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离开锦城。”杜青说，“到郑州去做生意，卖服装。”
“那晓光呢？”
“我叫她去私立学校，大坤那里有朋友帮忙。”
刘佳生一个桃子没有吃完，放在茶几上。他心里没了骄躁与激动，平静如水。杜青跟自己，这多年来也不容易。在包“二奶”这件事上，他绝对走在了锦城的前列。当初两人偷偷地好，他虽帮了她，但没有要求她如此地生活。如果她嫁人，他也不会阻拦的。在步行街开服装店那阵子，肯定有不少男人觊觎她。那地方至今都是名牌产品的中转站，有许多老板领着小蜜去那里采购。空手徒步进去，大包小包提拎出来，到会堂一侧的临时停车场开车扬尘而去。杜青之所以撤出步行街，开个饭馆，可能跟有人搔扰有关，又转让餐馆，开珠宝店，同样可能跟有人搔扰有关。他心里明白，明白她的想法，明白她的盼望。但是，人的等待都是有限度的。再加上杜晓光一天天长大成人，杜青的诀择也在情理之中。如果我真能离婚多好。他想。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了。他摊上了丁雨英这样的女人，她比一条强劲的青藤还能缠人，让你喘不过气来。
他摁灭烟蒂，起了身。拍了下她的肩膀，依旧那样的柔软。
他该走了，好象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可杜青突然跳起来，从后面抱紧了他的腰。
“能不能离棹？”她哭泣着问。
他苦笑一下，心想，能离掉哪个龟孙子不早离掉了。离不掉啊。丁雨英虽然脾气不好，文化不高，其貌不扬，但她帮了自己的大忙。如果没有她，自己现在仍是个农民，可能在农闲时像别的农民工一样，到城里来寻些挣钱的门道。自己在最恨她的时候都没离成，那时李锐锐也曾邀他到南方去，简直是天赐的良机。为什么离不成？难道仅仅因为父母来到锦城给他下跪吗？
真的，提起这事，自己的心气已经不足，时间把自己熬软了，成了举而不坚，坚而不久的阳痿样子。他一想到丁雨英，一想到离婚，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拔着自己头发逼自己上天。
杜青的泪水已湿了他的后背。他抓松了她的手，回转身，轻拍一下她的削肩，轻轻吻了一下她，开门出去了。身后的杜青在哭叫，再给你十天，离下来吧。哭叫声不高，但震得他四肢颤抖不已。
外面的阳光依旧热得毒辣，热得粘稠，伸手可以棒起，不从手缝里滴漏下去。刘佳生在阳光里走走停停，他想把自己溶化在阳光里。他的视线很短，额上下来的汗水刺得眼睛发疼。他真的有种溶化的感觉。恍惚中，汗水就是头顶溶化成的液体。
11
他在自己办公室里洗洗身子，倒在沙发里开始睡觉。隔壁大办公室的那些打扑克的人吵吵闹闹，对他不起任何捣乱作用。他不明白，人家遇见烦心事往往失眠，而自己，却喜欢倒头酣睡，而且真能够睡得着。
手机接收短信息的音乐声惊醒了他。他睁开眼，没有马上起来，而是回味刚才的梦。这是个时常叫他不快的梦。考试。不是一般的考试，是决定一生命运的高考。梦中的考场不是在西北边陲，而是在家乡，在他的启蒙学校里，破旧的屋顶上洒下丝丝的阳光，洞口大开的土墙上吹来嗖嗖的风。卷子发下来，两眼一抹黑，几乎连一道题都不会做。焦急地对自己说，完了，商品粮是没指望了……以前做这个梦时，醒来洗把脸，不再想它，梦中的惆怅很快烟消云散。今天，他宁愿多回味一会儿，像品一片苦瓜一样，让惆怅在心里多浮沉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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