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面孔 第六章（6）

　　生抱了金星到厅中沙发边，放下，招呼外面的人进来。送瓜人进屋，不知往哪儿倒。刘佳生说放门后吧。那人说这蛇皮袋，俺还有用处。刘佳生说袋子拿走。那人倒了西瓜和方便面，扭头出门，顺手带了门。几个西瓜没头乌龟一般四处乱滚，其中一个滚到了沙发边。金星脱了拖鞋，用脚踩住了，如同踩了个足球。

　　“潇洒，潇洒！”刘佳生拍拍她的肉乎乎的小脚说着，低头在她雪白的膝盖上吻了一下。手却捏着她的脚趾舍不得松手。

　　刘佳生忽然饿意泛了上来，胃部难受。他有这种毛病，怕饿。这也是高中时撂下的毛病。那时候他因为没饭票，三天里没吃一口饭。别人吃饭时，他夹了本书，到学校东边的苇塘里看书。有两回他饿得挖了苇根吃，后来干脆什么都不吃。他告诫自己：刘佳生，你连这一点都忍受不住，你还想跳出浓门，进入大城市吗？他真的忍住了，对垂手而得的白嫩苇根视而不见。起初，他还为家中的贫困而生气，嫉恨那些吃白面馒头的同学，来大苇塘的次数多了，他不再生气别人，而是跟自己较劲，咬紧牙关读书。

　　倒是战胜了自我，却也付出了沉重代价。他因饥饿得了肠粘连。有天上体育课，刚跑了几步，他忽然肚子剧痛，在操场边上滚动起来。老师同学马上慌了，将他抬到学校医务室，医务室的医生赶紧用自行车推他去县医院。手术及时，才没有让他见阎王爷。他付不起手术费，学校医务室医生跟班主任商量，让他写了家庭困难的说明，找到校长，学校报销了……此后，他有许多回母校的机会，但他不敢回，他怕人家提起这件事，害怕学校档案室里存着他的那张困难说明书。

　　从此他恐惧饥饿，饿上一两顿还不要紧。但只要他有反映，马上就得吃饭，不吃头昏眼花，手足抽搐。

　　金星见他面色苍白，额角有汗，问他怎么了。他赶紧指指方便面。金星过去，拆一包给他。一旦胃里有了食物，马上平静下来了。

　　两人下了方便面，打了荷包蛋。吃完后，又杀一个西瓜。刚刚咬了一口，韦玉的电话过来了。刘佳生放下西瓜，去了厕所里。坐在便缸上，他心里嗵嗵直跳。这个刘小飞，一会儿都不叫他省心。以前他上网，整夜不归，现在倒好，早恋了。真是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呀。刘小明成绩优异，学校开家长会，老师还让他登台讲讲，还发过他一个“教子有方”的证书。而刘小飞，一入中学就给他捅漏子，先是跟人打架，自己冒血，人家住院。学校劝退。只好另处转了学。由一中转到了五中。五中不是重点。他成绩差不说，还经常找事，联络几个同学，给教育局写信，说学校是题海战术，作业多得让百分之八十的学生成了神经衰弱，每天做到凌晨都做不完，最后在信末大笔写上：“救救我们！”还都签了名的。五中的老师多次给刘佳生打电话，想沟通沟通，刘佳生总说自己在外地，他把丁雨英的手机号告诉了老师。丁雨英请老师们吃饭，吃了四回。每次回来，她批评刘小飞，批评几句，矛头一转，对准了刘佳生。她说自己又忙单位又忙公司，焦头烂额，分身无术，挣钱还不是为了全家的幸福吗？你刘佳生大学毕业，你辅导辅导孩子，你随便管管他，他也不至于到今天啊！你光讲自己的潇洒，耽误了孩子。你上班，轻松自在，谁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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