
苏松屹拿着另一朵,贴近鼻尖嗅了嗅,然后递给了方知嬅。
方知嬅伸手接过,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趁苏松屹不注意的时候,去观察苏松屹的眉眼。
“上来吧,我背你。”
苏松屹在她面前蹲下身。
“我没说让你背啊,是你自己要背的。”
方知嬅小声咕哝着,脖颈蔓上了一抹微红。
“是是是,是我自己要背的。”
苏松屹习惯了她的傲娇。
方知嬅欣然一笑,舒适地挂在了他背上,贴近他脖颈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傻笑起来。
背着她走了没一会儿,苏松屹就停了下来。
地板上的水泥破了一大片,雨水沉积在里面,像是一片明镜。
苏松屹站在那个镜子前,看着自己背上的方知嬅正偷着乐。
“怎么不走了?”
方知嬅拍了拍他的背,见苏松屹低着头,于是凑过去看了看。
她在水中见到了自己的倒影,笑得格外甜美。
苏松屹这时候,正盯着她脸上的笑容看,嘴角微微扬起。
方知嬅涨红了脸,有些害羞,一下子就把小脑袋缩了回去,把头埋在了苏松屹的后颈,冷着脸做出一副高冷的表情。
“走啦!”
她扒拉了一下苏松屹的头发,像是一只生气的小狮子。
可恶的臭狗!哼~就等着看我出糗呢!,,Ծ^Ծ,,
苏松屹背着她一边走,一边笑。
方知嬅气呼呼地,一把骂骂咧咧,一边扒拉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发弄得很乱。
高三的教室在五楼,没有电梯。
背着她上楼梯的时候,苏松屹有些吃力,一路走走停停,好歹还是背着她上了教室。
“你最近是不是长肉了?”
苏松屹微微喘了喘气。
“啊?玉婵也这么说,我最近是不是胖了很多?”
方知嬅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撅着嘴,不免有些忧虑。
“这是好事。”
“嗯?”
“猪肉又涨价了,你肉多,说明你更值钱了!”
苏松屹一本正经地道。
“哼哧哼哧!”
方知嬅嘟着嘴,学了两声猪叫,然后挥着小拳头,在他头上敲打了一下。
力度很轻,软软的,像是棉花。
苏松屹背着她进教室的时候,正好是她班上的班主任谢玉屏在讲课。
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中,苏松屹面色平静地背着方知嬅回到了座位上。
闵玉婵看着,嘴巴不自觉地嘟起,吃醋总是难免的。
方知嬅闭上眼睛,不去看大家传来的视线,耳鬓红得滚烫,头上的栀子花分外显眼。
女生们看着苏松屹和方知嬅,纷纷议论起来,一边用视线打量两人,一边把身子往一侧倾斜,小声凑到同桌耳边说话。
“这俩感情真好!”
“是啊,苏松屹对方知嬅好好啊。”
“别看了,别人家的弟弟。”
……
班主任谢玉屏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笑了笑,直到苏松屹要离开高三二班时,才看着方知嬅发间的栀子花,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花花真漂亮!”
苏松屹脚下一个趔趄,班上立刻响起一阵哄笑,方知嬅趴在桌上,把羞红的脸埋进了臂弯里。
“身体好些了没有?”
闵玉婵关切地问道。
“没事了。”
方知嬅点了点头,脸上的红晕仍未散去,目光躲躲闪闪的,有些不自然。
很怪异的感觉,就像是小三偷情被正房抓了个正着……
迟疑了一会儿,她将另一朵栀子花递了过去。
闵玉婵欣然接过,很自然地将披肩发拢在一起,用橡皮筋扎成马尾,然后将栀子花别在了头发上。
下课后,待在班上的女生突然少了很多。
方知嬅拿起之前的保温餐盒,揭开盖子,发现空空如也,这才看向一旁的闵玉婵。xündüxs.ċöm
“我吃了,反正你不吃也是浪费。”
闵玉婵淡淡地道。
“啊?那是他给我做的吧!”
方知嬅有些失落。
油泼面里面没什么汤,不会像其他面那样被汤泡发。
凉了也还是可以吃的,只是比较难拌,口感也会差一些。
“你不是不吃吗?不吃那就浪费了啊,而且我吃的时候已经冷了。”
闵玉婵理所当然地道。
方知嬅叹了叹气,将下巴搁在桌上,目光一阵无神,叨叨了半天。
“我的面……我的面……”
她一边念叨,一边幽怨地看向闵玉婵。
“热乎着的面,味道正好的时候,你放着不吃,能怪谁啊?”
“面都冷了,再去吃已经没什么味道了。”
闵玉婵悠悠地道。
方知嬅闻言,总觉得她意有所指。
“我之前也不是不想吃,是我真的不舒服嘛。而且面就算冷了,我也会吃的。”
“那回家了,你让他再给你做。”
闵玉婵有些无奈。
等上课铃声响起,班上的女生纷纷回来的时候,教室里开始弥漫栀子花的香气。
回来的女孩们,手里都拿着两朵,也有不少人把栀子花戴在了头发上。
看样子,花坛里的栀子花应该被摘下了不少。
放学后回家的路上,方知嬅今天没有一个人走,她又开始跟在了苏松屹的身旁。
欣悦小区的花坛里,恰好也开放了很多栀子花。
方知嬅看着,似乎想起了什么,拿了两个透明的塑料袋,上去折了一袋花。
“干嘛要折那么多?”
“栀子花可以治失眠,我想将它放在你的枕边。”
方知嬅折着花,头也不抬。
“这是谁告诉你的?”
苏松屹看着她好看的眉眼,愣了半晌。
“我外婆,我小时候去她那里玩,她跟我说的,睡觉的时候,她就喜欢在枕头边上放栀子花。”
“她还教过我,用栀子花泡茶呢。”
方知嬅小脸很是认真。
苏松屹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那些纯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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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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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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