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0）

　　茶馆是个老太太领几个街区下岗女工开的。主要卖些粗粮食品，她们说这些杂面条杂面窝头里含有许多纤维素，对高脂高蛋白的锦城人的身体起到很好的调节作用。老太太像粗懂医术，说市里某局长每天中午来这儿吃一顿，一个月过后，便秘消失了。客人不多，老太太亲自为他俩倒茶，茶色暗，茶气有点怪，刘佳生以为是市场上的劣质茉莉花茶，没喝。

　　老太太说，这是梨叶茶，你恐怕没尝过吧。告诉你，它是从项县鬼修城的梨树上采的，今年开春采的第一茬叶子。你们听说过“鬼修城”的故事吧？

　　刘佳生笑了，马上让给老太太一支烟，老太太接上，点着，动作一气呵成，叫刘佳生惊奇。怎么？锦城真的变了？不吸烟的男人越来越多，吸烟的女人越来越多。这种现象曾经让《锦城晚报》生活版嘲讽过，说锦城男人好喝酒，女人好抽烟，说明男女平等工作做得好，市妇联会功不可没。

　　刘佳生是项县人，知道鬼修城的传说。说是当年王莽追赶刘秀，追至项县顿子集北天黑下来，刘秀实在走不动了，跪下来求土地神帮忙，筑座城池，以拒王莽的大军。土地神够义气，当夜召来许多小鬼，天亮前筑成了一座城，称鬼修城。

　　刘佳生还晓得鬼修城后面的梨园，前年已伐去种了庄稼，现存的两棵有专人看管，说它俩的年龄跟庙南过的白果树差不多。别说春天的头一茬梨叶，就是末一茬，谁也不敢采摘。它们和鬼修城遗址一样成了省文物保护项目。自从前年白果树失火烧毁之后，梨树更加引人重视。春天鬼修城有一个月的庙会，从二月二到三月三，跟太昊陵一样。这是有讲究的。当初日本鬼子侵占陈县，太昊陵的人祖爷被迫搬家，搬到鬼修城的光武庙里，四乡八里的朝拜者自然到鬼修城来烧香叩头。一直到日本投降，人祖爷才又返回太昊陵里……刘佳生对这些了解不少，还多次去鬼修城的后池里钓鱼。

　　他问老太太，你想考我吗？老太太说你要不晓得，我给唠唠，你们年轻人，都不喜欢听这个。

　　刘佳生心里一乐，我还是考考你吧。他问，老大娘，鬼修城南的千年白果树，长得怎么样？

　　好着呢。老太太弹弹烟灰说，枝叶茂盛，虬枝参天，树荫能遮亩把地。天上下小雨，下面的地都是白干白干的。

　　刘佳生忍住笑，心想这老太太真会忽悠人，说起假话来依旧真鼻子素眼的。珠儿倒没什么怀疑，喝了两杯茶说味道不错。老太太马上接过话茬说，这茶夏秋两季喝最好，能凉血、杀菌、祛火，好处多着呢。老太太突然瞅见了她的塑料瓶子，眼神不济，没瞅清里面的蜈蚣，以为是蛐蛐，问她，闺女，你有兴趣耍蛐蛐吗？城北关帝庙那儿，天天有人斗蛐蛐，吸去不少人赌博，让公安局砸了摊子。我知道哪儿的蛐蛐斗性大，知道二板桥吗，在它北边的河滩里，有好蛐蛐。下次你们再来，我送一只给你。

　　珠儿僵笑着，不接话。她觉得这老太太有点神经，该不是在家孤独，才弄了这个茶铺吧？哪有见人就聊个没完的老板？她怎么这样大的表现欲？她朝刘佳生递了个眼色，意思是咱也别吃了，喝了这壶茶快走吧。刘佳生不想走，觉得面前的老太太有点意思。他又递给老太太一支烟，叫她催催饭菜。老太太朝那边击击掌，过来个中年妇女，端了菜。刘佳生又要了啤酒，给老太太倒了一杯，老太太没客气，一饮而尽。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不惑男人的城市情感：锦城面孔丁雨英刘佳生更新，第十一章（10）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