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面孔 第五章（16）

　　多年，刘佳生从来没有打过什么小报告，这次打小报告，心里异常痛快。不但告了姓明的草包，还捎了那个赌徒副局长。他心想，谁没有赌过博？你他妈用单位的钱去赌，还有做人的底线没有？他还记得这位副局长有次嫖娼，潇洒以后发觉身上没有钱，打电话叫他去接他，那次他为他花掉四百多。不过，没几天副局长想还他，他当然不会要，副局长给了他一件名牌衬衫。那次，肯定他先给老明打的，没找到，才打给自己的。因为自己平时跟他关系一般，连酒都没在一个桌上喝过。

　　刘佳生在屋子里坐不下去，出了单位门口，顺路信步而行。路边的雪绒树有点蔫巴巴的。树枝间的小雀懒洋洋地对叫着。只有知了的叫声，可以跟路中间的汽车叫相比，可以跟路边的自行车叫人叫相比。除了刺耳的叫声，一街两行的招牌金碧辉煌，反射着炽热的太阳光。

　　街角的小树下，有两个背书包的孩子，一男一女，正跪在那里，向行人乞讨。他们面前是早已写好的一张大纸，说父住院母偏瘫什么的。他们的年龄，男孩跟刘小明差不多，女孩跟杜晓光差不多。他们已经乞讨了不少天。刘佳生知道他们在欺骗行人。但今天他有了恻隐之心，路过街角时，投给他们一张五元票。等他拐过街角，准备乘公交车去市北的关帝庙时，碰上了铁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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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关帝庙，绝对是突发奇想。是他投下那五元票时才想起的。

　　锦城人都说，关帝庙那里的签挺灵的，五元钱求一支。他突然想去抽支签。虽然生二弟的气，但总不能不管他，眼睁睁看着他判刑吧，看着他妻离子散，家庭解体吧？虽然他妻子市侩些，但孩子却无辜的。一旦散了家，受罪的还不是侄子？当然，自己跟丁雨英闹离婚，母亲就说过，你我不发愁，离了，还能再找，我愁的是孙子，他们可怜，再跟的，不是后爹，就是后娘了。

　　商县交通局的电话让他没了主意。这十万元哪弄去？丁雨英出得起，因为二弟赌钱那事，她还跟自己斗过。现在二弟行骗，她会出钱？再说，这事自己至今没有给她透过，谁晓得她啥态度。如果她驴脾气一犯，扯起大嗓门再跟自己斗一架，还不如不叫她晓得呢。

　　杜青出得起，但她刚被抢劫，损失严重不说，精神正在恐惧之中。也不知申大坤在她那干什么。这小子木木的，陪她也不错，充当个保镖，还算可靠。按说这几天该多安慰她，可自己分不了身呀。

　　韦玉出得起？恐怕现在她一万元都拿不出来了。刚买了房，喜眯眯的，准备跟赵钢结婚呢。他还没有跟她细谈，赵钢这小子未必可靠。他的前妻之所以主动离婚，就因为他打了她，把她打流了产。看得出，韦玉很满意，毕竟是农家女，见了穿制服的，马上心动，以为找了靠山，从此在锦城可以站稳脚跟。另外，女人一谈恋爱，再聪明，都会犯傻的。

　　向李锐锐借十万元，她未必不给，可她来锦城，干事业的。自己帮不了她，反而连累，于心不忍。自己欠着她不少呢。

　　他由五元钱想到了关帝庙的卦签来，马上决定去求一支。不问苍生问鬼神。他相信，所有去讨签的人中，十有*，遇到了难事。寄希望于冥冥之中的神灵，指点迷津，度过难关。

　　没想到，碰上了铁玲。

　　多年不见了，两人一对视，竟能认得出来。眼前的铁玲跟二十年前无法相比。身体发胖，跟丁雨英倒像同胞姐妹了。脸色也粗糙了，斑褐也多了，毛孔也大了。眉毛是修过的，眼边纹过的，脸上也有化妆品。可在这毒毒的太阳光下，什么都遮饰不了苍老。看来，西北高原的风跟黄泛区的风一样，把人吹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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